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异端

灰风堡坐落于巴尔公国最南部的男爵领，此处向来是蛮荒贫瘠之地，东南都是未归化圣光的异教蛮族。

因此灰风堡只是一座破旧，潮湿的石头堡垒。

此时的灰风堡，正在举行一场葬礼，来自南篱城的主祭及其仆人们，穿着和穷酸的灰风堡不相称的华丽法袍，带领众人祈祷：

“高尚的，谦卑的，虔诚的灰风堡男爵罗恩.多兰，他的灵魂必升入天堂......”

死者正是灰风堡前主人罗恩男爵。

在悲戚和诵经声中，男爵长子，乔恩却只感到焦急。

乔恩是个穿越者，一个月前身为蓝星游戏策划的他穿越到异世界巴尔公国，成为了边境男爵领的继承人。

连带他加班猝死前正在维护的“玩家邀请系统”。

可惜过了一个月，乔恩仍未启动这个系统。

原因是乔恩身为最低阶的黑铁骑士，无法提供系统启动所需的魔力。

但老男爵昨日死了，他生前看的严严实实的家族宝库中的魔法水晶自然也归了乔恩。

在如此悲伤的场合，乔恩必须正襟危坐，不能流露出“老东西爆金币了”的情绪。

但他确实很急，对于这位只见过一面就出发讨伐异教徒，之后便大败身死的男爵父亲，乔恩实在是没什么亲情可言。

老男爵罗恩是个虔诚的圣光信徒，甚至有些愚信。

他出征前用一半的家产购买了圣光信物和全大赦赎罪券，还请了南篱城的高阶牧师来领地为他的胜利日夜祈祷。

现在那件号称能保信徒百战百胜的“圣光祝福玫瑰项链”正完好无损地挂在老男爵尸首上。

而那位兜售圣物和赎罪券的胖牧师也从“为胜利祈祷”改为“为升天祈祷”。

葬礼到一段落，乔恩正要起身前往宝库，却被胖牧师一把拦下。

来自南篱城的青铜阶主祭豪斯，眯起眼睛说：“男爵的灵魂已上九层天堂，但有些俗事还需要算一下。”

俗事，也就是钱。

乔恩没好气道：“家父请您来时已经付过费用了。”

豪斯主祭无耻道：“男爵付的是出征祈祷的费用，现在做的是灵魂升天祈祷，项目不一样的。”

这主祭祈祷胜利把人祈祷没了，居然好意思再收一笔钱。

乔恩被对方的无耻深深地震惊到了。

见乔恩不说话，主祭又说：“孩子，不仅是你父亲，你也需要圣光的保佑。这次大败，你的家族损失惨重，急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为你作保，恢复信心。”

“不然的话。”主祭小眼颇有威胁意味的一眯“没有圣光保佑，领民不一定服从你。”

巴尔公国的大公斐迪南，在神圣帝国内也算是极端虔诚的圣光教徒。在他治下的巴尔公国教会权力极大，领主轻易不敢与教会交恶。

对方话说到这份上，乔恩也只能点头：“请问阁下需要多少？”

豪斯笑着说：“100金币。”

100金币是贫瘠的男爵领刨除开销后一年的净收入，他怎么不去抢。

乔恩咬咬牙：“能在来年秋天后付清吗？”

勒紧腰带苦一苦领民，说不能还能还上。

豪斯摇摇头：“到来年秋天，可就不只这个数了。我听说，罗恩男爵还有一批魔法水晶，你可以先把那些水晶当成利息垫付，本金来年秋天后还清即可。”

乔恩恍然大悟，这死胖子就是冲着把他吃干抹净来的。

那些魔法水晶他肯定是不会给的，没了系统，他更没有可能还上这些欠款，还不上钱，就只能卖地给教会。

教会这是想趁多兰家族虚弱，一口吃下多兰家族的土地。

想到这里，乔恩的目光冷了下来，他是男爵唯一的继承人，继承权受王国法律的保护。既然教会来意不善，那他也只能放弃和对方搞好关系的幻想。

乔恩低声道：“实际上，家族还有一件传家宝，可抵100金币。”

主祭听后眼睛一亮，但谨慎道：“什么传家宝能抵100金币？”

乔恩眨眨眼：“有教会认证的宝物，而且主祭大人您亲眼见过这东西。”

主祭点头：“那你快去拿。”

城堡大厅内，主祭身穿法袍站在祭坛上，准备对献宝的乔恩赐福。

“灰风堡男爵乔恩，向主祭大人进献宝物。”

随着仆人的吆喝，贵族们向两边让出道路，乔恩端着精美的宝盒，恭敬的走到台前。

主祭一看匣子装饰华丽，还有圣光教会认证的徽章，立刻贪婪地打开，脸色却突然一变，愤怒地看向祭坛下的乔恩。

此时大厅内的灰风堡贵族们正翘首等待主祭祝福，却看见豪斯主祭脸色连变，最终冷哼一声，将手中精美的匣子扔下祭坛。

精美的匣子打开，里面正是罗恩男爵生前从豪斯主教处购买的圣光祝福玫瑰项链。

主祭的胖脸气得肥肉乱颤：“你竟敢将我的东西卖给我？”

