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上任大火凶猛
牙行办事儿的速度还挺快,第二日下午左右的时候,就把三十多个仆役给送到府里了。其中,就有李瑛要的那个败兵。
不过,李瑛这会儿没时间去看他们,大手一挥就暂时让李福去带着这帮人该干嘛干嘛去了。
而李福也按照李瑛的吩咐,向该请的人送去了请柬。
这些事儿李瑛通通交给了李福,反正这人在他眼中已经是个废人了,正好趁着驱逐之前好好地压榨一下他的价值,而李瑛自己则是一个人乔装之后游荡在整个凤翔城打听消息。
李瑛位居仓曹,本身对整个岐国内的商贸有管理之责。而从岐王府那边调阅过来的卷宗来看,其他地方暂且不说,单单是凤翔这一城,来自东市的税收就在逐年下降。
看到这里,李瑛就不由得一阵头疼:李茂贞到底是怎么教他妹妹的,难怪当初割据五十州的岐国,成了如今这幅鬼样子。如此明显的问题,女帝竟然一点儿都没发现,感情光去玩了自己的江湖游戏了是吧。
而围绕着东市,不,准确的说是围绕着凤翔城,竟然有大小帮派十几个。这些人扰乱市场,打压外地行商,欺行霸市,收保护费,各种手段简直玩儿出花了。
要说这背后没有其他官员勾结,李瑛就敢当众表演倒立洗头。
当然,这里面有些东西是岐王府卷宗上没有的,是李瑛自己打听过来的。
凤翔有岐王坐镇,都是这么个鬼样子,天知道其他州府该是个什么模样。
不行,这岐国已经是自己未来重整山河的基础了,不能再让人这么霍霍下去。
李瑛眼神中泛起了凶狠的神色,所谓乱世用重典,他没时间和这群蠹虫玩儿勾心斗角的游戏。他要尽快肃清整个凤翔,乃至是岐国!
时不我待,乱世之中,慢一步就步步慢。只有用尽一切手段,强大自身,才能屹立于不败之地。
心里有了打算,第四日晚上,李瑛家里的宴席照常开始。一众文武都知道这人是岐王眼前新晋的红人,都很给面子,能来的都来了,官职比李瑛高而不能亲至的也派遣子嗣前来恭贺,最差的也是送来了贺礼。让李府本来勉强算得上丰厚的家底,又增添了很大一部分。
斛光交错间,李瑛对岐国的官场也有了初步的认识。
宴席在岐王派遣妙成天和梵音天两人送来贺礼的那一刻,达到了高潮。一众官员对李瑛大加奉承,李瑛也是谦虚的回应着,但他的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把这群蠢货通通送去弄死。
一场宴席,可谓是宾主尽欢。
那些对李瑛持观望态度的,也因此缓和了不少。因为,从宴席就可以看出,这位李卫公后人也是个守规矩的人。
可惜,这些人万万想不到,所谓的和气,友好什么的都是刻意戴上的面具,李瑛入值的头一天,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中的头一把,就点燃了整个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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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王府,后宅正厅……
女帝很是犹豫的看着手中李瑛写的奏疏,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人,杀性这么大吗?如果按照他所拟定的策略来,凤翔恐怕是要人头滚滚啊。
看着自己面前泰然自若的李瑛,女帝数次欲言又止。
“这……李卿,真要如此吗?”女帝很是不确定的询问道。
李瑛拱手行礼,言辞恳切的道:“殿下,臣呈给殿下的奏疏殿下也看过了,当知道如今凤翔的营商环境有多恶劣。
毫不夸张的说,行商到了凤翔,能全须全尾的离开,都算是命大的了。
凤翔有今日,可见王府官员有失察之责。”
女帝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她是岐王,如今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她却毫无察觉。这话明里是在指责王府官员,实际上是给她留了个面子,拐着弯儿来指责她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当着她的面开嘲讽了。
“可是,若按照李卿之策,恐怕凤翔将血流成河啊。”
“殿下!”
李瑛突然大喝一声,吓得女帝下意识的向后靠,整个身子都紧绷着贴在了背后的椅子背上。
“殿下何以如此糊涂啊!”李瑛做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乱世。
所谓乱世,当用重典!如果不以快刀斩乱麻,而是徐徐图之,何时才能重整岐国。
逆贼朱温会给殿下时间吗?
那李克用会给殿下时间吗?
这个乱世会给殿下时间吗?”
一连三问,让女帝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惶恐。好像……小时候面对先生时候的慌张。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凤翔已糜烂至此,整个岐国已糜烂至此,殿下还要坐视到何时?
至于血流成河,完全不必担心。殿下当知,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
与其伤害百姓,伤害往来行商,使岐国错失良机,不如损害此等泼皮,蠹虫,整肃岐国。方能有强盛之时啊!”
