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暗“城堡”
近前的观众发出了一声声惊恐的尖叫。阿拉克妮扔掉三明治，捂着自己的脖子，脸上渐渐没有了血色。当十区的女孩松开手，推开她的时候，血顺着她的手指涌出来。阿拉克妮向后踉跄几步，伸出满是血的手，哀求观众救命。但大家或是太吃惊了，或是吓坏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救助。当阿拉克妮流血不止瘫倒在地时，人们惊吓得纷纷向后退去。
此时，科里奥兰纳斯的第一反应也和其他人一样，也想往后退，想抓住栏杆稳住自己的身体。但是露茜低声说道：“快去救她！”
科里奥兰纳斯想起了摄像机正对着他们，正在向凯匹特观众直播。他不知该怎么救阿拉克妮，但又不想让观众看到他畏缩不前的样子。他的恐惧必须藏在心里，不能展示在大众面前。
他强迫自己迈开腿，第一个走到阿拉克妮身边。当生命的迹象一点点从阿拉克妮的身上消逝时，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衬衫。
“医生！”他一边大喊，一边慢慢把她放到地上。
“有医生吗？求求你们，快来救人啊！”
他用手压住阿拉克妮的伤口，想把血堵住，可当她发出窒息的声音时，他又松开了手。“快点！”他冲着人群喊道。两个治安警朝这边挤过来，可是，太慢、太慢了。
科里奥兰纳斯一抬头，正好看到那个十区的女孩捡起三明治，余怒未消地咬了一口，就在此时，一颗子弹穿透她的身体，她猛地栽倒在栏杆上。她的身体慢慢滑向一个草垛，流出的鲜血和阿拉克妮的血混在一起。嚼了一半的三明治从嘴角掉落出来，浮在一汪红色的鲜血上。
慌乱的人群试图逃离现场，人们四散而去。暗淡的黄昏更增添了一丝绝望的气息。科里奥兰纳斯看到一个小男孩跌倒了，有人踩在小男孩的腿上，接着一个女人把他拉了起来。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阿拉克妮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已发不出声音，科里奥兰纳斯弄不清她在说什么。当她的呼吸骤然停止时，他觉得再给她做心肺复苏也没有意义了。即使对着她的嘴吹气，气体不也会从她脖子上的裂口漏出来？菲斯塔斯此时就在他旁边，两个朋友只能无奈地对视着。
科里奥兰纳斯从阿拉克妮的身边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看到手上闪着亮光的殷红的鲜血时，内心感到十分恐惧。他转过身，发现露茜正缩在笼子的栏杆旁，脸埋在她的褶皱裙子里，身体在不停地颤抖；这时科里奥兰纳斯才意识到自己也颤抖。眼前的一幕幕：汩汩流淌的鲜血、呼啸的子弹、发出尖叫的人群，像惊涛骇浪将他卷入童年最可怕的回忆中。
叛军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大街走过……
他们被战火困在家中，附近垂死的人痛苦地扭动着身躯……
妈妈躺在满是鲜血的床上……
在闹粮荒时抢粮的人群，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和哀痛的人们……
科里奥兰纳斯必须立刻设法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紧了拳头，慢慢做深呼吸。露茜已经开始呕吐了，他也转过身，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吐出来。
医生们终于来了，把阿拉克妮抬到担架上。其他医生则检查被子弹打伤或被踩踏的人群。一个女人出现在科里奥兰纳斯面前，问他受伤了吗？是他在流血吗？在确认他没有受伤之后，给了他一块毛巾，让他擦拭，之后就继续去救助别人了。
当他擦拭血迹时，无意中看到塞亚纳斯跪在那个死亡的贡品身旁，把手伸进栏杆，似乎正在往她身上淋洒什么白色的东西，嘴中还念念有词。科里奥兰纳斯只是一扫，这时治安警走过来，把塞亚纳斯拉了回去。
大批士兵也赶来了，清理了观众留下的最后残迹，喝令所有贡品靠墙站立，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此时科里奥兰纳斯逐渐镇静下来，他朝露茜望去，她低垂着眼皮，盯着地面。
一个治安警抓住科里奥兰纳斯的肩膀，恭敬然而也很坚决地把他带到出口处。菲斯塔斯走在他前面，两人一起走向主干道，在喷泉处停了下来，清理了身上遗留的血迹。两人相顾无言，因为都不知说什么好。
