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罪与罚(二)
另一头,孙大嘴因为恐惧,走岔了路,光穿了些荆棘林,兜兜转转一大截,才找着路,到了司州民安府的德王府。
浑身肮脏,一脸污垢,头发蓬乱,幼鸟还在头上叽喳。
府兵不让进,他急得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连我都不认了?啊!”但是连日风餐露宿,滴水未进,话也说不清楚,府兵只能将他丢了出去。
孙大嘴无奈,只好在门外撒泼打滚,惊动了德王府詹事。詹事刚一打开门,孙大嘴便跑上来抱着他的大腿,又摸又蹭,嚎啕大哭。“你……你……你……是……是……谁?”
孙大嘴指着自己,张大嘴沙哑着嗓说:“我……我……”
“哦!”詹事叫道,“是……是……”
孙大嘴高兴得点点头。
“谁……”詹事才最终迸出了最后一个字。
没办法,孙大嘴只好寻隙钻进王府,在走廊上瞎转悠。“你……你……到底是……是……什么……么……人?再不……不……说我……我……可……抓……抓……”孙大嘴全然不顾,似乎是在找着什么,突然,他两眼放光,便冲向了一缸水。
他双手按着缸沿,踮起脚尖喝水。詹事慌了,口吃更重了:“喝……喝……喝……”
孙大嘴努力——努力——再努力——最后栽了进去。
“喝不得啊……快救……救……救……人……”詹事连忙招呼道,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冲上去,只见孙大嘴已经冒出头来,打了一个嗝道:“痛快!痛快!”
“有什么喝不得……”
“那是德王家浣衣的缸,里面啥都有,那玩意儿能喝吗?”
两个小太监掩嘴偷笑。
詹事一看,眼前这邋遢之人,不正是孙大嘴吗?詹事连忙跪拜道:“不……不知军师……师回……回……来,失……失……敬……”
“扶我出来……”
“快……快……快……”詹事急忙招手道。孙大嘴被人扶从缸沿跳了下来,本能地吐出一口水来,拖着湿漉漉的衣裳问道:“德王呢?”
“殿……殿……殿……下……”
“哎……算了,我问你们,德王呢?”孙大嘴问着身边的群小,太监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大通,但谁也说不清楚。
“气病了,不……不……肯用药……说……说……”詹事这才喊些话出来。
孙大嘴匆匆忙忙换了衣,又火急火燎地去见德王。看着病榻上原先细眉大眼而今面容憔悴的德王,孙大嘴泪如雨下:“殿下,为何气成这副模样?”
德王风波,谦谦君子,此刻也忍不住破口大骂:“军师……军师……狗头军师,你用的好计策,让我赔了忆惜,又折了玉簟秋……本王能不气吗?”
孙大嘴慌忙下拜,喊道:“殿下莫生气,在下还有计!”
德王大喜,直接坐了起来:“哦?真的?你还有计?”
孙大嘴也笑道:“小人在来的路上,想了好几于,终于想到一条好计,……”
“快说来听听!”
“殿下先喝药……”孙大嘴笑道,“这王府太医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医家,准能治好殿下。”
“我没病——就是多日未进食了。”说着,风波就要下榻穿鞋,可是孙大嘴不依了:“太医把药都熬好了,好歹喝一口……”
德王拗不过,心想喝一口也无妨,便端碗喝了一口,不一会儿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喷出一口浓血,倒在榻上。孙大嘴大惊,连忙唤来了太医,质问道:“王太医,你干的好事!”
王太医瞧了一眼德王,又喝了一口药,跟着也吐了,他大吃一惊:“哎呀呀,拿错方了,这是催血的药!”
“王太医——”孙大嘴喊道,王太医赶紧开溜,“臣这就去找方子……”
德王回过神后,更加憔悴,反倒不在乎了,便问道:“军师说说,还有何良策?”
“行刺!”
“行刺?”
孙大嘴点点头,说:“韩王殿下素来好色,所以依臣之计,可使一美貌女子嫁与韩王,在大婚之时刺杀他,我们再动手,救出忆惜姑娘,再扶太子正位!”
德王一脸不悦,“那玉簟秋将军呢?”
“这个……”孙大嘴不敢说他的死讯,只能继续说,“臣再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韩王。”
“只是派谁去得好呢?”
“若如初。”
“她?一个哑巴,能成吗?”
“有臣在,殿下尽管放心!”
孙大嘴便出去了,恰好和惊慌逃蹿的若如初撞个正着,当即咆哮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我?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小女子若如初见过军师……”若如初温柔地说,孙大嘴笑道:“哦,是若姑娘……”他一惊,“若姑娘会说话?”
“当然,这一路上又没人同我说话,我就当哑巴了……”
“太子呢?”
“……等杀了韩王我再告诉你们……”
“好吧……这么说,若姑娘听到了我的计策?”
若如初点点头。
“如何?”
“小女子是德王救的,家人也罹难了,了无牵挂,愿为德王效力。”
孙大嘴赶紧跪拜道:“多谢若姑娘成全!”若如初见状,也连忙跪下,端手道:“军师客气了……”孙大嘴见她跪拜,自己就更低了些,若如初也压低了腰,孙大嘴见状,继续降低身段,直接趴在地上,头也撞着了,他索性叩起头来,若如初也跟着叩首。
……
“若姑娘,若姑娘,咱别磕头了行不?”
“好……好……好……我也正有此意……”
“那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起身!”
“好!”若无初字还没说完,便听到一个“三!”
孙大嘴一步到位,便赶紧起身,揉着自己的腰,摸着额头,边走边说道:“若姑娘请自便,我还有事做,就不要送了——”
在阴冷的月光下,若如初看着孙大嘴的背影,露出了阴险的微笑,见之无不发怵。
皎洁的月光,也照到崖下,玉簟秋滚到了山底的河边,气息微弱。
路过的一辆马车,停了。
一个士兵跑了去,试了试他的鼻息,喊道:“他还活着!”
“带上吧,看样子,是南蛮的将军,如今我国正在用人之际,有南人相助更好。”马车中人说,“世人都说昙帝死了,却不见弱水回报,留几个人探查清楚,顺便找到弱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太子!”
车辚辚,马长啸,荒朝太子拨开垂帘,露出英俊的容颜,在月光斜映下,更加突出了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