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蛇婆 但行前路
山林间常有溪流蜿蜒，水潭幽深，却是少见如此宽广深邃的湖泊。
太阳初升，照得湖面金光闪闪。山风吹过，水面荡起涟漪，似是翻起层层细碎金箔。
再往湖泊旁看去，立着三间红墙黑瓦房子，端是小巧别致。
碧绿的篱笆在房子前围出一个宽敞的院子。
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蛇婆迈步走进院子。
她走到院子里的菜地前，蹲下身子拔出几棵杂草。
又起身去厨房拿木瓢舀了水来，细细地给菜地里的嫩芽浇水。
浇完水后拿起扫把，打扫起了被风吹进院子里的树叶。
等到将院子彻底打扫干净，蛇婆厨房的青菜粥也煮好了。
吃完早饭，蛇婆打开院门往湖泊旁走去。
风从湖面上吹过，带着丝丝水汽拂过蛇婆的白发。
她走到湖边，低头看见湖水上映出的苍老人影。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只摸到如枯木般粗糙的皱纹。
湖泊中央，水面像是沸腾一样往外翻滚。
从涟漪到波浪只用了短短一瞬。
紧接着一个比湖边房子还大的蟒头破水而出。
青色巨蟒再度潜入水中，扭动身体向湖边游去。
波浪很快平息，风平浪静的湖面下，一条庞然大物悄然游过。
巨蟒游到蛇婆面前，张开山洞一样的大口。
蛇婆放下正在抚摸脸庞的手，一步一步走进蟒口。
巨蟒合上嘴巴，转身向湖泊深处潜行。
沿着湖底的水道，巨蟒很快就将蛇婆带到一个溶洞中。
这天然形成的溶洞隐蔽无比，蛇婆把自己全部身家都藏在这里。
巨蟒从腹中吐出一个裹满黄色粘液物体，蛇婆伸手将外层的粘液拨去，露出下面几乎被腐蚀透的层层铁箱。
蛇婆一层层打开铁箱，将里面的怪手一个个拿在手里仔细翻看，检查有没有被腐蚀。
确认所有怪手都完好无损后，蛇婆将怪手全都扔进一旁杂乱堆积的小山上。
她站起身走到溶洞边，用匕首将上面原来的数字刮掉，又重新写上
“九百七十三。”
清河村一百二十三人，她和娃娃一共收回一百二十二双怪手。
左使亲自下令提前收割，既然是提前收割，那就肯定有损耗。
最终她只上交了九十三双怪手，剩下三十双。十双用来堵住娃娃的嘴，二十双都藏进这溶洞里。
云莱郡的天命司里有可以延年益寿的内息功法，兑换需要一千功绩。
蛇婆攒了许久，如今终于也是见到了希望。
又将溶洞里的妖怪肢体重新点了一遍，蛇婆这才让巨蟒把自己送回地面。
蛇婆回到岸上时，整个人精神焕发，走起路来都格外有劲儿，三两步就走到院子前。
院门敞开，屋子的木门也被打开了。
蛇婆吹响骨笛，巨蟒分裂成蛇海将小院团团围住。
群蛇涌入屋子，不多时就有一只蟒蛇衔着一张白纸游回蛇婆身边。
蛇婆接过白纸，只见上面写着“危险，速逃”四个大字。
这种传信方式，除了那位神秘的左使大人，再不会有别人。
蛇群从院子里退出，在湖中重新聚合成一条巨蟒。
蛇婆快步走进屋子里，收好东西，就要逃命去。
只要任务没有失败两次，那么这位神秘的左使就是十分可靠的同伴。
但是如果连第二次机会都浪费掉，左使就会变成一张催命符。
蛇婆自问清河村的事情没出什么差错，于是对左使的话笃信不疑。
走到院子里时，她将菜地里才发芽的菜苗全部踩死，然后才往巨蟒身边走去。
蛇婆爬到巨蟒头上，往湖泊另一侧的方向赶去。
——
疯长的野草向道路中央蔓延，马蹄和车轮一前一后从上面压过。
阳光拉长几人的身影，众人沿路往巩业县走去。
巩业县，福佑客栈。
掌柜照例早早走进柜台后，从怀里掏出钥匙，把柜台里的钱匣打开。
右手从柜台下抽出算盘，手指翻飞，将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作响。
左手指着钱匣里的银钱一一核对。
掌柜一巴掌按在算盘上，眉毛拧成巨大的疙瘩。
“真是邪门了，怎么和昨夜的账对不上呢？”
将算盘拿在手里晃了两下，重新对起账来。
算盘的声响再度停下，掌柜瞳孔放大，双手抱住脑袋用力摇晃。
“怎么和刚才又不一样了？”
不死心的掌柜拿起算盘，准备再来一次。
忽然心有所感，将算盘放下，拿出龟壳起卦。
常言道医者难自医，掌柜也没办法为自己起卦。
但是这不妨碍他为店里的伙计算上一卦。
跑堂的冯二喜手脚麻利，干活勤快，不出意外的话，他还会在福佑客栈干上好多年。
掌柜手拿龟壳，为冯二喜算起了今天的运势。
艮上巽下，中中卦，水雷屯。
顺当为福反为祸，事事皆从忙中错。
掌柜收起龟甲，着急忙慌地从柜台后面走出。
“别急，今天先不忙着开门。”
掌柜挥手叫过冯二喜，让他去门外挂个歇业一天的木牌。
“二喜，今天咱们客栈就先不迎客了，你把店里住宿的客人招呼好就行。”
冯二喜从来不会多问，对于掌柜的要求一向是言听计从。
“好嘞。”
掌柜把店里的伙计们都叫到一起，和大家说了今天休息的消息。
店里留下几个照应的伙计，其他人现在就能回家了。
“放心，今天的工钱给你们照算，留店的按三倍工钱算，”
“掌柜的，我也想留下来，不是为了三倍工钱，主要是喜欢咱们客栈。”
“掌柜的，我也是。”
掌柜一巴掌拍在带头起哄的小二脑袋上：
“你喜欢客栈，我的钱匣可不喜欢你，快麻溜滚！二喜跟我来。”
众人也笑嘻嘻地往后门走去。
掌柜带着冯二喜往柜台走去，饶是一向沉稳的冯二喜，此时也激动不已。
难道掌柜竟然要把柜台钥匙交给自己了？
掌柜从柜台上拿出纸笔，挥手写下几个大字。
“还记得前天下午的一大一小两个客人吗？”
“是让掌柜替他们点菜的那桌？”
掌柜将手里的纸递给冯二喜，叮嘱道：
“若是他们今日来店里找我，你就把这个交给他们，旁的不要多说，记住了吗？”
冯二喜从掌柜手里接过白纸，点头称是。
“好好看店，我先走了。”掌柜打开客栈大门走了出去。
冯二喜瞥见白纸上写着四个大字。
“但行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