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此世父母,归心似箭
“师兄。”
徐行起身将司空圣迎下。
着眼对方手中法物,果是一杆青罗宝伞。
这伞淡青伞面,薄薄寒气微涌,顶上还见一枚指头大小的宝珠。气机流转之间,正与伞面寒气交织,也演来了这淡淡青韵。
瞧着有些淡雅,气韵之间,隐隐又见几分厚重。
“师弟可将此伞稍稍炼化,此伞本就是我派水法符箓炼就,以你如今所修伏龙真法法力,顷刻便可入手。”
司空圣将宝伞交付过来,含笑道:“此伞尚谈不上什么祭炼火候,虽借了祭炼材料之功,已有几分护身之能,到底也是浅薄,日后若要仗之护道,还得师弟仔细法力打磨才好。”
“多谢师兄。”徐行抬手接过,忙点了点头。
法力一渡,果见内里禁制符箓掌握十分顺遂,顿时面露喜色。
当世法宝法器之流,厉害与否。
大致重在三个条件。
一是材料,材料不行,祭炼的法门再特别,火候再深,也很容易被破去根底。
二是法门,同样的材料,同样的祭炼时间,法门越厉害,祭炼出的法宝也就越厉害。
三是祭炼火候,火候越深,法宝越厉害。法宝火候与修行者道行一般,包含了祭炼时长、祭炼人数、环境际遇等等条件。
这三个条件,对于法宝本身而言,重要性都并不分主次。
而且真正斗法之时,倒也不纯是看火候品质,属性生克道理亦是十分关键。
算起来也颇有几分复杂。
一言却是难尽。
司空圣相助徐行炼就的这一柄宝伞,本身材料不差,又是以道门正宗法诀为本祭炼而成,根底之上,可算极为不错,如今便也只差祭炼火候。
可以说司空圣这一番相助,着实省却了徐行大部分烦劳功夫。
余下这些祭炼火候,徐行也没道理再去想什么为难。
“我此番多蒙你相助,方才活下命来,还害你失了宝贝,到此又遭人为难,如今帮你炼这一件宝伞,你也不必言谢。”
司空圣摇了摇头,笑道:“此伞如今尚且无名,你若有心,或可取个名姓,日后随你行走世间,也好有个名头。”
徐行略做沉吟,道:“便取个字面,叫个寒纱青罗伞吧。”
司空圣失笑道:“师弟倒是随意。”
徐行也笑了笑:“我对此自来不太在意,却叫师兄见笑了。”
“这并非坏事,法宝本就是身外之物,根本修行才是正经。除非本命之器,否则在长生路上,都是次要,的确不必执着。”
司空圣摇了摇头,话锋一转,忽道:“说起正事,我今日来倒是有个当紧事情,须得与师弟交代一二。”
“师兄若有差遣,只管吩咐便是。”徐行收起青罗宝伞。
司空圣道:“并非是有事情要交代师弟去做,而是我要离开神风岭去办一件事情,要与师弟通个消息,免得影响你日后修行。”
“我这几日在神风岭修行,并非是要一心疗伤,暂时不再离开了。事实上助你炼宝,也只是借机稳固法力,要想恢复伤势,还得另觅别处。”
“而如今王师叔去了这几日功夫,都尚且未归,玉盘山局势只怕尚不好说。师门有难,我身为真传,不可能因为身负伤势,便能安心不管。因此如今恢复了些手段,今日便要离开神风岭,去一要紧地方,寻觅恢复之法。”
“我要去的地方,不好带上师弟,所以离去之前,还得与师弟细细交代一二。毕竟你此番在神风岭遭遇为难,也算是叫他们丢了不小的脸面。你若在我离去之后,还要留在神风岭修行,难说是否还会遭遇什么麻烦事。”
“因此我这一走,师弟只怕也不好继续留在此地修行,还得另觅个去处才好。”
原来是要说这个。
徐行这才知道司空圣原来已是准备离开神风岭。
对于这位师兄如何行事,徐行无意去给什么意见,更清楚自己这点法力,也帮不上什么正经忙,想了想道:“我如今学来沅江真法,也算是个入了门墙的沅江弟子,可眼下玉盘山情势如此,我这点法力过去凑热闹,只怕还要拖累前辈们费心照顾,反而耽误事情。”
“因此玉盘山,我一时只怕是不去的,若是师兄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安排,我倒是绝无二话。”
