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抱歉,我是渣滓
当猩红刻钟的指针被拨动,法柯特惊恐发现,明明是自己的血肉却不受到自己的操控。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扯下袖口的刀片,而后将其刺进喉咙,流畅得没有一丝阻碍,仿佛肌肉都在顺应死亡,下一刻,鲜血便汩汩涌出。
而瑟纳,却只是看着,异样的单眼里三颗黑星并排,深邃如渊,宁静如湖。
法柯特,这个恶毒自私到极点的男人,他在此刻死去,瑟纳心底没有怜悯,没有痛快,没有起伏。
他给过机会,另一种更好的结局。
原本,男人只需要对他付出哪怕一点点爱,接受他哪怕一点点善意,然后顺从他的意志,充当一个本无所谓的父亲角色,便可以衣食无忧,欲望得到伸张,肉体得到满足,失去烦恼,沉浸在快乐中。
可这一切的许诺却不被珍惜。
所以,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当温热的血快速冰冷,粘稠,便如同执念,根深蒂固的渗进七十六铜薪买下的束袖上衣,而这却不是归宿,它最终要在月光照耀下,融在娜塞河水里。
噗通——
尸体沉入湖底。
这一夜圆月高悬,夜风微凉,少年在岸上投下注视。
娜塞河,据说德廉芬就是依托这条河建立起来,当人们聚拢于此,混乱降临,秩序高庭才缓缓接管,成为德廉芬的主人。
湍急的河水流向北方,如果投入一块石头,你可能会在很远的下游才能找到。
也因此,娜塞河成为了血手帮最好的帮凶,一切罪恶,都在它永不停歇波涛声中掩埋。
这群街角里隐匿的恶徒,他们会将惹怒自己的人,通通打昏或放血杀死后直接扔进河里。
而治安官到底不过普通人,虽然心思缜密,但对于投河后的毁尸灭迹,根本无从查起。
甚至于干脆放弃,未查明的案件堆积起来,早就可以浆糊一座小屋。
这下,我也成了他们的一员…话说,把治安官投河溺毙,会被绞死吗?
嗯,希望不要有人来抓我才好,毕竟,我刚失去了养父,成为孤儿,无依无靠……
不过,拨动那猩红的血肉刻钟,操控法柯特肌肉自尽,自己也付出了许多代价,此刻脑袋昏沉,左眼酸痛……血肉的疼痛、精力的损耗,这便是警告。
身体告诫自己,异瞳能力不能负荷使用,不然便要支付除精力以外的更多代价。
例如健康,或者寿命之余,总之不会轻松……
瑟纳这样想着,下意识轻抚闭合的左瞳,温柔得就像对待珍宝。
说是珍宝并不为过。
这只异瞳,是他穿越后最大的倚仗,虽然还不太清楚它的所有能力,但仅是目前所展现的冰山一角,便已经让瑟纳明白。
神秘与超凡,是庸人的主宰。而异瞳,就是一切本身,那么,拥有异瞳的自己,就该坐在对应的位置。
那些照映出不同形态,以各种颜色存在的刻钟,瑟纳还没有完全理解,但他相信,迟早有一天,自己会牢牢掌控这份力量。
在那之前,弱小的时候,还需要积蓄力量,学会忍耐,隐匿恶念……
“谁在那儿?”
黑夜中,突如其来的沙哑声音打断了站在河边的瑟纳思绪。
一盏灯的光芒驱散黑暗,从树后走出,来者是佝偻着背的老人,穿了一件宽大外套用以抵御夜间寒风。
老人看着站在河边的少年,身后是“哗啦——”水声,夜空上一轮圆月,而少年身形单薄,只有一件亚麻系绳衬衣。
自觉承担起巡河责任的埃德下意识觉得,这个孩子多半不会是深夜来抛尸的恶徒。
但很快又否决,心中生出疑惑。
如果不是抛尸,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来到娜塞河边呢?这孩子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想不开,想探寻娜塞河的深浅吧?
埃德心里一惊,也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接近真相。
我可得劝住这个年轻的生命。
瑟纳没开口,埃德便尽量柔和自己沙哑的嗓音,道:“孩子,快回家吧,这里不安全?”
“为什么不安全?”
瑟纳力量太弱,如同他这具孱弱的身体,所以在运尸时不可避免沾染了血。
此刻为了不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执灯老人发现,他便将束袖被血浸染的右手负在身后,侧着身子,借着夜色掩盖踪迹。
“因为这里是抛尸河。”埃德述说着,执灯缓缓靠近,“每当黑夜,会有很多坏人出现在这里。”
“老爷爷,你是坏人吗?”瑟纳仰着脸,青涩稚嫩的脸庞很轻易就表现出少年的天真,表演这个技能,早在前世就已经被他磨练得没有破绽了。
戴上面具伪装自己,是很好的工具,大家都知道。
“爷爷可不是坏人”面对瑟纳的提问,埃德摇摇头,而后冷哼一声:“我来这里,是为了逮捕那些坏人。河水不会说话,但我不会任由他们这样做,只有我站出来,他们才会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老爷爷好厉害!”瑟纳听后,先是赞叹一句,而后看着不断向他靠近的埃德,却突然语气幽幽的问道:“我很好奇啊~老爷爷您是治安官吗?娜塞河上,只有您一人执灯夜巡,遇到坏人,要怎么办才好呢?”
“我不是治安官,高庭治下的德廉芬也不需要我这样老迈的家伙来维护,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不能容忍,如果让这些渣滓自由的活着,唯一的结果就是他们把粮食吃贵,让好人受罪。”
老人摇摇头,左手执灯,右手却从怀里掏出一把做工粗糙的燧发枪来,他大拇指扳动击锤,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岸边的瑟纳,道:“说吧,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抛尸吗?
不要对我撒谎。
我一把年纪,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我的鼻子不会因为年龄的衰退而退化,反而更加灵敏——孩子,夜风带来了你身上温热的血腥味。”
“所以,夜巡娜塞河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老爷爷一个人吗?”哪怕被枪口指着,瑟纳也没有慌乱,依旧平静。
“在我眼里,渣滓可不分年龄,我现在还愿意给你解释的机会,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别逼我开枪。”
拇指扣在扳机上,埃德佝偻的脊背在此刻笔直,他沙哑的声音渐冷,“等到子弹击碎你的颅骨,我可不会为罪人收尸!”
“是么,那样的话……”
瑟纳睁开左瞳,三颗黑星并排,静静注视着黑夜里执灯持枪的老人,没有任何辩解,坦诚道:“老爷爷,没有误会哦~我就是你口中的渣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