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对不起，我不是她
距那天已经过去了一周，沈将国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看着忙东忙西的沈清展，坐靠在床上的沈将国突然开口，“阿展，别拖地了，休息会儿吧，已经很干净了。你看，这地面都亮的反光了。”
沈清展愣了愣，不情愿的放下拖把，“好的爸，听你的。”
“来，过来坐。”沈将国拍了拍自己的床被，示意他坐下。
他浑身不自在，仿佛知道他的意图，还是咽了咽唾沫，强壮镇定地说，“怎么了爸？是哪里不舒服吗？”
“坐下。”沈将国面色温和，“我有些事想问你。”
沈清展喉结动了动。
“您问吧。”他看了看他，心虚地别过脸。
“唉。”沈将国叹了声气，“你们是觉得我老了，也糊涂了，什么也不能让我知道了。”
闻言沈清展手足无措，他摆摆手，“没有，爸。您别这样想。我……”
“我知道，都这么久了，我多少也能猜到点。”沈将国接连叹气，“你们这些小年轻觉得爸爸老了，有自己想法了……”
沈清展抿了抿唇。
沈将国欲言又止，“但是你们也太过胡闹了……”他能想到自己女儿多于愧疚这些天一直不肯露面见他，却没料到小丫头会做的这么绝丢下他一个人远走他乡。
“您都知道了？”沈清展试探性开口。
对上沈将国深沉的眼睛，沈清展自知理亏，“对不起，瞒了您这么久。”他声音低落，“您别怪她，是我的错！我……是我不想理她然后她才要走的……”
沈将国看着他，唉，别扭的丫头和小子。他无奈又是一声叹气。
沈清展低着脑袋，此刻的他听到沈将国最后的叹息声头又不自觉往下埋了埋。
您一定很失望吧？
对不起……
他知道他没有真的怪她，他怪的永远是自己，那个看着自己至亲受到伤害却无能为力的自己。他有什么资格怪她呢？明明不是她的错，他却控制不住自己，把所有的委屈通通发泄到她身上……
突然，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覆盖了他的脑袋。沈清展身体一缩，眼睛变得和铜铃一样大小。
“对不起，这里面也有爸爸的问题，让我们阿展受委屈了。”
一直以来，对于这个小儿子，他们都更加偏爱宝贝女儿。沈好大病初愈后，他们更是将全部的爱都给了她，小心翼翼呵护女儿脆弱的自尊，保护她免受外界的伤害，却忽视了儿子的感受，让他现在内心这样饱受痛苦和挣扎。
沈将国心知肚明，造成现在这个局面，他们是始作俑者。
沈清展知晓沈将国是说的什么事情，没有接话。
沈将国看了看男孩复杂的神色选择转移话题，“被吓到了吗？”
“没……”沈清展犹豫，被他盯得不舒服，不情愿地憋出后半句，“好像有一点吓到了。”
看着别扭的男孩，沈将国笑出了声。
“你妈妈……”提起陈云沈将国欲言又止，声音明显低落很多，他想要逃避，突然转移话题，“好好有没有和你通过电话？有没有和你说她在做什么？”
提到沈好，沈清展皱了皱眉，“她还在找工作？”不知最新情况的沈清展也不敢妄下定论，突然想起前天沈好给他发来的新消息他还没有看……
“找工作？这丫头走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吗？那这些天没有钱她该怎么生活?！”心急的沈将国一连串的问题源源不断地从脑袋里跑出来。
“爸，爸！你冷静点！”沈清展安抚急切的父亲，“你稍安勿躁，我说的不一定是真的，我不清楚她的最新动态。况且我姐那么优秀，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会还没找到工作。”
“哼。这倒是真的！”顺毛的沈将国听着顺耳的话才安静下来，“阿展，你快问问，你姐姐她最新的情况！”
“好。”沈清展应了下来，瞥了一眼钟表，帮沈将国掖了掖被角，“该午睡了爸，你先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去。”
“恩。”
沈清展闷声出了房间，长舒一口气。
“叮叮——”
女孩不愿地移开视线。
沈清展：“抱歉，没看到你消息。”
“家里一切都好，你呢？找到工作了没？”
“谁啊？”沈思远凑上前，“是家里的消息吗？”
沈好躲闪不及，后背撞向医院门，发出“砰”的响声。
“你还好吗？”沈思远反应之下查看她是否受伤，“干嘛反应这么大，你还没有痊愈呢。”
“没事。”沈好立刻关掉手机，小心询问道，“哥哥你不忙吗？”
沈思远露出无奈的笑容，“怎么，好好想让我走吗？你个小没良心的。”
“唔。”沈好想了想，“不是呀。这不是担心您有自己的事情吗。”
沈思远突然来了兴致，“我确实还有事情没有完成。所以，你让哥哥看看是谁给你发消息，哥哥就听好好的乖乖离开。”
“……”沈好被噎住，“不是，有事情还没办的话就抓紧去办啊？为什么还要翻看我的消息，像是我一心求着你走的……”沈好士气越来越弱，到后面顿时没了气势。
“恩。这倒是个好问题。”沈思远故作思索，“所以，让哥哥看看。”说完他便伸出了手。
沈好闻言眼泪瞬间挤了出来，“你就是欺负我！”
“给不给看？”沈思远笑道。
“……”沈好不情不愿打开手机，“说好了，只能我拿着，你看。”
“好~”
沈好一瞬间想到“偷龙转凤”，“给。你看吧。”
联系人显示的是“景曜”。
最新聊天记录，“努力挣钱吧，我还靠你养我呢。”
“哈哈哈，好的。”
沈思远：“……”
“看见了吧？”女孩洋洋得意，在男人想要细细看时熄掉了手机屏幕。
她不知怎么的不想要他知道她那些不堪的过往，那些残酷的事实。她自己承担，她一个人难过就好。为此，她必须隐瞒下去，一直瞒下去。