司空圣对徐行这种直白说出想法的做法,一直都十分认同。
他又清楚徐行才得来沅江法门,对师门根本谈不上什么归属,对于徐行如此理智说法,眼下当然不会见怪。
“一路前往玉盘山,汇集不知多少老魔邪道,师弟这般前去,半路若是露了沅江法力,的确有可能不仅帮不到忙,还拖了后腿。”
“但我身上的确也没什么事情交代你办……”
司空圣沉吟片刻,道:“这样罢,且不管师弟离山之后,会去哪处地方落脚。路上若是遇着得了消息,赶回山门的同门师弟、师妹,你便与他们传个消息,让他们暂时莫要回山便可。”
“如此一来,也能免去师门折损,同样也算替派内做事了。”
说到这里,司空圣不知想起什么,却叹了叹:“而若是生了什么大的变故,不定在外行走的师弟们,还得是宗门解厄,保留传承的关键,只盼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好……不说这些晦气话了。”
他回神看向徐行。
“这几日助师弟炼宝,我借炉火之力,又磨去不少体内伤势侵蚀而得异力,许多手段也已恢复,未免耽误回玉盘山,不好再磨蹭半分,这便要离山去了。”
“师弟若是没有其它东西要收拾,如今或许也可随我一同出山去,我还可带你一程,也免得我一走,此间又生波折。毕竟我才用吴师兄所补偿的材料,帮你炼成这一柄青罗宝伞,你留在此地,只怕不会太过安宁。”
徐行这会儿也还没定个去处。
若是没有学到《伏龙真法》,他或许还要为修行法门一事着急。
眼下这一卷内蕴后天坎水妙道、阴阳壬癸造化,至少能让他稳步修炼到莲台之境的真法在手。
又得了司空圣这位沅江真传亲自指点。
大方向上的修炼,已是没了问题。
对于曾经只是散修的他来说,除了修为积累,暂时已经能算是无欲无求。
尤其是在经历这段时间的波澜之后,陡然要让他自己找个去处待着,一时难免有些不知安排。
好也在他早些年本就云游惯了,对此倒不是十分在意。
他更不想耽误司空圣的事情,便道:“我一应行李物品,都放在身上带着,倒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在这神风岭中,一心又只修行,不曾结识什么朋友,若是师兄下山能够带我一程,自然最好。”
司空圣本也是个果决的性格。
不然当时遭遇危机,还没确定徐行具体身份的情况下,也不会就直接将《伏龙真法》传授给徐行破局。
此时有了安排,自然更不会再说废话。
他早就和吴万里打了招呼,只是对方并无送客之意,所以没有到此。
见徐行做了决定,微微点头,大袖一扫,便也卷起云光,将徐行一并裹起,径直闯出了黄沙大阵,下得山去。
如是带着徐行飞了一段,半道问了徐行主意,更是与他做了分别。
遁光一卷,眼见远入云端,没了行踪。
见司空圣这般利落,徐行免不了有些感慨。
他做惯了散修,还是近来才学的正法,炼的剑诀。早些年俗世武林行走,还有几分侠客意气,入了道途,有了执念,行事反而却少洒脱。
不过他也不是太过在意。
人之心气,本就随着境遇变化而变化,以他如今所学,日后修为成长上来,未必还是现在模样。
便也将这种种杂念,压了下来。
他把鹰妖从金蛇袋中取出,乘而飞空,四下观望一番,确定了一下方位,想道:‘我如今身上也无当紧事情,甚至玉盘山去与不去,短时间内都已经不必再放入考量之中。又不缺法门道术,法宝业已有之,只待时日打磨,便能炼得个不错的功果。实在也不必再外出找什么龙蛇伏爪之地无端招惹麻烦。’
念及于此,徐行目光一转,忽却转向了自己这一世老家大周国的方向。
心头更是生出一点恍惚来。
‘离我上一次回家好似也有快三年光景了,打从到了沅江,入归有寿麾下做了那水脉统领之后,便再没回过家里。往后我修为愈深,寿命便是愈长,家中老父母,却已是没了多少日子,我眼下没了外求,何不回家一趟,好生陪陪父母?’
