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医生
6年后,诺拉和父母一起坐在家中的旧木屋里。外面,天已经黑了好几个小时,诺拉的父亲点亮了壁炉和窗台上的所有蜡烛。这一天是12月10日,再过两天,就是诺拉的16岁生日。
她的父母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一部关于太平洋的电影,一个有关海战的冒险故事。也许他们看的不是电影,而是一部纪录片,一个18世纪时带有传奇色彩的船长的航海故事?诺拉也说不清是什么,她并没有真正看懂。
她坐在餐桌旁,不时将目光瞥向电视屏幕上闪烁的太平洋。她手里拿着一把大剪刀,正在剪旧报纸上的文章。
今年8月,诺拉上了高中。在新学校待了几天后,她认识了比她高一年级的乔纳斯。他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有一阵儿,他们常常形影不离。
诺拉捧着一大杯茶,伏在那里看着剪报。想到生活居然会出现如此突然的变化,她忍不住笑了。
但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诺拉早已做好了准备,毕竟,她已经16岁了。今天,她终于拿到了曾祖母的姐姐苏妮娃的那枚古老的戒指。她早就知道自己会在16岁生日那天继承这份遗产,不过母亲明天一大早要去开会,戒指便在今天提早到了她手里。他们一家吃了一顿生日大餐,母亲还去面包店买回了一个插着红玫瑰的杏仁蛋糕。饭后,父母从一个旧珠宝匣里取出了那枚红宝石戒指,送给了诺拉。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里,她一直戴着戒指,即使在剪报纸时,她的目光也无法从戒指上移开。
那枚戒指已有100多年的历史了,还有人说有好几百年之久,围绕着这件传家宝发生过很多激动人心的故事。
此外,她还得到了一部她心心念念的智能手机。现在,她只要触摸一下屏幕,就可以上网。但比起戒指,手机简直不值一提。
诺拉得到了这枚戒指,在那一年还算不上最不寻常的事。最不寻常的是她10月去奥斯陆的那次经历,原因是某种早在年初就使诺拉感到有些不安的东西。
从诺拉很小的时候起,就有人说她想象力丰富。每当有人问她在想什么,她总能滔滔不绝地讲出一长串故事,大家都觉得这是好事。但今年春天,诺拉开始相信这些故事中有些是真的。她有一种感觉,那些故事是有人送进她的脑海里的,也许来自另一个时代,甚至来自另一个现实世界。
最后,在父母的劝说下,诺拉同意和心理医生聊一聊。几次治疗后,那位心理医生向诺拉推荐了奥斯陆的一位精神科医生,让她去那里做检查。诺拉并不介意。她想,这没什么可难为情的。事实上,她反倒觉得自己很特别。
但是她有一个条件:父母不能陪同。乔纳斯提出自己陪她去,诺拉的父母则坚持夫妇俩中必须有一个陪她前往。于是他们都退让了一步:乔纳斯可以去,但她母亲也得去,只是要坐在另一节火车车厢里。
于是,他们三个人来到了里克斯医院,去见诺拉预约的精神科医生。不过,乔纳斯和诺拉的母亲不能陪同诺拉进诊疗室,至少一开始不行。诺拉看得出,母亲为此有些闷闷不乐,好像忍受着某种挫败感似的。母亲非常想陪着诺拉,但医生不同意,便只好和乔纳斯一起坐在外面等着。
一见到本杰明医生,诺拉就喜欢上了他。他50多岁,灰白的长发扎成了一个马尾,一个耳垂上戴着一颗紫罗兰色的小星星,黑色的西装前胸口袋里别着一支红色软芯墨水笔。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眼睛里闪烁着顽皮的光芒。
她还能清楚地记得他说的第一句话。他们先是握了手,他把门关上后便告诉她,幸运女神在对他们微笑,后面的预约被取消了,现在他们有的是时间。
阳光倾洒进白色的诊室,诺拉望着窗外树上红黄相间的叶子。在谈话的过程中,她看见一只松鼠在松树上跑来跑去。
“那是欧亚红松鼠,也是最为常见的松鼠。”她说,“但在英国,欧亚红松鼠已经很少了。灰松鼠把它们都杀死了。”
本杰明医生惊讶地看着她,诺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让他深感意外。当他转过身去看松鼠的时候,诺拉留意到他的桌上有一张镶在红色相框里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这是他的女儿,还是他的妻子?诺拉正想问他,但他已经转过身子,影子正好落在照片上,她就没有开口。
当然,她也想知道精神科检查到底是什么样的。很难想象一个精神科医生要怎么看懂她脑袋里在想什么,但她估摸他会先用一种特殊的仪器检查她的眼睛。毕竟,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觉得他还有可能通过耳朵、鼻子或嘴巴检查她的大脑,毕竟他受过专门的医学训练,和注重学术研究的心理学家不一样。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相信医生会这么做,但她就是忍不住这么想,仿佛胶片正在她的脑海中播放。她真怕医生给她催眠,将她脑海里的秘密都挖出来。诺拉不喜欢失控,不愿泄露心底所有的秘密。现在,他大概要把某种工具应用到她身上了。
但接下来,他们只是聊天而已。本杰明医生问了她很多有趣的问题,这些对话有意思极了,于是诺拉的胆子大了起来,甚至也问了他许多问题。比如说,那医生自己的情况怎么样呢?他的脑海里有没有突然冒出过奇怪的故事?他有没有梦到过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做过的梦有没有变成真的?
