第53章 经验主义害死人
战争胜负仅在一线之间,勃兰登堡以此在帝国彰显力量。
——1438年1月,腓特烈在波美拉尼亚战役写道。
......
“奥希特,是外面是什么声音?”
才刚刚洗漱完毕的腓特烈,听着外面喧嚣的声音,微微蹙眉,大声朝门口问道:“这谁大半夜的敢在野中纵马?难道不知道禁令吗?”
勃兰登堡军队才刚刚进入战争,腓特勒就颁布了法令,要求不得在野外纵马狂奔,不管是骑士还是侍从都必须遵守这道命令,因为杂乱的马蹄声很有可能会激起士兵的应激反应。
“我也不知道是谁,总督阁下。”
推开房门闯进来的奥希特,直接跪倒在了腓特烈的面前,诉说着自己所知道的内容:“反正我刚刚在门口听到的声音就是很吵,有战马的声音,有人嘶吼的声音。”
“战马的声音?人的声音?”
腓特烈反复的琢磨着这个单词,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
忽然他猛地转头,直直的盯着奥希特:“你是说你听到了战马的声音?是什么战马?波兰马,还是德意志马?”
奥希特也是在波兰生活多年,自然能听出波兰战马和德意志战马的蹄声。
奥希特仔细思考了一番,忽然脸色一沉,垂下了脑袋低声道:“是德意志战马,不是勃兰登堡的波兰马。”
“德意志战马?”
腓特烈那张俊俏的脸庞,先是被惊愕所覆盖,之后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在那里,但是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淡蓝色的眼睛中透露出一抹赞赏的目光,嘴巴里面更是喃喃道:“厉害,厉害,还真是厉害。早就听说波美拉尼亚公爵不是吃素的,现在看来还真是厉害。”
“总督阁下,您说的是什么厉害?”见到自家总督竟是这副模样,奥希特连忙开口问道。
“你说呢?”腓特烈看了一眼奥希特,将话题这个皮球踢给了对方:“你认为我在说谁?”
“总督大人?”奥希特微微一愣,连忙低下了脑袋,颤声道:“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腓特烈轻笑一声,缓缓说道:“我说的是波美拉尼亚公爵瓦尔齐斯瓦夫。”
“您是说这是军队,是波美拉尼亚的军队?”
这下轮到奥希特满脸惊愕了,他在原地愣了愣,不敢置信的望着腓特烈颤声道:“波美拉尼亚的军队?波美拉尼亚的军队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集结了这么多军事力量?”
“你不相信?”
“这怎么可能让我相信?”
奥希特额头上青筋暴起,嘴唇哆嗦着不停颤抖:“一支雇佣兵团集结最起码需要十几天的时间,除非波美拉尼亚公爵提前得知消息,否则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集结出了一支军队和我们抗衡,然而消息这件事情是最不可能的,如果波美拉尼亚公爵真的知道我们要进攻波美拉尼亚,那么他就不会这样如此草率的将军队送葬在我们的手上。”
“你分析的很对,但是这还是你原来的固有思维。”
腓特烈向奥西特称赞了一声,随后在奥西特的目光注视下,抬起手掌紧紧握成了拳头:“但是如果你是一名元帅的话,那么你就必须跳出固有的思维,因为固有的思维只会害了你和你的军队。”
“总督阁下,我有些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腓特烈顿了顿,仔细聆听了外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听了一会儿之后,便神色复杂地推开了盖在身上的棉被,露出了一身睡衣:“把我的那一套盔甲拿回来,咱们边说边聊,时间刻不容缓。”
“刻不容缓?您是打算亲自上阵吗?恕我直言那很危险。”
奥希特虽然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走向了腓特烈的卧室门口,在门上狠狠的敲了敲:“汉斯,弗兰斯特你们两个人进来,剩下守在门口的几个人,你们去叫醒其他人,让他们做好准备,波美拉尼亚人来了。”
外面的人很明显已经搞清楚了什么情况,所以他们在听到波美拉尼亚人几个字的时候没有惊讶,反而语气一阵坚定,
“是!”