他这一世,乃是托胎而生。
幼时更是胎中之迷未破,被父母细心照料长大。
因此对这一世父母,也无半分隔阂,乃是至亲至爱的关系。
事实上他早些年虽然云游江湖,四方求仙。
每一段时间,也都还要回家看望父母的。
曾经闯出模样之后,更是给自家置办了一份不小的家业,也都交给了父母兄弟打理。
家中关系,可以说十分和谐。
也就是这两年被破境之事闹的有些生了执念,这才隔了好长时日没有回家。
想到家中本就已经过了半百年华的老父母,这三年来,又老了三岁。
哪怕他置办家业后,家中日子好了,可如今年月,能活过半百的人都不多见,自己未必还能见父母几面,徐行心中冲动便愈发压制不住。
‘我这几年来执着修行破镜,自觉无望炼就像样功果,看似十分心艰。可父亲母亲这三年来,日盼儿归,只怕却比我心头煎熬更甚。我如今修行有望,若是却忘了父母惦记的心煎,便是大大的不孝了。’
想到此节,徐行心头一酸,一时情绪生来,却是归心似箭。
干脆一拍座下鹰妖,便朝东南而行,循着大周国方向而去。
他一路乘鹰而行,速度虽比不得剑光飞遁,破空无极速度。
偶尔还需落脚修行,调息补气,更是耽误赶路。
但本身鹰妖飞行速度就不算慢,他又急于回家探望父母。
于是不过大半月的时间,便已跨越万里路途,离开北梁国境,到了东周国。
眼见更入了老家所在,东周蟠龙府境内。
东周之地,国临东海,与海外诸国生意往来不少,自来最是繁华。
放眼中土神州数国之中,也算是最为富饶繁华的一个国家。
此外东周之国,也是继承前大一统王朝大唐国最多资源的国家,因此占地方圆也广,诚可谓地大物博。
譬如蟠龙府之地,有一座蟠龙湖,乃是中土神州有名的九大湖之一,便就是东周独占的一桩神州奇景。
蟠龙府占去一座中土神州有名的大湖,区境占地自然不会小了。
事实也是如此。
徐行老家蟠龙府,本身也是大周北方最大的几个州府之一。
因蟠龙湖的存在,历来更不少了天下的行商游客,人气旺盛,生意也是繁华。
至少在北梁之地生活了三年的徐行,回到蟠龙府后,感受便十分不同。
北梁谈不上寒苦,但总给人地广人稀,城镇街市冷清之感。
大周便是不同。
若说做个对比,北梁之地,大抵更像前世宋时的金国,而东周,便是大宋了。
当然。
徐行如今入了修行,成了正经的仙家中人,平素也都在山野水泽之地吐纳炼气,对此已经不是太过讲究。
如今在意,也只是回到家乡,心绪激荡之下,一时触景生情而已。
他生怕自己这么直直闯回家去,让老父母一时激动,反而害出什么病来。
于是入了蟠龙府城之后,却还先请人帮忙提早传了个消息,自己则在府城之中觅地收拾一番,换去道袍,买了身还算合体的成衣。
直到瞧着已经没了风霜赶路模样,方才寻摸到了自家府邸所在的街巷。
远远看那巷内大书的‘徐宅’两个大字的一座三进的院子门庭。
原本已经渐渐压下的躁动心绪,一时又是翻涌。
但他还是很快平复了心情,走了过去。
而他才走不几步路。
入眼就见徐府门前,大门已开,门口还见男女老少几人,冒着金秋凉风,带着下人在台阶上等候。
远远正眺望着巷口方向。
他看去时,视线正与几人撞在一处,身形微顿,脚步当即缓了几分。
深吸一口气,喊道:“爹!娘!孩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