最后,本杰明医生简要地总结了他们的谈话。
“诺拉,”他说,“在你身上,我看不出有任何迹象能表明你生病了。你具有独特的、非同寻常的想象力,有一种很不可思议的能力,能想象出自己没经历过的事。也许有时这会让你感到不知所措,但你没有病。”
诺拉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她确信自己没病。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医生,有时她会相信自己的幻想是真实的。她解释说,她会感觉到她所想象的东西似乎来自外部,而不是自己的内心。
本杰明医生沉思着,点了点头。
“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他说,“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甚至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你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编造出来的。但想象力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拥有的一种能力,只是有的人多一些,有的人少一些而已。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梦中世界,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记得自己前一天晚上做了什么梦。你在这方面似乎有一种罕见的天赋,你能把自己晚上梦见的事情带到白天……”
现在,诺拉有意识地亮出了所有的底牌:“但我还是觉得这些梦来自另一个世界,或者说,来自另一个时代。”
本杰明医生又点了点头:“坚持自己的信念是一种能力,这种能力深藏于我们的天性中。我们人类一向觉得自己在接触超自然力量,比如我们的祖先。有些人声称他们亲眼看到过这些人物,甚至与他们有过交集。比起其他人来,有些人更愿意心怀信仰。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有些人在国际象棋或心算方面无人能敌,还有些人或是想象力丰富,或是有着坚定的信念,而在这两个方面,诺拉·尼鲁德一定属于后者!”
诺拉又向窗外望了一眼,阳光在生机勃勃的秋叶间嬉戏。
“倘若你相信自家花园里所有的蜜蜂都是由中央情报局控制的,它们在自家周围飞来飞去是在监视你,那你也许就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你怎么知道我家有花园?”她打断了本杰明医生的话。
“你看过的那位心理医生在报告上说,你告诉过她,你不想在自家花园里遇到驯鹿。”
诺拉大笑起来:“关于驯鹿的事情,那位心理医生理解错了。不过我家有一个花园是真的,我喜欢那个花园,也喜欢蜜蜂……”
“真的吗?”
“蜜蜂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就像你和我一样。很显然,控制它们的不是中央情报局,而是基因。此外,我还觉得它们就像指示器,能够向我们显示出地球的健康状况。”
“与我的看法完全一致。”扎着马尾辫的医生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下次见面时再谈。你对我说的这些话并不疯狂,也不是我们精神科医生所说的‘奇怪的想法’,这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谈话的过程中,本杰明医生偶尔瞥一眼电脑屏幕。现在他又在这么做,诺拉意识到他可能在看她看过的那位乡村心理医生出具的报告。
“你有没有害怕的事,诺拉?”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全球变暖。”
本杰明医生吃了一惊。他显然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却还是对她的回答感到意外。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人类造成的气候变化使我感到恐惧。我担心我们正在破坏气候和环境,丝毫不顾及我们的后代。”
本杰明医生停顿了几秒钟,回答道:“这种担心是有根据的,但很遗憾,我帮不了你。假如你说你怕蜘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种情况就是我们所说的恐惧症,我们会让病人接触他们害怕的东西,用这样的方式帮他们脱离恐惧。但我们治不好你对全球变暖的恐惧。”
她看着本杰明医生的眼睛,然后,目光转向他耳垂上的星星。
“你知道10年来我们向大气中排放了多少亿吨二氧化碳吗?”
