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速之客

赴约同学会之前，张诚选正在做各项检测，其中皮肤年龄比他原本的45岁要更大，不适合做皮肤自生的实验。他扔掉手上的带血棉签，说，：“只能是我，不合格就不合格。”

“万一你死了，可什么都干不了。”

“不能有这种可能。”

张诚选说，左边口袋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陈江旭确实在谈投资，他说毕圣楠回去了，要开个同学会。”

“没说地址啊？”

“没有。”

“他怎么变得鬼鬼祟祟的。”

张诚选联系上陈江旭后，很不容易问到了他们的地址，连夜赶去，在酒店下的咖啡厅里等了两天，终于等来了一个又一个前来赴宴的老登。

带着些报复心里，他想搅局，让外界知道这群人紧密相关。只是，似乎没有到齐，三十多个学生，来了差不多一半，最铁的四人之二的杜丽和王貌美不见踪影。在最终确认毕圣楠也悄悄来了之后，他便上去了，坐在隔壁抽烟。

热热闹闹一阵子后，重点将要开始，他便推门进去，准备朝着最混乱地场面推，要打架，最好头破血流，缺胳膊断腿。

为了这一刻他一直留意，多少次梦见站在讲台上对着他们破口大骂。那样不幸的事，不管是在当时还是现在，他们始终若无其事。为了自己顺利毕业，为么日后不被麻烦，他们谈一句的态度都没有。

一开始，他还担心这群高等学府的老知识分子，个个身价不菲，有头有脸，怎么无赖也都会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处理不请自来的麻烦，至少会用冷静低沉地声音说，“找律师！报警！”但是，他们没有。即便他的脏话还未敢脱口而出，这群人一肚子墨水，洋汤洋饭吃了多年的家伙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尊严动起手来。

皮鞋擦过他的耳边，带着一股刺鼻的被汗臭浸泡过的药香“嗖”的飞出去。他手忙脚乱中将鞋踢更远，一个眼神示意，让詹鱼虾抓起鞋子就跑，扔到了不知道哪个垃圾桶里。

随后，他不管不顾抓住一个猛打，吼骂，：“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蛇鼠一窝的势利眼！草菅人命，不得好死！朝夕相处的同学被害，你们至今一句话不说！缺德！要死！狗东西。”

由于声音太聒噪，让飞黄腾达中多少年没有挨过骂的老中年被震的心脏直跳。

脾气暴躁的男人开始动手，绅士的男人躲在背后上了脚。

不能受气的女人也凑过去伸手乱薅头发。

拉偏架的人趁机拧一把。

乱作一团。

毕圣楠距离门边最近，低头整理衣服，将黑色皮包上的丝巾解开，一边擦着边角，一边伸手拉门。意外的是，房门从外面被拉上。

警察赶到的现场的时候，张诚选头发乱糟糟的正躺在地上，鼻子的血流满嘴，白衬衫一块酒水，一块血渍，十分狼狈。嘴里还在念，：“这么年，我最担心的就是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不能完整的传到这群人耳朵里。这次，我一条一条的骂给他们听”

“毒物分子，不是人，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谁也别想跑。”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民警喝止，张诚选不停，声音变小。

“我必须说两句话，代表我自己吧。”

当年的班长发福的不成体统，胳膊上的翠镯子绿的像假货，一身名牌倒是挺华丽。她把张诚选当传音筒，开始讲话。

“对吴同学的事，我们所有人除了同情能做什么。你说发声，我们没办法发声。一，不是当事人，二，不是目击证人。毕同学也是我们的同学，同样深陷痛苦，我们也没有发声。这是国际大案，谁有办法谁发声，警察都没有办法，我们找谁发声？你骂天骂地去吧。我们五十多岁了，你还骂？我叫你气死了。”

“我有办法，来吧。名片看见没，给你们机会。”张诚选捂着腰站起来，招呼詹鱼虾，：“名片再发一遍。”

詹鱼虾走进来，低头着，再次一张一张发出去，被拒绝的时候便对着执法记录仪望一望，举举手，：“他不要。”

班长哑口无言，不敢表态，最后又碍于面子，斩钉截铁地说，：“她回国，就是为了自证清白，如果有问题，她敢回来吗？”

