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林如海进京
话说西宛的箭楼边缘，冯紫英几人，瞧着宝马，称赞连连之时，朱逢春借着团聚之机，也将之前的想法，说了出来，即是给冯紫英等人，探讨个前程！
“我日前听皇祖父说，今岁要从功勋子弟中，挑选一些俊良，充入御林侍卫中，冯兄等不妨试试，这般一来，说不定我等就能时常见面了！”
皇宫的御林侍卫，属于皇家御林军体系，现当下，共分为一等、二等、三等。多是王公子弟充入，也有每岁的武状元。
而做到御林侍卫，能在皇帝面前混个眼熟，一旦被看中，赐官自不用多说。像冯紫英这等出身将门之子弟，完全可以将御林侍卫当做跳板，成为军中储备人才，于此处事个两三年，就可以加入军中，担任普通将领，有此经历，提升自会快些。
将此中内部消息相告，朱逢春所考量的，除了冯紫英等人前程，亦有防备不时之需。若是东宫以下犯上，皇帝自顾不暇之时，宫廷之内，好歹有个帮手不是？
朱逢春所言之事，冯紫英几人心里也都是一动，且明白皇太孙这是为他们好。此间消息，看来宫里才刚谈论过，知道的人极少。
这就是信息差的优势，他们各府上经过运作，成为一个勋职的御林侍卫，并不算难。
能有个“御林侍卫”头衔，即便于神京之中，不仅有面子，行事前程都容易！
冯紫英、王进元、柳如是三人，目光一交错，同时向朱逢春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
旁边的朱仲良见此，想到御林侍卫之风光，忍不住道：“皇叔！皇叔！我行不行？”
朱逢春看向这野生大侄子，一手摸着身边白龙马的脖子，摇头道：“若是再等两年，你自是可以，但现在你年龄太小了！”
朱仲良大圆脸上，闪现出几分失落，叹道：“哦，那我就等两年罢！”
见此，朱逢春那双深邃的眸子微动，自家这野生大侄子，是温室中的花朵，聪明是聪明，办事也稳妥，但就是有些不思进取。若是能培养起来，有明宗室这个纽带，必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朱逢春道：“仲良，不过啊，皇叔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朱仲良站直身子，道：“皇叔有话，尽管道来！”
朱逢春顿了一下，沉吟道：“我观仲良你啊，有昔年燕王之姿，诚该在平日里，也抽出一部分时间，好生进学习武，即是你喜欢商贾之道，也可好好钻研，可以走向南阳，西洋，日月所照之地，不可荒废时光。常言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由此，做一个大明栋梁之才……”
朱逢春先是把侄子给夸得飘飘然，又给出了一些建议，言语内外的意思很明显：侄子，我看你头角峥嵘，将来必成大器，帮我在宫外做事之外，也该自己努力，便是以后做生意，或是其他，才能做大做强！
朱仲良显然没想到，这宫里的小皇叔，对他期许这么高，大圆脸先是紧绷，随后布满了郑重之色。
“皇叔放心，仲良一定不辜负你的期待！”
见此间之况，冯紫英三人却是频频侧目，这一幕好生熟悉！
那日冬狩，太孙也是这样，且将他们都会吹到天上去了！
给侄子打了鸡血后，朱逢春念起一事，面朝王进元道：“我记得元春的兄长好得差不多了罢？今岁之‘秋闱’，还有数月，但好生修养，多刷历年之题，放平心态，总能考中的！”
这贾珠年纪轻轻，今次他救了一命，也算改变了结果。若能走出来，调整心态，奋发图强，就如同当日之念，必然也会成为大明之栋梁。
听到朱逢春之言，王进元心里越发感慨，自家表妹于宫里受太孙之重视，竟是连这表弟也一直受着关怀……他忙躬身回道：“多谢殿下关心！殿下之言，我会告诉珠哥儿的！”
“如此甚好！”
皇帝和皇后，各去寝室休息一会，朱逢春等人，便是在此聚着，又说了一会儿话。
