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月朝（三）
景城第三医院
住院部，产科。
凌晨两点，值夜班的赵戈从办公室出来去休息室。
休息室里边不大，只有一扇窗。
一张方桌，四把椅子，一个上下床，还有一个衣柜，几乎就把整个休息室占满了。
赵戈开灯，进了休息室，顺手关上门。
他走到方桌前，拿出手机，找了一个游戏解说，把手机放在了方桌上。
已经很晚了，四下都安静了下去。
周围静悄悄的，手机里解说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赵戈脱了白大褂，刚挂在衣柜里，头顶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房间迅速陷入黑暗，又迅速亮了起来，就像是眨了下眼睛一样。
他抬头看向灯，而抬头的瞬间，整个房间蓦地陷入黑暗。
窗户发出了被拉开的响动，赵戈又赶紧看向窗户的方向。
但房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总是让人缺失安全感，赵戈马上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机，想把手电筒打开。
可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屏了，怎么按都没有反应，却从扬声器的位置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在黑暗中格外诡异。
赵戈后背猛地起了一身冷汗，转身就往门口走。
手握在门把手上，来来回回拧了几次，却没有一点动静，门怎么都打不开。
他记得很清楚门并没有锁。
医院有规定，晚上值班，休息室的门不能锁，以免有患者出现什么紧急情况，从外边叫医生听不见，所以不让锁门。
赵戈又用力压了几次门把手，完全按不动。
感觉事情不太对劲，他开口就要喊人，但一张嘴，喉咙像是被封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扔了手机，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去拧把手下边的锁。
锁上，打开，锁上，打开。
动作不断重复，门把手却动不了一点。
他张着嘴，不断地试着大喊，可越是用力，越是一点声音没有。
全身迅速湿透，冷意从脚下升至全身。
忽然休息室一阵阴风吹过。
衬衫贴在后背。
赵戈猛地打了个冷颤。
“赵医生。”身后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女声。
赵戈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身上控制不住地发抖，脑袋里一片空白。
“赵医生。”背后的女声再次响起。
休息室就这么大，赵戈非常肯定里边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在休息室唯一的出口，门打不开，产科又在九楼，身后怎么会有人。
可他还是回头了。
像是想证实是自己幻听了，所以他慢慢回身看向了身后。
转身的瞬间，他就腿一软，直接靠在了门上。
后腰猛地撞在了门把手上，他都一点疼痛没有感觉出来。
黑暗中，站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姑娘。
头发披散着，脸上没有妆，却很漂亮。
也很高，视觉看上去都快有一米八了。
气质很好，普普通通的病号服在她身上，都穿出了一种时尚感。
她见赵戈转过身来，浅浅一笑，问道：“赵医生，我想问一下，我的孩子去哪儿了？”
赵戈靠在门上，双腿止不住的抖着，额头上的汗顺着脸往下滴，双目赤红满是恐惧，嘴巴张着，嘴唇哆哆嗦嗦不断地抖着。
突然，他狠狠在自己脸上抽了几巴掌。
一声一声的脆响，每一声响都是想打醒自己，让自己离开这个恐怖的境遇中。
女生拖着声调笑了起来，一声声的笑宛若劈了的铃声：“赵医生，我的孩子呢？你把我的肚子剖开了，他不在我肚子里了，他去哪儿了？”
赵戈的双腿已经抖到站不住了，但腰带卡在了门把手上，没让他直接坐在地上。
“赵医生，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女生越问声音越大，最后直接喊了起来。
问到最后，声音忽然变了调，
一时间阴风骤起，窗帘掀飞，桌椅全部掀翻，衣柜上的玻璃随着她的喊声炸碎。
与此同时，女生身上的病号服被染红，露在外边的皮肤没了一点血色，甚至有些地方带着青斑，瞳仁染红，面目狰狞。
眨眼间的功夫，她就到了赵戈身前，一把握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鲜红的指甲刺进脖颈。
赵戈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想把她的手拉下去，却怎么用力也无济于事。
指甲又刺进去了几分，黑暗一寸一寸染成了血色，整个休息室像是被血淹没。
手机里滋啦滋啦的声音越来越大。
赵戈的瞳孔开始往上翻，气息一下比一下弱，悬在空中的双脚胡乱蹬着，踢着门，没一会儿就踢掉了一只鞋。
“赵哥？赵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值班护士的声音。
听见声音，赵戈快要停止挣扎的动作忽然剧烈了一些。
但握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猛地一个用力。
赵戈的头像是个没了支撑的重石，狠狠地往下一砸，歪在了肩膀上。
双手双脚垂下，所有挣扎的动作就此消失......
门外，值班护士一边拍着门一边拧着门把手一边喊着赵哥，她见一直打不开门，就跑去护士站打电话找人来撬门。
周围病房的陪床家属还有产妇被吵醒，都出来站在门口往这边看着。
护士打完电话叫了人，等人来的时间，她又跑回来试着开门。
“赵哥。”她一边喊着，手握在门把手上又拧了一下，这次门轻松地开了。
护士一愣，顾不上多想，赶紧把门推开，但只推开了一个缝就卡住了，浓重的血腥味迅速飘出。
而开门的时间，休息室里，女生一袭红衣，手上拎着一颗头颅，蹚着地面上的血一步一步走向窗户，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的血里。
到了窗户旁，她也没有停，直接穿窗而出。随着她离开，拎在手上的头颅落地，滚了几下，滚到了床下。
...
医院大楼彻夜长明与黑暗做着斗争。
晚上的医院门口，本应该是这一天中，最安静清净的时候。
没有拥挤的车辆，也没有匆匆忙忙的人。
但此时，住院部门口停着几辆私家车，救护车也闪着光，在蓝红的灯光之下，不太显眼的停车位上还停着三辆警车。
花坛旁的路灯之下，苏曦被抓着手腕，突然落地，一下没站稳，身体往羲尧那边歪了一下。
羲尧扶了她一下。
苏曦马上甩开了他的手往住院部门口看了过去。
羲尧看了看自己被甩开的手，另一边手拎着电脑包，也看向了住院部门口。
门口有人时不时出来，坐上私家车离开。
“这么晚出院，还不止一家。”羲尧淡声道。
苏曦没理他。
“还来了警车。”羲尧又道。
苏曦听不见一样，抬头看了看住院部的楼。
“去停尸间？”羲尧又问道。
苏曦还是不理他，抬脚往医院走。
羲尧看着她的背影，过了两秒，跟上她。
“老大，阁主。”龙霄垚忽然喊了他们一声。
两人都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
龙霄垚小跑几步到两人身边道：“第三医院有命案，密室分尸。刚报给异事阁了。”
“密室分尸？”苏曦问道。
“是。”龙霄垚道，“在住院部九楼产科。”
他们来看江恩如的尸体，江恩如又是在产科没的。所以听见产科，苏曦和羲尧对视了一眼。
很下意识的动作，对上羲尧眼睛的那一刻，苏曦的神色倏地一冷，马上移开了视线，往住院部走。
龙霄垚看着她的背影，过了一会儿，非常同情地看向羲尧。
感受到他的视线，羲尧偏头看向他。
明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龙霄垚觉得好像被五指山压了一下，压迫感骤增。
他默默地提了口气，赶紧去追苏曦：“老大，等我！”
这喊出来的语气不像是在说“等我”而像是在说“救我！”
羲尧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转身去了医院门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