对阿拉克妮，科里奥兰纳斯一直都谈不上喜欢，但她一直都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们从孩提时起就在一起玩，一起参加生日聚会，一起排队领救济，一起上学。在他妈妈的葬礼上，阿拉克妮从头到脚都是黑色蕾丝边丧服，就在去年，他还热情洋溢地恭祝她哥哥毕业。作为守护凯匹特城的历史悠久的富有家庭的成员，她和他实际上是一家人。你可以不喜欢你的家人，但家庭纽带却是真实存在的。
“我救不了她，我没办法止住她的血。”他说。
“谁也没办法，至少你尽力了，这才是最重要的。”菲斯塔斯安慰道。
克丽曼莎看到了他俩，她全身都在痛苦地颤抖，他们三个一起往外走。
“去我那里待会儿吧。”菲斯塔斯说道，可当他们走到他的公寓的时候，他突然哭了起来。于是，他们看着他走上电梯，跟他道了晚安。
直到科里奥兰纳斯快把克丽曼莎送到家时，才想起来高尔博士给他们留的作业，关于如何给竞技场的贡品送食物，以及如何给他们下注，要提出具体建议。
“她肯定不会到现在还等着我们交作业吧，我今晚做不了了，我连想都不能想。你明白的，阿拉克妮不在了。”克丽曼莎说道。
科里奥兰纳斯同意了，他又何尝不是呢？
在回家的路上，他想起了高尔博士。她一定是那种只要学生错过期限，必定对其严惩不贷的人，才不管你有什么客观理由。为了保险起见，他觉得最好还是写个草案。
当科里奥兰纳斯顺着楼梯爬到十二层时，发现奶奶正情绪激动地责骂辖区的人，她已把准备参加阿拉克妮葬礼的黑色礼服拿出来，那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她一看见科里奥兰纳斯，便急匆匆地朝他走过来，摸完胸脯摸胳膊，直到确认他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泰格莉丝一直在哭泣，“我不能相信阿拉克妮死了，今天下午去市场我还见到她在买葡萄。”
科里奥兰纳斯极力安慰她们，向她们保证他很安全，“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这就是一个突发事件，现在安保一定会加强的。”
等大家都平静下来之后，科里奥兰纳斯回到卧室，脱掉沾满血污的校服，去浴室冲个澡。他用近乎要把他烫伤的热水洗澡，把身上残留的阿拉克妮的血洗掉。有那么一会儿，痛苦的啜泣让他感到胸疼，但很快就过去了。
科里奥兰纳斯不清楚是因她的死而难过，还是因自己的处境而痛苦，或许两者都有吧。他穿上爸爸的旧真丝浴袍，决定试着把方案写一写。他没有睡意，阿拉克妮喉咙里咕噜噜往外冒血的声音犹然在耳，再多的香粉味也无法消解。埋头写作业会有助于他平静下来。他一向喜欢独立完成作业，这样不用和同学们的想法相互调和。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他很快写出了一份简要而实际的方案。
考虑到与高尔博士在班上的讨论，以及游客在动物园给饥饿的贡品喂食时高涨的热情，他决定把方案的焦点放在食物上。首次，赞助者可以购买物品——一块面包，一块奶酪，用无人机送给某个特定的贡品。需设立一个委员会来审查每件物品的性状以及价值。赞助者必须是声誉良好、与游戏无直接关联的凯匹特公民，游戏设计者、导师、负责看管贡品的治安警以及上述人员的家属需排除在外。至于赌注的问题，他建议再设立一个委员会行使相关职责：选定一个场所，让凯匹特公民可以正式对胜者下注；设定赔率，监管赌金归于赢家。两个项目的收益可用于饥饿游戏的支出，这样帕纳姆政府基本无须为饥饿游戏提供资金。
科里奥兰纳斯秉烛达旦，一直工作到周五清晨天色微明。当第一束晨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时，他已经穿好校服，腋下夹着方案，静悄悄地离开了公寓。
高尔博士在科研、军事、学术界身兼数职，因此他不得不大胆地猜一下她的办公桌在哪里。这方案与饥饿游戏相关，因此他就朝一座叫“城堡”的宏伟的建筑走去，这是国防部所在地。值勤的治安警拒绝让他进入此安防重地，但向他保证这几页方案肯定会放到高尔博士的办公桌上。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当他走回科索区时，早间只显示帕纳姆国徽的大屏幕此时也活跃起来，播放着头天晚上的新闻。屏幕上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那个贡品割破阿拉克妮喉咙、他跑过去救她，以及杀人者被击毙的画面。他有一种很奇怪的身处事外的感觉，似乎他所有强烈的情感都随着淋浴时短暂的宣泄而灰飞烟灭了。因为他对阿拉克妮死亡事件的最初反应有些迟钝，因此，当他看到摄像机只拍摄到他救人的画面，显示出他勇敢、有责任心的瞬间时，他大大松了口气。如果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在颤抖。