借此机，冯紫英又帮着朱逢春介绍了几个相熟的勋戚子弟，像保龄侯府的公子史成。这史成乃史鼐之子，也是史湘云的表兄。不如史鼐那般健谈，显得有些话少，做事也一眼一板。
根据冯紫英所言，这史成于神京勋贵子弟内，素有“铁面判官”之称！可见是个性子直的！
而有史鼐这位太孙之师的加成，从某些方面讲，史家之命运，已和他完全联系在一起。史家一些有用的人，自可提前放在心上，努力拉过来做跟班。
朝堂斗争，并非儿戏，便是将来要对四王八公动手，也需要拉拢一部分，然后打击一部分人。与朝中关联密切的史家，就属于可以放在战车上，用来帮着挡子弹的对象！
加上朱逢春对史成感观还不错，有意出言结交下，于他的社牛属性加成下，话少的史成，话也变多了些。
可见常人之间，看似话少，只不过是没有找到想说话的人罢了。
之后，朱逢春还顺带熟络了忠顺王朱顺隆之孙，朱宜进。
辈分上讲，他还要把朱宜进叫一声皇叔。且于那日寿宴上，同朱宜进也只是点点头，毕竟人实在太多了。进而交往之后，发现其人同王进元有些相似，学识通达，思维敏锐，又谨慎多智，完全可以充当谋划的军师之流。
一行多是同龄人，围着朱逢春说话之时，于另一侧的竹林畔，刚同太子朱宜用打过招呼的王子腾，与保龄侯史鼐正站在一起。
因贾母乃史鼐姑母，而王家和贾家，又是姻亲，加上史家和王家之间，也多有通婚，遂于私底下，王子腾和史鼐很是熟悉。
但见各自儿子，跟在皇太孙身后，王子腾和史鼐皆未阻止。
从这大半年的朝局变动来看，东宫被废乃是早晚之事，月初开始，乾清宫的天子收回了东宫所掌控之京郊三营兵权，正是加快了这个速度。
同样，皇帝传位皇太孙，于他们这些对朝局心如明镜的人来说，已是必然。
但总有一些人，自认为聪明。
同史鼐说话间隙，王子腾余光瞥向一直围在东宫太子身边的荣府大老爷贾赦，还有宁府之主贾珍，皱眉道：“贾府之人，何时同东宫走的这么近了？”
一道出自金陵的贾史王薛，共属于金陵大族外，于先帝一朝之前，相互联姻，于朝堂之上，更是同进退。
但自从当今天子一朝开始，几家处事理念，分歧也越来越严重，早不如当年那般亲密了。
今荣府和宁府，事实之主，站在东宫太子身边，只差脸上写上“我是储君之人”了！
可不正是愚昧？
史鼐顺着王子腾视线望去，摸着下巴胡须，冷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即便姑母乃而今贾府的当家做主之人，但史鼐这一言，毫不掩饰，对贾府两个老爷的不喜之态。
他这句话，算是重的了，也是告诉旁边王子腾，即便将来贾家出了什么事，史家也不会多管闲事。
王子腾这边一听，忽然想到了宫里的外甥女，还有妹妹王夫人，外甥贾珠……无情最是帝王家，别看那外甥女在皇太孙身边，当着女官，根据一应传信，好像还很受宠信。但一旦涉及到了天家利益，大明历代皇帝，就算为世人称赞之仁宗，何时手软过？
今朝局风云变动，也许当日妹妹带着外甥，一道回到王家居住，跟贾府撇开联系，将来受波及之小，本为正确之举。
王子腾摇了摇头，思绪一动，说到贾家，他想起了另一件事，朝着旁边的史鼐轻声道：“史兄可还记得，昨日朝议，天子大赞巡盐御史林如海，于江南处事，其中公正廉洁，乃为朝臣之表率！似已有意召入京师重用！”
林如海这两年在巡盐御史任上，所做所为，那是没话说。还屡次弹劾贪污要员，避免了国库资产损失，诚可谓之乃清廉之臣，江南地方官场，还送了一个“强项御史”之称号。
史鼐对于林如海印象也很是深刻，当年林如海中了探花，一夜神京扬名！
“这位巡盐御史，乃贾府女婿，我记得当年其同贾家女儿之大婚，可谓之十里红妆，声势浩大。以之政绩，调入中枢，乃是早晚而已！但以其人年轻，即能从地方转入，可见皇恩浩荡！”
王子腾轻轻颔首，目光瞧向了正朝他们走来的皇太孙，接着史鼐的话，压低声音道：“我同史兄结识良久，有些话就直言了！天子以史兄为太孙师，今又召为官清廉、能力不凡的林如海入京，时值二宫争斗之间，可是有提前为太孙择用辅佐之臣之念？我还听说，近年以来，乾清宫内，亦屡生投毒之事，天子之身体……”