让诺拉讶异的是,本杰明医生立即给出了回答:“我认为,和我们真正开始燃烧石油、煤炭、天然气,砍伐森林并从事密集农业的过去相比,现在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多出了40%。这个数字太高了,而在此之前的60多万年里,二氧化碳的浓度并不高,由此可见,问题是人类造成的。”
诺拉简直对他另眼相看,这个问题很多人根本回答不上来。“现在排放的二氧化碳太多了,”她说,“没人能预测将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而且,排放问题越来越严重……”
本杰明医生身体前倾,手掌放在桌子上。他低下头凝视一两秒钟后,又抬头看着她。他的样子有些微微发愣。
“虽然和我的工作无关,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和你一样担心碳排放。当然,人们应该问问自己,这对生活在地球上的生命来说还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不过,仔细想想,也许这确实与精神病学有关……”
就在本杰明医生短暂犹豫的瞬间,诺拉说:“请继续讲下去。我在听。”
“有时我会问自己,我们所处的文化是否在有意掩盖基本的事实。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想是的。人总是会忘记不愉快的事。”
“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时,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诺拉的脑海里。她不知道这个想法是怎么来的,它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突然而至。她不由自主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害怕阿拉伯人,你会怎么说?”
他咯咯地笑了:“那我建议你多和阿拉伯人相处。我相信,这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法。”
“听起来很有道理……”
“不过,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们可治不了病人对全球变暖的恐惧,人们对这个问题不够关心。所以我想,关键在于我们应该想办法让人们多关心一下这个问题,这难道不会更好吗?显然,我们不应该任由自己逐渐习惯这种威胁,而是必须加以解决。”
本杰明医生从一开始就像对待成年人一样和她说话,对此,诺拉非常高兴。他在以平等的身份与她交流。即便如此,当他问她有没有加入环保组织时,她还是吃了一惊。她想不到在医生的诊室里会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可毕竟,话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诺拉回答说,在自己居住的地方还没有这样的组织。在那儿,人们的生活里只有上学和上班,摆弄汽车和摩托车,周末关心的当然是派对和狂欢。
“和你一起来的年轻人是你哥哥吗?”
“不,他叫乔纳斯,只是我的朋友。”诺拉笑起来。
她觉得这个说法听起来很酷。
本杰明医生和她一起笑了。
“乔纳斯和你一样对环保感兴趣吗?”
她说:“他比我高一年级,主修物理、化学和生物。他还在了解这个世界。”
“当然。”
“全球变暖不再只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人们要么已经达成共识,要么对此毫无所知。”
“我同意你的看法,诺拉。令我感到吃惊的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些。哪怕只有不到1%的人能解释清楚什么是碳平衡,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诺拉越来越喜欢这位本杰明医生了。关于这类复杂的东西,她也是最近才和乔纳斯讨论过,因此她很熟悉,她还曾写过一篇关于全球变暖的家庭作业。
“你竟然知道这个?”她调皮地问道,“我是说,你能解释一下什么是碳平衡吗?”
事实上,本杰明医生正试图加以解释,与此同时,他关闭了电脑,把桌上的文件整理好后,转头面对诺拉。他首先解释了碳循环。植物从大气中吸收二氧化碳,在水的参与下通过光合作用释放出氧气。当动物呼吸或有机物分解时,二氧化碳就会被释放到空气中。所谓碳平衡,是指火山爆发时释放到大气中的二氧化碳量,与被风雨分解并成为地壳一部分的二氧化碳量之间的微妙平衡。这种平衡持续了几十万年。在以前,人类对这种循环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因此对它并不在意。
他继续说:“石油、煤炭和天然气都是化石燃料,所有储存在这些燃料中的碳在数百万年间一直‘搁置’着,退出了这个循环。但这种微妙的平衡……”
诺拉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人类通过燃烧石油、煤炭和天然气向大气排放了大量的二氧化碳,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这正是我要说的。尽管人类活动释放的二氧化碳只占自然循环中二氧化碳量的一小部分,但这部分过量的二氧化碳无法储存在地壳中。于是,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就越来越多了。”
