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向洪武爷爷告状
紫禁城，翠园。
朝会之后，大明皇帝朱道真，今日心情有些差，习惯性来翠园散步。
朱道真面容方正，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穿着盘领窄袖袍，显得颇为魁梧。他二十七岁登基，今年五十有五，乃崇安皇帝嫡次子。
其实早在为太子时，朱道真就喜欢在这园子里溜达。
自高宗皇帝从南京应天府，迁都神京顺天府后，两百多年的不断建造扩充，紫禁城的占地面积已非常广阔，园子也不少。
而在洪武末年，太祖皇帝北巡之际，就于此地，种下过一颗银杏树，暗示燕王扎根守土外，也是寓意老朱家子子孙孙，同气连枝，开枝散叶。
一百年前，宣宗皇帝中兴大明后，于紫禁城内，顺势修建了翠园，并将太祖皇帝所种之树，视作瑞树。
夏日炎热散去，入秋之后，秋高气爽，令人心旷神怡。
嘎吱！
朱道真思虑着朝堂事，脚上穿着的镶绣口毡靴，踩在铺满落叶的石板小路上，不觉思路都通顺了很多。
缅王三度上书，请求大明南洋水师帮扶缅甸，抵御英夷水师入侵。
兵部员外郎张若因说得不错，缅甸作为大明藩属，这事不能不管！
一旦忽视，那将失信于南洋土司，使大明威望直线降低。
还有今夏黄河一线的水患，死者几十万，受灾数百万之多，即是入秋之后，各地赈灾之物，亟需调集驰援。一旦入冬，如果没有加快安置，不知道又会冻死多少人？
想到后者，朱道真的头疼症又犯了，忍不住停下，揉了揉眉心。
“万岁爷，您走了一会儿了，还是身体重要，到前面亭子歇一会儿，奴婢让人将熬好的参汤端过来！”
太监总管李昌顺，也是朱道真为太子时，就伺候在身边的贴身太监。
一见皇帝额头冒起一层细微汗珠，忙弯腰贴心的递去了手帕。
作为大内总管，李昌顺是不同于一般太监，是有资格称一声“臣”。
“嗯！”
朱道真应了一声，移步到石亭，只是屁股还没坐下，一道杀猪般的大叫声，就从院墙另一侧传了过来。
“洪武爷爷在上，不肖子孙朱逢春给您上贡了！”
“曾曾曾曾孙苦啊！都入秋了，还穿的薄衣，宫里的被子都是发霉之物，冻得晚上睡不着……”
“哦，洪武爷爷问当前天下如何？”
“今天下，有皇祖父治理，万邦来朝，国泰民安。皇祖父豁达神武，亘古而来，未之有也！！”
朱道真原本坐在石凳上，不知何时，已迈步来到院墙处，认真倾听起来。
眉头刚开始皱起，又渐渐舒展。
等院墙另一侧的声音停下，他转头看向李昌顺：“旁边就是慈庆宫了，住的是朱逢春？”
“如万岁爷所言，自四年前，太孙就住在这里了！”
李昌顺躬身应答，面上未有任何展露。只是心里却在鼓捣，皇上日理万机，那位脑袋有问题的太孙，可见早就被皇上给忘了。
大明三百年，这么一个存在感不强、为很多人遗忘的太孙，还真是……罕有。
见皇帝站在原地，沉默不语，李昌顺试问道：“万岁爷，要不奴婢去将……”
谁知道李昌顺还没说完，又被宫墙另一侧，突然响起的大叫声给打断了。
“太宗爷爷在上，不肖子孙朱逢春也向您上贡了！”
“朱逢春又苦又累啊，不说吃不好，宫里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全是小太监……额，这也就算了，关键是看到皇祖父那么辛劳，朱逢春也想读书，将来好为皇祖父分忧……”
“高宗爷爷在上……”
再闻着哀嚎声，李昌顺眼角跳了跳，嘴角也有些抽搐。
太孙以前是有些疯傻，甚至连简单算术都学不会。今儿听了，从太祖到太宗，把大明朝的列祖列宗都说了一遍，哪里有印象里的模样，莫非病好了？
还是说，这些年来，都是装的？
为了在深宫活下去？！
若是后者，这太孙不可谓不聪慧。皇宫本就是个漏风的筛子，危机四伏，毕竟连当今圣上年轻时，都在宫里遭遇过不少危机。
见惯了皇宫里的腥风血雨，李昌顺瞬间想到了这点。
而见皇上脸色突然变得阴沉，李昌顺心里咯噔了一下，忙低头相候。
朱道真一双幽深的眸子，看了眼身边的贴身太监，没有继续倾听，而是沿着小路，往翠园外走去，边走边道：“太孙在这里面有几年了？”
“回万岁爷，四年多了！”
“哦。”
朱道应了声，针对这个傻子太孙，一些记忆也缓缓浮现在脑海。
就如同太监李昌顺所思一样，身为帝王，多疑的天性下，复联想到太子，及满朝文武，朱道真思考的更深了一些。
“慈庆宫之诸事，后宫谁在安置？”
“自皇后娘娘年初生疾之后，宫内事务，都是淑妃娘娘在协助管理！”
“告诉淑妃，天下虽因水患，今岁过得艰难，但宫里皇子皇孙的衣服被褥，应该还是有吧？”
“……是……”
李昌顺头低得更低了，皇上言语很轻，但已展露了对淑妃不满了。而淑妃这些时日，确实有些骄横，看来前两日，淑妃让人送来的礼，不能收。
走出翠园，朱道真将要登上步舆，准备回往内廷乾清宫时，忽然又道：“朕记得，前两日，宫里选秀之后，又多提升了一些女官是吧？”
李昌顺伸出手，扶着皇帝，并道：“正如万岁爷所言，里面不仅有地方所献，还有各公侯府门送入宫里的秀女！在为皇后过目后，正为淑妃安置，准备分往各宫殿！”
朱道真目光越过屋檐，显得有些恼怒道：“选一个女官，还有一些宫女，帮着料理太孙起居。还有，让人去看看他，总不能让这逆孙，天天向列祖列宗告状不是……”
李昌顺明白皇上的言外之意，这是摸清情况。其心里，更知道太孙又重新为皇上放在心上了！
在宫里，不担心被皇上骂，那是荣幸，说明有价值存在，唯独担心的是被忘掉，如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嫔。
李昌顺目光一闪，忙应道：“内臣遵命！”
“啊，死人了！是慈庆宫的小顺子！”
就在朱道真的御驾为十六名力士刚刚抬起，前方的废弃宫院处，忽然传来尖叫声。
一时，同行的大内护卫，全都如临大敌。
李昌顺一见皇帝杀人的目光，大汗淋漓，有人要倒霉了！
……
而在慈庆宫的边缘处，朱逢春喊得有些累了。
索性蹲在地上，将排成一排，用来上贡的三个橘子捡起，剥掉橘皮，大口吃掉。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还没传来任何消息，也不知道虚空告状之计，能不能引得那位皇祖父注意？！
引得宫里注意，这可是关系到他解开困局，“复出”的关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