“听见了吗？执法记录仪拍了吗？你相信她，你们相信她，我们也愿意相信司法放人，但是现在人民相信她，我提供机会不好吗？”

“你是真成了泼皮无赖了！一天到晚装神弄鬼，煽风点火，你是不是有病？”甄燕已经感觉到被动，冲上去又往踢了两脚。

“看见了吧，忠心耿耿一条狗。”张诚选续住生疼的腰窝子，嘴上不吃亏。

突发情况惹的民警非常恼火，推开了甄燕。正颜道：“把身份都拿出来！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什么身份，一群人聚众斗殴，不配合执法，里面有的是地方，想干嘛都？”

“没有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就拿护照！”

傲慢的卷发女人不耐烦的说，惹的三个年龄警员围过来。

背对背坐在一起的毕圣楠和张诚选在其他人忙着排队接受调查，吵吵嚷嚷的时候，成了人群中仿佛两块即将碰撞到一起天外物体，对彼此恨之入骨。

张诚选一边擦嘴上的血，一边说，：“想不到吧，全世界都是眼，你的好日子也就这么长了。”

毕圣楠说，：“拜你们所害，我一直都不好过。”

“除了多长四五十斤肉，是一点也没有变。脸骨还是像两座土坟包，双眼皮割的还是像剖腹产后遗症，红口白牙胡扯淡的本事还是那么恶心。你害人心虚，怎么能怪人家头上来。”

“听说你搞这个东西并不是公益性质？人血馒头吃挺香，很缺钱啊，赌了还是吸了混的要坑蒙拐骗。”毕圣楠压制着破旧却记忆犹新的愤怒，哆嗦着找了个自己也知道无力的说辞。

“你黑血黑肺，做不成馒头，吃你不如吃屎。”

“我真有心合作，你可以想想。有些事儿翻出来，半个世界都乱哄哄的，何必呢。”

“确实，搞一个空前绝后的东西，不止费时费工，还差点人财两空。你有钱就拿，我有大项目，我能让你看见更不想看见的一幕，躲得过这次，躲不过下次。我不指望你良心发现，你也别指望我充耳不闻。”

“我从来没有躲，大大方方的。理解你，毕竟没有本事找到真凶手，只能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受害者。”

张诚选不聊了，站起来大声说，：“是不是冤枉了毕灼同学，我希望是。她这么多年替真正的凶手背黑锅，也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威胁。所以，我接受她回来，接受她的信任，我们一起给她还原过去，看清事实。她刚刚同意接受测试，配合追凶！这次是我对不住大家，先磕头一个。”

他单膝下地，拱手作揖，像在参加一场老式的丧葬。

调查程序还没有走完，走廊传来急促地脚步声，扛着摄像机和手拿话筒的记者，举着手机的自媒体，一波接着一波，堵在了门外。强光灯刺眼的冲出来，问题也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在三位警员进来的时候，詹鱼虾便捡起张诚选的掉在地上的手机，将合影发出，配上一段颇有鼓动意味的话，贴在“记忆影像”视频官方账号上。

一石千层浪，十多分钟后消息像滚开的水，浏览人数一秒一万，转发，点赞，评论，不断的翻腾。很快同一话题的帖子喧嚣尘上，行动派争分夺秒，带上设备，直奔警局而来。

“网上流出关于您1月1日接受记忆影像化真实可信吗？出去怎样的考虑？”

“被卷入吴嵌案已经将近三十年，什么原因让你保持缄默？”

“为什么从来不回应关于嫌疑人的问题？”

一个又一个问题挤挤挨挨地冲过来，毕圣楠满脸愤怒，躲避着，推身边的人在身前。

“毕灼比谁都更加期待真相大白的一天，所以她会接受呈像测试。”

张诚选用嘶哑的声音喊道，将记者吸引过来，：“这场同学会是为了帮助吴嵌案重启而聚！他们今天一致同意配合，希望不要食言！多拍拍学姐学长们！他们的人心回来了。”

陈江旭拖着没鞋的脚，一边骂，一边找鞋，最后气的脸也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