门外面给出了一阵回应。
只后便有两个中年日耳曼男人,穿着胸甲拿着佩剑走了进来。
“海因茨,海因里希。”
腓特烈朝进来的两个中年男人招呼了两声,抬手指了指盔甲,便转过身去道:“麻烦你们三个了,这一次的弄快一点,我们的客人还等着我们去招呼呢?”
“您亲自去?”
汉斯和弗兰斯特对视了一眼,不由得齐声开口问道。
“既然勃兰登堡的领土上来了客人,那么身为主人,我就必须先去迎接。”
腓特烈笑了笑,张开了双臂,示意几个人赶紧帮自己穿着板甲。
“可是我们手中就只有几十个卫士啊。”
弗兰斯特一边走向盔甲架,一边开口劝阻道:“总督阁下,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我刚才在外面瞄了一眼,波美拉尼亚的军队,骑兵,步兵都有啊。”
“对呀,总督阁下。”
汉斯也补充道:“我看人数足足有几千人呢,就我们这几十个人恐怕......”
“对啊,要不我们就去什切青旧城那边,调那里的军队回防?”
奥希特也跟着提出了几个建议:“到时候就算波美拉利亚人突袭成功,我们也有把握击退他们。”
“突袭成功,你认为他们真的能突袭成功?”
腓特烈回眸盯着奥西特,冷冷一笑道:“我既然敢分兵,就说明我做足了的把握,波美拉尼亚人就算发起偷袭又怎么样?只不过是在找死而已?”
“找死?难不成,您一早就知道波美拉尼亚人要突袭?”
奥希特听闻这话,面容顿时被惊愕所覆盖,原本还在帮腓特烈穿着胸甲的手掌,也猛的凝固了下来,僵硬在那里,难不成眼前的马克总督,其实早就知道波美拉尼亚人要突袭了吗?既然勃兰登堡早就已经发现了,那么腓特烈为什么还要分兵呢?他难道不知道分兵会降低军队的实力吗?
这一切难不成是个诱饵?
“我并不知道。”
腓特烈望着窗户,耸了耸肩道:“不过也是现在才知道的。”
“那您为什么又如此自信?”
奥希特闻言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感觉自己被腓特烈给戏耍了。
都什么时候了?总督阁下还在开玩笑。
这样儿戏的态度,不就是在拿勃兰登堡的命运开玩笑嘛,
奥希特越想越怒,最后嘴唇不受控制的出声道:“您知道吗?您这样的行动简直就是在拿勃兰登堡军队的命运和您的命运开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
腓特烈自然听出了奥希特语气中的怒气,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因为在他看来这样的属下才是最忠心的属下,人与人交往最忌惮的就是看不出“毛病”,“有毛病”才能看出这个人的深浅,如果在交往中连“毛病”都看不出来的人,就说明对方要么没拿你当朋友。
所以腓特烈对待这样的下属通常都是能够容忍的,这种人比那些纯拿他当上司的人更好相处,也更加忠心。
他朝奥希特转过身去,然后拍了拍自己胸口上的胸甲,笑道:“这不是有胸甲保护着吗?怕什么?”
“他们有几千个人啊,您和我们这些人过去不是送死吗?”
“你怕死吗?奥希特?”
腓特烈上下打量了一番奥希特,轻笑着说道。
“怕死?我们德意志人从来都不怕死。”
“那你在害怕什么?”
“我们死了没多大关系。”
奥希特听着腓特烈这话,语气也是愈发严肃了起来:“可您要是死了,那可就是天崩地裂,不仅仅是整个勃兰登堡震动,就连波兰都很有可能发生一场政治地震......”
“波兰?”