乔恩暗哼一声，他是绝不会受这人的勒索的。

他恭敬道：“这圣光祝福玫瑰项链是父亲花费100金币从您那购来的圣物，据您所说，此物可令圣光的战士百战百胜。如今家父归天，显然是圣光对家父的命运另有安排，那这圣物我们是用不上了，还请主教大人收回。”

如今灰风堡的惨状显然和“百战百胜”不沾边，乔恩语气恭敬，但话语却辛辣讽刺。

祭坛下众人也纷纷疑惑，乃至愤怒地看向豪斯主祭。

买圣物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结果转眼就被圣光给安排了。

死的不仅是家主，更有领内的骑士、侍从和士兵，都是大厅内灰风堡贵族的亲人朋友。

这个世界的人迷信，但并不傻，现在人人都能看出，这位来自南篱城的豪斯主祭是个无耻的神棍。

豪斯并不适应台下异样的目光，一时间面红耳赤。

他若是当众宣称这个“圣物”没有用，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个骗子。

若是承认这个“圣物”有用，那就要当报酬收下，无法再勒索乔恩。

乔恩乘胜追击，转身面对祭坛下的领民，这些人要么是城堡里的匠人，仆从，要么是领主骑士的亲属，这些人疑惑且愤怒正需要人引导。

这个人只能是他。

“家父蒙圣光召唤，领地又遭逢大难，我身为罗恩爵士之子，恳请大家团结一致，共渡难关。”

有人在台下适时喊出：“男爵乔恩！”

其他灰风堡贵族也跟着喊“男爵乔恩！”

乔恩身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并不需要他人的承认他的领主身份。

之前只是不愿和教会交恶才选择上交保护费，但这死胖子舔着脸勒索，乔恩当然不认。

见众人高呼“男爵乔恩”，一分钱都没赚到豪斯主祭脸色难看到极点。

教会权势当然很大，但豪斯连教区主教都不是，只是一个主祭。他没有权力干涉正常的王国贵族爵位继承。

除非......豪斯的胖手摸上胸前的十字架，红着眼瞪乔恩，没想到对付毛头小子要用上这个。他肉疼地扣下中间的水晶，狠狠捏碎。

突然爆发出的金色圣光打断了领主大厅内“男爵乔恩”的呼声。

豪斯主祭全身沐浴圣光，一脸怒容地走下祭坛。

领民们不再呼喊“男爵乔恩”，而是惊恐地后退。

在拥有超凡之力的世界，力量既是神圣。

整个大厅只有豪斯和乔恩站立。

面对庄严且愤怒的豪斯，乔恩咬着牙不卑不亢道：“我是罗恩.多兰唯一有继承权的子嗣，帝国律法赋予我神圣的权力，阁下可有异议？”

乔恩重音“帝国律法”，虔诚归虔诚，但无论是皇帝还是大公，都不会想教会对贵族继承指手画脚，此时帝国继承法是他最大的依仗。

“血脉继承当然是神圣的权力，但有一例外。”豪斯主祭的胖脸露出狞笑，手指滑动，虚空中的圣光组成一股文字。

“根据去年秋天颁布的异端审判法，整个巴尔公国都是传统圣光教区，所有巴尔公国无论贵族、臣民、奴隶，都应该在教会的指导下虔信圣光。而你，乔恩，却擅自解读圣物的价值，这显然是越过教会，擅自解读圣光意志的异端行为！”

胖主祭的意思是，这个玫瑰项链有没有价值应该是他说了算，他卖给别人时，就值100金币，别人卖给他，就不值一分钱。

这显然是强盗逻辑，但你不能质疑，你要敢质疑，你就是异端。

异端！这个词如重锤般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中。

帝国刚刚和境内的新教异端打了十年的内战，划定了新教旧教势力范围。

巴尔大公是皇帝的亲弟弟，更是十年内战中教会军队的总指挥，因此巴尔公国是毫无疑问的正统圣光信仰教区。

在这里，异端是最大的罪名，比异教徒更可恨。

听到这个罪名，乔恩心头一颤，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但是对异端审判的恐惧深深的烙印在原主的记忆中。

他鼓起勇气开口：“荒谬！你抓住一句话就可以污蔑我的虔诚吗？”

乔恩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但除他以外的领民都匍匐在地上，大厅内安静地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没人人帮腔，因为异端的罪名实在是太大了。

豪斯满意地看着局面，说：“你狡辩也没有用，圣光慈悲，我宽限你30天，到南篱城祈求我的原谅，否则30天后，将由南篱城主教发起对你的异端审判。”

豪斯是主祭，无法发动对贵族的异端审判，但是他可以向主教建议审判名单。

说罢，他在仆人的簇拥下离开领主大厅。

完全离开后，大厅内的领民才敢抬起头。

乔恩扫视这些刚才高呼“乔恩男爵”的众人的脸，此时都露出恐惧的神情，仿佛乔恩已经是一个罪人。

乔恩注意到角落的几个骑士家族的人，脸上带着诡异的喜色。

异端是教会和帝国的敌人，人人得而诛之。

虽然乔恩还没被正式审判，一旦他发生意外，就会坐实异端的罪名，毕竟死人又不会给自己辩护。

胖主祭看上去威胁对乔恩发起宗教审判，实际上是在鼓励乔恩麾下的骑士家族对乔恩发起叛乱。

现在的乔恩不仅被孤立，更成为了某些野心家眼中的盘中餐。

他必须尽快启动“玩家邀请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