“王兄慎言！”
史鼐打断之际，脸上当即露出了笑容，向临前的朱逢春一礼道：“微臣见过太孙殿下！”
……
端午佳节一过，节日之喜庆，渐渐散去。
但距离大明天子，六月初六之生辰，却是越来越近。
宫里面，也开始忙着为皇帝生辰之事。
朱逢春于宫里的生活，则恢复了常态，只不过每天里，他都会专门骑着白龙马，于慈庆宫内转悠，好与这马匹建立好联系，让之熟悉气味。
许是元春经常投喂之因，于慈庆宫内，除了朱逢春，也只有元春能摸摸，白龙马且多乖巧。像魏安，春香等宫女太监，一旦靠的过近，甚通人性的白龙马，就会扬起蹄子，狠狠踢上一脚。
宫里那叫小李子的小太监，就被白龙马一脚踢在地上，脑袋上肿了个大包，几天都没好呢！
六月转眼一到，朱逢春在宫外所卖的《牡丹亭》中部，也顺利出售，至于他念叨的甜菜制糖一事，于冯二置办下，从四月开始，就试种了一大块。
根据冯二所言，在他建议下，同那荣国府的凤姐，也搭上了关系。巨大利润面前，凤姐且算出力，帮着联系王家一些门路，打通售卖的一些环节，解决了不少麻烦。
一切都在积极向好。
但根据宫里宫外一些消息，朱逢春还是敏锐感觉到，看似平静的朝堂，所酝酿之暴风雨，正在缓缓接近，一旦到来，势必会在朝野掀起腥风血雨！
事到如今，他如同一艘小船，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稳步发展自身于宫外的弱小力量。
而对于即将到来的皇帝寿辰，朱逢春同样准备了神秘寿礼！
只等那日，好好露脸！
……
金陵，林府。
自一旬前，神京传来调任之令后，林如海意外之间，也迅速着手，交接一些要务，而备入京上任。
这次乃是右迁工部侍郎！
于巡盐御史任上，林如海名义上，乃是正七品官吏，但因所处位置重要，还兼任着金陵织造，且有直接向乾清宫递奏书等特权，故实权也不可小看。
但工部侍郎乃是正三品要员，这种提拔，连升数级，若非圣眷，实难会授予此中之职！
可若是有人了解到林如海于任上的功绩，也就能理解不少。
尤其是永隆二十二年以来，林如海督管两淮盐政，先后查知运库亏额近一百八十万两，向神京上书，后严查贪污案，并以使帑项充实，清除积弊……
此间一件件政绩，不仅是林如海能力过人，品性等各方面，亦是无可挑剔。
按照正常升迁流程，大明天子原本想等一年半载，再将林如海调任湖南巡抚，后再调入神京，委以重用，奈何朝局变化下，不得不提前将这位看好的朝廷新秀召入。就如王子腾猜测那样，皇帝有意提拔林如海，使之作为皇太孙登基后的肱骨之臣。
许因金陵之气候，今岁夏以来，有些过于燥热，加上为盐运等方面操劳奔波，导致林如海身子，近些时日有些疲惫，渐生小疾。
这两日交接事务，一边歇息，又有一应汤药调养，才好了不少。
未时左右，在侍从通报下，得晓贾雨村到来，林如海忙亲自出府相迎。
说起这位昔日同僚，能顺利复职，并来到应天府主官位置上，林如海内心也是为贾雨村开心。
当年于翰林院共事，贾雨村之才华诸方面，就使他深深折服，否则也不会在一年前，向妻兄贾政去信，寻求国公府帮助。在林如海看来，当年科举殿试，若非贾雨村发挥失常，势必会在进士榜上，更为靠前一些！
两人一同来到客舍，丫鬟刚看好茶下去。
贾雨村即向主位的林如海，以其升迁，再道“恭喜”，随之捏着胡须道：“林兄今次往工部任上，以林兄之才华，可见前程一片光辉！到时候，还要林兄多加提携才是！”
贾雨村言毕，林如海只当是贾雨村在开玩笑，他笑着摇了摇头：“时飞就勿要取笑于我了，这次入神京，也是圣上信重，时飞能力不凡，何须我照拂，将来必是前程似锦！”
这般寒叙完，趁着这个机会，贾雨村眸子一动，开始说起了另一事，正是关乎女学生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