腓特烈听着这个熟悉的单词,心头不由的一颤。
恍惚间,心不知不觉的映现出了雅德维加和自家儿子们的脸,当年她是那样的年轻,那么的美丽......
“腓特烈,你要是长大了会娶我吗?”
“也许......吧,嘿嘿。”
“你笑什么?”
“......”
妻子的期盼,家人嘱托,宛若走马灯光一般,在他心中不停回现。
是啊,不知不觉中,自己肩上的担子,已经是这样的沉重了啊。
腓特烈望了一眼奥西特,收起了脸上的嬉笑,换上了一副格外严肃的表情:“我也不怕死。”
“总督阁下!你怎么这么不听劝......”
奥希特此时此刻也是上头了,直接毫不顾忌的开口道。
不过腓特烈似乎知道他的下文要说什么,直接出口打断道:“我之所以不怕死,是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死。”
“您什么意思?”
奥希特浑身一颤道。
“波美拉尼亚人发起突袭就是自寻死路。”
腓特烈从汉斯的手中接过佩剑,嘴角动了动,像是笑了一下,昂声道:“什切青的土地虽然是平原,但是在经过洪水泛滥之后,其土地早就已经潮湿不已,再加上洪水才刚刚退去,现在的土地可不像往日那样坚硬。”
说到这里,他将目光对准了奥希特,冷声道:“奥希特也是骑士,请你告诉我这意味着什么?”
“这......这意味着沼泽。”
奥希特眼中的愤怒早已经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震撼与佩服。
“对,就是沼泽。”
腓特烈得意的点了点头,继续朝奥西特说道:“那么现在,请骑士大人请告诉我,当你的战马踏上沼泽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这就......就意味着丧失战斗力,重甲骑士会被步兵屠杀......”奥希特低下了自己的脑袋,颤声道:“就连重甲步兵都会完蛋。”
“对,所以波美拉尼亚人这次的突袭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灭顶之灾,反而是一个极大的战机!”
腓特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习惯性的抽出了自己的配剑进行查看,继续道:“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么波美拉尼亚人应该是从布伦瑞克方向过来的,这样的话,他们吃的亏会更大。”
“什么意思?”
奥希特不由的出声问道:“布伦瑞克方向有什么猫腻吗?”
“我们的洪水是往东南方向冲的。”
“东南方向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腓特烈撇了一眼窗外,迅速收回目光,平静道:“我们的土山挖掘在东南方向,包括我们的土坑都挖掘在东南方向,这就意味着我们所受到的冲击是最小的,这一点你应该记得了吧?”
“记得。”
奥希特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但是我们的土山也并不是很高,离地面也只不过区区几米而已,他们应该很容易就能攻打上去……”
勃兰登堡军队所挖掘的土山,虽然名义上号称土山,但是实际上压根就不算什么土山,顶多算一座山丘,而且还是一座被削平的山丘。
因为勃兰登堡军队在洪水到来的时候是驻扎在上面,所以需要格外的平坦,仅仅高出地面几米就已经可以达到他们的目标了。
而不用向攻城的土山一样,磊得又高又大。
而波美拉尼亚公爵也是吃了经验作战的亏,当波美拉尼亚的斥候向他报告土山的时候,他也下意识地认为是攻城用的土山……
而夜晚中的场景恰恰又特别有欺骗性,再加上逐渐散落在各个坑道的河水,这些东西在无形之中给波美拉尼亚的黑森雇佣兵团编织了一张巨大的死亡之网……
“这就足够了。”
腓特烈抖了抖自己的身躯,让板甲紧密的凑在一起,随后,他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前面,继续道:“我们的城外营寨是驻扎在土山上面的,想要攻击我们的大营,就必须佯攻,之后率先通过沼泽和充满暗土的坑道,你认为那些波美拉尼亚人在经受过这样的折磨之后,还有什么战斗力吗?”
说完,腓特烈便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房门,直直的走了出去。
而奥希特则僵硬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