“而且是在逐渐累积。”诺拉说道。
“正是。你和我一样清楚这一切。每天吃的热量超过身体所需,人就会发胖。大气中的二氧化碳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地球就开始变暖。地球大气中的二氧化碳越多,温度就越高。冰融化了,冰川也融化了,这就更糟了。因为雪和冰会反射更多的阳光并积累更多的热量,海洋和山脉则不会,地球变暖的问题就更严重了……”
“你说的完全正确。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强化反馈。”
“……这可能导致苔原冰雪融化,由此,甲烷和二氧化碳就会被释放到大气中。甲烷也是一种破坏力很大的温室气体,这就导致了地球持续升温。随着大气中的蒸汽越来越多,温度也就变得越来越高。现在轮到格陵兰岛的冰川融化,接下来可能就是南极了……”
本杰明医生举起一只手,诺拉意识到他这是在示意自己就此打住,但她不想让这个分享看法的机会溜走:“温室效应很可能失控,最糟糕的后果是全球气温上升6到8摄氏度。到那时,地球上所有的冰都将融化,海平面会上升几十米……挪威神话中有一个词正好可以用来形容那时地球的情况,就是‘世界末日’。”
本杰明医生起身道别,准备送诺拉出去。但在开门前,他说:“也许你和乔纳斯应该在村子里成立一个环保小组。那是最好的办法。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我很清楚,一直烦恼忧虑对健康无益。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把这种恐惧从心里释放出去。加油,动手去干吧。”
他翻了翻口袋,递给诺拉一张名片。
“有什么想谈的,就给我打电话,发邮件也行。我现在一个人住,你什么时候打电话都没有关系。”
他们走进候诊室,态度和蔼的本杰明医生与诺拉的母亲和乔纳斯握手。他看着他们的眼睛,说:“非常感谢你们,让我能够与诺拉进行这次谈话。请相信我,她是一个能鼓舞人心的人,有她每天陪在身边,你们真幸运。”
诺拉的母亲听得一头雾水,还稀里糊涂地行了个屈膝礼。后来,当他们乘坐开往奥斯陆车站的电车时,母亲问诺拉,精神科医生的耳朵上为什么会戴着一颗星星——好像诺拉能知道似的。母亲和乔纳斯并不知道她和本杰明医生谈了些什么,于是诺拉编了一个故事:“他耳垂上有一颗星星,是因为他意识到我们正生活在太空中一颗脆弱的行星上,那颗星会引导他向宇宙中的另一颗星飞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只有深谙这一道理的人,才可以在耳朵上佩戴这样一颗紫罗兰色的星星。”
乔纳斯和她母亲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诺拉补充道:“显然,一个成年男子只有在认为行星上的生活很重要时,才有资格在耳朵上戴一颗星星。”
母亲乘下午的火车回家了,诺拉和乔纳斯则留在了奥斯陆,一起在街上散步。他们去了弗鲁格纳公园和阿克尔码头,还参观了格兰森的生态学中心,那里是挪威许多环境保护组织的总部。当晚,他们在回家的火车上制订了计划,打算成立一个环保小组。对此,乔纳斯也很高兴。
他负责招募成员。这是诺拉的建议,她知道乔纳斯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男孩子。乔纳斯也认为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招来几个成员。他笑着说:“可是,这个小组也不应该是清一色的女孩子。”
“当然不是。如果你招来几个有吸引力的女孩子,感兴趣的男孩子就会不招自来。”
诺拉的任务是提供信息。正因为如此,此时此刻,在离她生日还有两天的时候,她仍然在桌旁收集剪报。最近有很多关于气候变化的新闻,比如,在卡塔尔举行的气候大会成效甚微,以失败告终。
诺拉放下剪刀,坐到电视机前的父母旁边。影片中,库克船长在田园诗般的塔希提岛观测“金星凌日”。所谓“金星凌日”,就是金星在太阳前面经过,这是一种罕见的现象,每隔100年才可能出现一次。在库克船长的时代,能在多个地方观测金星凌日这一点非常重要,只有这样,天文学家才有可能计算出太阳系的实际大小。
一位英国船长前往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太平洋小岛,去计算地球与一颗以爱之女神(1)的名字命名的行星之间的距离,可谓浪漫至极。但从这部电影看来,船长和他的船员们更关注岛上的女人,醉心于世俗的浪漫。
音乐渐渐停止,演员表开始滚动。接下来播出的是晚间新闻:欧盟(欧洲联盟)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21个国家的政府首脑在奥斯陆齐聚一堂;一名挪威援助工作者在某两国交界处遭遇劫持,沦为人质。她叫埃斯特·安东森,在世界粮食计划署工作。
诺拉向父母道晚安后回了房间。明天不上学,今晚她不用设闹钟,但她答应一醒来就会给乔纳斯打电话。
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她继承了苏妮娃的戒指,得到了一部会引起半个学校学生羡慕的手机,还把能找到的气候方面的新闻都剪了下来。而且,后天她就满16岁了!
诺拉急切地想知道自己将会进入怎样的梦境。她知道自己一睡着,就会进入另一个真实的世界,并在那里重新发现自己。
(1) 爱之女神,即维纳斯(Venus),金星的英文名与之相同。本书注释均为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