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贾府祸至
养心殿，西暖阁。
卯时方过，东方初晓。
于阁舍之中，大明天子朱道真一夜未眠，初看去，翼善冠下的白发徒然增多了不少，更显露几分苍迈之态。但周身气势如渊，彷佛孕育着雷霆之威。左右侍从们，全都大气不敢喘一口，静息而立。
咚咚咚！
一阵急促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未几，身着蟒袍的大太监李昌顺，持拂尘而入，见于龙榻处，闭目养神的皇帝，突兀睁开眼，一双龙眸扫来，其忙躬身低头道：“万岁爷，宫外传来消息了！”
朱道真声音有些沙哑道：“说！”
“是！”
“太子原攻取玄武门，但为太孙和饶统领所阻……后重甲兵赶来，太子见状，知不可敌，故生撤退之念，于此向安定门撤退期间，为太孙率部追上，东宫第一勇士徐智，为太孙所斩……”
“期间，太孙追击东宫叛军之间，过路林侍郎府，遇白莲教行刺大臣家眷，故率部定之，后有巡城部见令相助，因救援及时，除兵部张侍郎受伤严重，余者重臣，并无太大伤亡……”
“及太子率残部兵至安定门，此城门已为林侍郎率部攻取，本处于此的提督总兵官卫伯章，为林侍郎所杀，后太孙率部而至，太孙殿下神威不可挡，再先后斩晋安郡王在内，十一名叛军将领……”
“也就在半个时辰前，太子为乱箭射中而亡！至于眼下，城内之清剿，已进入尾声！王使君所领京营人马，也已接替外城防御！”
李昌顺所言的“提督总兵官”，也正是满清时期的“九门提督”，明太祖时期，则叫“提督九门内官”。像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提督总兵官，现今也多是由皇亲国戚担任。此间主官卫伯章，正是国舅爷，皇贵妃卫氏之兄，在当年皇帝朱道真登基之时，立下过汗马功劳。这次选择押注东宫而反，可见也是想赌一把。
这次宫变，行一场政治押注者，又何止卫伯章一人？
这些人的帐，乾清宫同样记在小本本上，每一个名字划下去，都是成百上千条人命！
话说面对徐智之死也好，卫伯章等人之死也罢，皇帝的眸子，眨都没眨一下。左右是一些不听话的大明耗材，更是国朝蛀虫罢了，本就在此次清理范畴之内。
只是在听到太子朱宜用，为乱箭穿心而亡后，皇帝眉毛才动了动，重重拍了下桌案，恼道：“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无唐太宗之才，也想行宫变之事？”
在对于太子朱宜用所为宫变事上，朱道真和朱逢春这一对祖孙的观点，竟是出奇一致！
千古以来，一个人一个碗，建立皇朝的太祖只有一个！
同样，顺利发动宫廷之变，并使天下归附，开创“贞观之治”这等盛世的唐太宗李世民，同样罕有。明太祖老朱生前就有赞誉道：“惟唐太宗皇帝，英姿盖世，武定四方……皆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者也！”
事实上，大明天子不担心东宫造反，也不惧怕东宫攻入紫禁城，登基为帝，将他送入太上皇宫。若老朱家能出一个“李世民”，他也能放心将天下交予。
但东宫志大才疏，其中所为，选择结交同皇权本是阻碍的武勋，又有眼高手低，易受蛊惑……此间种种，绝非是一个合格继承人所有，随着太孙朱逢春之表现，愈得其心，朱道真才顺势布置了一局！也是给嫡长子朱宜用最后一个机会！
只要皇太子攻入紫禁城，来到乾清宫，证明了个人杀伐之力，那他也愿意退位。且会凭着宫外后手，由神武将军冯唐等人实操，将入京的叛军，全数屠灭。由此，没有武勋于军中联系之威胁，继而给太子一个相对稳定朝野环境。又有一应重臣辅佐，就算是一头猪，至少能让大明天下，保持相对安宁之态。
可到头来呢？
太子有心无胆，连玄武门都没攻破，借机退走，可不是让朱道真失望至极？
能让朱道真舒心的是，皇太孙果断出击，文武双全，不失当年太祖皇帝定鼎天下的骁勇之姿，又不失高宗皇帝的勤奋之态……
太子不成器，今已逝。但老朱家的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为皇明又重新送来了这样一个继承人，他也能将天下安心交付了！！
朱道真站起身来，所着衮龙袍，将他身形，映衬的非常高大，他缓步来到暖阁门处，感受着清晨之凉风，似乎望到了宫外一幕幕，道：“太孙可有伤势？”
李昌顺小心跟在后面，回道：“万岁爷请安心，有神武将军府的公子，还有一应御林侍卫护卫，又有锦衣卫同行，殿下未有受重伤！今殿下正同林侍郎等，清理城内剩余叛军残部……此外，刚刚从东宫内部，搜出的名单，还请万岁爷过目！”
李昌顺将一本书册，双手递来时，朱道真转身接过。
只见这名单之上，写着密密麻麻，数百个名字，涉及了中央和地方将领，又有皇亲国戚，从武宗以来，建立不少功勋的武勋之流，及朝臣和地方官吏……对比锦衣卫所掌握的名单，还要多一些人名！
此名单的后面，宁国府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的贾珍，荣国府一等将军的贾赦，赫然在列！
朱道真紧握之，目光从一个个名字上，仔细扫过，他随之沉吟了两息，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传朕旨意！国舅卫伯章谋反，罪大恶极，卫家夷三族！赐予定妃，三尺白绫！常乐郡主及其驸马贬为庶人！晋安侯虽已伏诛，然罪责难免，其侯府抄家，夷三族！另有东安郡王穆莳，枉顾君臣之义，行谋反此十恶不赦之罪，一应同上……”
“镇国公柳权，宁国府贾珍，荣国府贾赦……此中之流，同为勋戚之后，然同参与到东宫谋反案，枉顾朕之信任，罪不可赦，先由锦衣卫收押，送入诏狱，彻查其犯罪事实，再一应处置！”
针对名单上的名字，朱道真之处置，还是相对谨慎。但像锦衣卫早就关注，对于能确定东宫谋反中的主谋，如外戚卫家、晋安侯府、东安郡王府等，无不“夷三族”！
此间夷三族的处置，正是关乎谋反、谋叛、谋大逆等十恶之重罪。所谓“三族”，今下一如秦汉，以《大戴礼记》曰：“三族，父族，母族，妻族也！”
如贾家的两个国公府，从朝局稳定和参与深浅考量，皇帝就要从轻一些。因其继承人，非是主谋，乃为从犯，没有直接灭族。但等判决下来，除非大赦，否则，至少是抄家流放的大罪！
而随着锦衣卫再度于明面上，大受重用，便是对武勋外戚的一场大规模清洗，正式开始！
清除明里暗里的东宫党，这也是为太孙登基，扫清最后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