半晌男人悠悠开口，“为什么来这里找工作？你知不知道这里工作很不好找？”
沈好以为他会对家中的事情穷追不舍，结果他却问起了她来这里的原由，这样反倒让她有了一丝安心。
“只是想来啊。”她淡然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用坏坏的口吻说道，“顺便谈个恋爱。”
“什么？”沈思远不可置信，脸上笑容僵硬，“你再说一遍。”
沈好棒读，带着调皮的语气说道，“顺、便、谈个、恋爱。”
一瞬间天昏地暗，他吻上了她的唇。
上涌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热血奔流。
缠绵的吻，他等了十年。
空气里弥漫着一层暧昧的气息，久久不散。
他看着呆滞的她，说道，“好好勇气可嘉，这是奖励。”
“哈？”女孩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他。站起身“义正言辞”地纠正道，“这明明是惩罚吧？”
他笑着凑近，“好好说是就是~怎么，生气了？要不，哥哥让你亲回来？”
他离她的距离很近，近到沈好能感受到耳边他的呼吸声。
女孩脸红，“走开，我才不要！”
“噗。”
“你！”沈好气炸，“你嘲笑我？！”
沈思远笑着解释，“实在没忍住哈哈哈。”
“太过分了！”沈好不再理他，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
看着生闷气的女孩，他开口，“对不起，别生我气了。谁叫我们好好这么可爱，让我忍不住逗一逗呢。”
“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易原谅你。”
“恩。”沈思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恩什么恩！正在盘算着怎样离开的沈好又是莫名一团火。
“叮铃铃”
一阵铃声打断女孩的思绪。
沈好顺着声音源头望去，只见沈思远正在接电话，女孩瞬间禁声，尝试听见任何一点有用的情报。
两分钟对话简短结束，沈好收起心虚的表情，笑着问沈思远，“哥哥你是有事情吗？”
沈思远挑眉，“这话我听到的潜台词是你希望我离开？”
“当然不是！”沈好急于否认。
沈思远整理了一下衣襟，“好了，哥哥确实有一件要紧事。”他抬眸，“这里哥哥给你办过住院手续了，你好好休养，我明天再来看你。”
明…明天？
天哪！这医院我是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绝对不行！等他离开了我就走！
“好。”沈好连忙点头。
“不许乱跑。”沈思远的语气不怒自威。
沈好忙掩饰，“我知道。哥哥再见。”
直到那一抹玄色身影消失后，女孩大气才喘，“呼。热死我了！竟然冒冷汗了，沈好你太怂了吧。”
回想刚刚和男人的那个吻，她抚上她的唇，细细回味着。
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女孩猛摇了摇头。
……说的好像她没有变似的。
女孩遥望着那扇离别的门，男人的身影还犹在眼前。
对不起，我不是她。
人没办法一直是曾经的自己，就好像永远不能回不到从前……
沈好回过神来，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这扇门前，她踌躇伸手，毅然离去。
空荡荡的房间，干涸的心田。
“喂？”
手机铃声在此刻响起，女孩却不认识手机号码。
“为什么不回消息？”
“？”沈好听得云里雾里。
“你是？”
“你！”另一端有些无语，便挂了电话。
“？”沈好觉得莫名其妙。
不一会儿有了新消息。
沈清展：“好过分！”
沈清展：“找姐夫了吗？”
沈清展：“一天天忙得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忘？”
……
一连串的消息轰炸使得沈好无语，同时气愤地羞红了脸。
这小子找打吧！什么虎狼之词他都敢说！
“你不是也好几天没回我消息吗？”
“慌什么？我又丢不了。”
“果然只有你这样的无聊的病人才会随便挂别人电话。”
沈好一数奉还。
突然想起忘回消息的她又加上一句，“恩，我过得挺好的，不用担心我，照顾好爸爸。”
后面没了声音。
沈好：“……”
幼稚！
吐槽过后她把他的备注改成了“幼稚鬼”。
……
“你说什么？！”泠泉震惊之余带着惊喜，“好好就在这座城市？你是怎么知道的？”
“稍安勿躁我的大小姐，你是想要让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听到吗？”步安仁嘘了一声。
“抱歉，我太激动了。消息属实吗？是沈好吗？你十分确定？”泠泉难掩兴奋之情。
“是是是。我底下的人打探的还能有误？”步安仁笑道，“但咱妹妹具体在哪里我就不清楚了。她应该还辗转于各地投简历呢。”
“谁是你妹妹！”泠泉怼他，“恩，还是要谢谢你，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这么没诚意啊？不请我吃顿饭？”
“好啊。”泠泉应声，“哦，请吃饭的话要不要叫上你部门那位功臣呢？毕竟是你只是发话让人家秘书去做的。”
“哦~你说小温啊。”步安仁觉得自讨没趣，“这顿饭钱我看还是算了吧，他兢兢业业给我打了这么多年工，可不能让他跳槽到你那里。”
才短短几天，泠泉就因在公司业绩表现突出，破格被公司董事提拔为经理。短时间就到达了别人不能企及的高度。
步安仁想，小丫头倒真是厉害。