“可……万一引起岐国动荡……”
“殿下……”李瑛再次劝道:“长痛不如短痛,殿下常年坐镇岐国,威望无人可及,何惧小小动荡!
更何况,在下愿以性命保殿下无忧!”
说到这里,女帝看着一副誓死以保她安危的李瑛,再看了看手中奏疏,尤其是上面报表上对东市的条条鞭辟入里的分析,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怒气:好啊,我如此厚待你们,王兄如此信赖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一想起那些人表面恭敬,实则内地里阴奉阳违,中饱私囊,将她这个岐王当猴耍的模样,女帝便觉得逆血上涌,于是心一横,咬了咬银牙:“好,那就依李卿所言!”
“来人,取凤翔卫虎符来!”
女帝看着李瑛,道:“那么,一切就拜托李卿了。”
李瑛起身,躬身行礼:“臣定当不负殿下所托,还岐国朗朗乾坤!”
女帝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了亲卫送过来的虎符,然后写下了一道文书,郑重地交到了李瑛的手中——这是代表岐王,调动凤翔大军的虎符和军令,二者合一便能够调动五千以下的凤翔卫。
李瑛郑重地接过,道了声诺,转身走出了房间。
女帝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翻看着那本奏疏,漂亮的脸蛋上再度浮现出了犹豫的表情。没了李瑛逼迫,脑袋冷静下来之后,她又有些举棋不定了。毕竟,集市只是一个开端,后续牵扯到的人员实在是太广了。
沉吟许久,女帝吩咐人去将胡善胡长史请过来。
胡善是王兄留给她的老人,当初辅佐王兄一路走到今天,可以称得上岐王府的定海神针。每每有无法断绝之事,女帝都会请教他的意见。
很快,在前面办公的胡善就接到了岐王的命令,有些诧异,但还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老臣参见岐王!”
“长史快快请起,来人,赐座!”女帝让对方免礼,然后很是踌躇的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胡善:“今日一大早,就有人给小王出了个难题,小王实在是有些举棋不定,故此想要就此事请教长史一番。”
胡善连忙起身:“殿下折煞老臣了,为殿下分忧,乃是老臣分内之事。”
一边说着,胡善一边接过了奏疏看了起来。只是几眼,胡善那张老脸上就出现了惊疑不定的表情,诧异的看向了女帝:“殿下,这奏疏上所言集市之事,可确有其事?”
女帝无奈的点了点头:“小王还以为是连年战乱导致的税率有所下降,乃是正常情况。可按照李卿奏疏中分析,恐怕这背后牵扯不小。”
胡善脸色大变,连忙起身跪伏于地:“臣失察,请殿下降罪!”
“长史,还是起来吧。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商量一下李卿所提之策是否可行吧。”女帝无奈的揉了揉脑门儿:“坦白说,何止是长史失察,就在刚才,小王也是被人当面训斥,差点儿下不来台啊。”
胡善愣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这对殿下来说,是好事啊。可见,殿下眼光独到,没有看错人呐。这不,回报这么快就来了。”
“小王也知忠言逆耳,更何况这等言之有物的言论,何来的怪罪之理。只不过,这忠言听起来是真不好受。”女帝苦笑着道:“罢了,不说这些糟心的事了。还是说说李卿的策略吧。”
胡善起身,沉思了一阵。
李瑛所言通商路一事,他也知道。这些天,他跟女帝都在等幻音坊派出的商队回来,然后再看看此事可行不可行。
而李瑛今日所提正是在为此事做铺垫,整肃营商环境,才能吸引来商人,才能带给岐国利益。
如此说来,倒是必须做。
可是李瑛的手段……
胡善叹息一声,到底是老了,不如年轻人有魄力。这些年得过且过,把当年少年人的棱角都彻底给磨没了。
“殿下,您不觉得李仓曹之手笔有些熟悉吗?”
女帝愣了一下,诧异的看向了胡善。
胡善抚了抚胡须,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徙木立信!”
“商鞅?!”女帝猝然一惊,随即恍然大悟:“李卿是在行法家之策!”
“然也。自古法家之策,必然血流成河,有伤天和,这是不可避免的。然而却不得不承认,在乱世之中,法家之严刑峻法,却能够使国家迅速强大起来。
所以,这就看殿下怎么选择了。”
女帝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只要能强大岐国,无所谓哪家。”
“这样的话,殿下就需坚定信心,毫无保留的信任李仓曹。当年商鞅在秦国变法,若无秦孝公鼎力相助,恐怕也会功败垂成。
故此,李仓曹在前面拼杀,殿下万万不可动摇。”
女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小王明白了。”
胡善合起了奏疏,语重心长的道:“殿下,老臣已经老了,现在就连走路都得拄着拐杖。对于李仓曹这等大才,殿下当想方设法收服才是。其人若真能为殿下所用,那么,未来霸业可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