“哈哈哈这话说的。”泠泉头脑一热，“什么你的我的，你的不就是我的。”
卧槽，她说了什么？
果然，玩梗害人不浅啊！
步安仁：“……”
空气瞬间安静。
“你别误会。我们是一家人嘛。”泠泉急忙解释。
“恩。”
……
看不见步安仁微表情的泠泉有些心虚，“对不起，如果刚刚那句话让你不舒服了，你别往心里去。我先挂了，下次聊。”
步安仁：“……”
她刚刚说了什么？
被挂断电话的步安仁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也太可爱了吧。”
“啊啊啊我说了什么？”一向端庄得体的泠泉第一次在他人面前露怯，“太丢人了！”
她捂着通红的脸，“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公司里人人都传总监他孤傲不凡，邪魅霸气。只有她依稀地感受到他笑容背后飘荡的孤独的灵魂。
“唔。别瞎琢磨了。”泠泉劝慰自己，“眼下还是好好的事情更重要。”
说后她便给人事部打去了电话询问最新招聘的入职条件。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泠泉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美妙。
女孩打开手机，压制着激动的心情快速打字。
“你这死丫头最近过得怎么样？”
“出来见个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在一个城市。”
“就这样说定了，不许爽约！”
沈好：“……”
她无奈。
“过两天可以吗？我还在找工作。”
“不行！最多、最多明天上午。”泠泉选择退让。
“好。地点你定。”沈好放弃抵抗。
“好~”泠泉笑着回复。
“小泉。”
女孩转头看去，看清来人后立马起身。
“父亲。你怎么来了？”
张默文被搀扶着坐了下来。
“无事，只是想着来看看你，工作还适不适应？”
“还好。”泠泉乖巧回答，“只是……”她不觉皱了皱眉头。
“怎么，哪里有困难吗？”
“不是。”泠泉缓缓摇头，“只是我觉得我难以胜任这个经理的职位，毕竟只是工作了几日连实习期都还没过。”
难以服众啊！呜呜，谁懂这种被迫营业的感觉。
“哦？小泉是觉得我做出的决定有误？”张默文抽出一包旱烟，房间里顿时烟雾缭绕。
“我并没有这样想父亲。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妥……这对公司员工来说不公平。”
“没什么不妥。阿泉你要记住，这个位子本来就是你的。”张默文摸了摸女孩的脑袋，郑重其事地说道，“不光是这个位子，以后整个公司都是你的。你是我的继承人，我觉得，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是。”泠泉心中知晓，可她不愿。
女孩隐忍着，她一直幻想有一日自己能和喜欢的人一起逃离这世间，再也不回来。
“好了，看你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我也就放心了，我先走了。”老者花白的发丝在空中飞舞着，他颤颤巍巍地起身。
“父亲，我送您。”
“不用。你忙你的。”
“……”
出办公室大门之际，张默文停下了脚步。
“阿芠，你知道吗。这孩子真的像极了当年的你……”
泠泉瞳孔一缩，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先前您是对我很好，好到我想放下自己心中的芥蒂唤你一声‘爸爸’，”泠泉苦笑一声，“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您对我好，除了对我多年的愧疚外，更多的还是关于我的母亲，您的夫人。”
既然不爱我，为什么又让您的挚爱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了我？
既然抛弃了我，又为什么千方百计地想要找回我？
泠泉心已了然，他对自己无条件的爱都是来源于对她的爱屋及乌。
幼时狠心丢掉她，为什么又要拆散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另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呢？
她是他的女儿，血脉相融的骨血。可正是他的出现，给她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归根结底，她的所有不幸，都来源于眼前这个男人……
只因为一句“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她就应该饱受将近十年心灵上的摧残。她不能恨，不能怨，因为他是她的父亲，带她来到这世间！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即使我和她再相像，可我终究不是她，不是您偏爱一生的妻子。
泠泉下定决心，仿佛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要等着她去完成。
不久，她处理好一切事宜，匆忙离开了公司。
“哥，下班了吗？你向我说的那个提议，我很感兴趣，有空见一面吧。”
泠泉发了条语音过去。
一条提示音响过。
步安仁笑意盈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