屏幕上，利维娅在听到枪响后朝人群抱头鼠窜的画面也一闪而过，看到这个他特别开心。在一次修辞课上，科里奥兰纳斯因未能很好地解读一首诗的深层含义，被她归结为过于自恋。这下利维娅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事实胜于雄辩。在关键时刻，科里奥兰纳斯去救人，而利维娅却朝最近的出口逃之夭夭。
科里奥兰纳斯回到家时，发现泰格莉丝和奶奶已经从阿拉克妮的死亡的震惊中缓过劲来。她们夸赞他，说他是国家英雄，虽然他只是摆摆手，但内心却暗自高兴。这会儿，他本应感到累了，可内心却有一股紧张的力量在翻腾。他接到通知，学校仍然开课，这让他又劲头十足。在家里当英雄，自豪感是有限的，他需要更多观众为他喝彩。
早餐吃完烤土豆和酪乳，科里奥兰纳斯就去上学了。一路上，他神情肃穆，这是此情此景所必需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阿拉克妮的朋友，危急时刻出手相救也进一步证明了这一点，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主哀悼者。
在大厅，吊唁的人来自四面八方，在沉重哀悼阿拉克妮的同时，人们对他也赞誉有加。有人说他像照顾妹妹那样照顾她，尽管他实际上也没那么做，但他也默认了。没必要不尊重逝者。
作为私立学校的学监，海波顿本应代表校方主持追悼会，但他并没有露面。塞蒂莉娅代替他出席了追悼会，她在悼词中对阿拉克妮大加赞美：她大胆、幽默、快人快语。而所有这一切都是科里奥兰纳斯厌恶的，是她性格中最恼人的一面，是最终导致她死亡的原因。茜科老师接着发言，她赞扬了科里奥兰纳斯，也顺便提到了菲斯塔斯，赞扬他们在朋友倒下去时所做出的迅速反应。
学校的心理咨询医生希波克拉塔·兰特表示，欢迎任何有痛苦问题的同学到她的办公室咨询，特别是那些对自己或他人有暴力倾向的学生。塞蒂莉娅再次发言，宣布阿拉克妮的正式葬礼安排在第二天，要求全体同学参加，对她表示悼念。葬礼会在帕纳姆进行全国直播，因此大家无论在行为还是外表上，都要展示出一个首都凯匹特青年所应有的姿态。仪式结束后，老师告知学生们可以自由走动，悼念自己的朋友，为失去这样的朋友而互致慰问。午饭后恢复上课。
吃完了简单的鱼沙拉吐司，虽然大家都没什么心情，但还是按照日程安排一起去见戴米格罗斯老师。见面后，戴米格罗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给各位导师一个添加了贡品名字的新名单，老师说“这有助于了解饥饿游戏的进程”，大家情绪低落，一点都提不起精神来。
第十届饥饿游戏
导师分配名单
一区
男孩（法赛特） 利维娅·卡迪尤
女孩（维尔琳） 帕尔米拉·蒙蒂
二区
男孩（马库斯） 塞亚纳斯·普林斯
女孩（萨彬） 弗洛鲁斯·弗兰德
三区
男孩（瑟科） 艾欧·佳思珀
女孩（苔丝丽） 厄本·坎维尔
四区
男孩（米曾） 珀塞弗涅·普赖斯
女孩（科洛尔） 菲斯塔斯·克里德
五区
男孩（海） 丹尼斯·弗凌
女孩（索尔） 伊菲吉妮娅·莫丝
六区
男孩（奥托） 波罗·林
女孩（吉尼） 戴安娜·林
七区
男孩（特雷奇） 维普萨尼亚·茜科
女孩（拉米娜） 普林尼·哈灵顿
八区
男孩（鲍宾） 朱诺·菲普斯
女孩（沃薇） 希拉里斯·海文斯比
九区
男孩（帕洛） 盖乌斯·布林
女孩（希芙） 安卓克利斯·安德森
十区
男孩（坦纳） 多美亚·韦姆斯维克
女孩（布兰迪） 阿拉克妮·克林
十一区
男孩（瑞伯） 克丽曼莎·德芙克特
女孩（迪尔） 费利克斯·莱文斯蒂
十二区
男孩（杰瑟普） 利西翠妲·维克斯
女孩（露茜·格雷） 科里奥兰纳斯·斯诺
科里奥兰纳斯，还有旁边的几个人，都自动划掉了十区贡品女孩的名字。可接下来怎样？按理说也应该划掉阿拉克妮的名字，可感觉不一样。他的笔在她的名字上方盘桓，暂且没划掉。就这样把她的名字划掉似乎太冷酷了。
进教室大概十分钟后，学校办公室送来口信，指示他和克丽曼莎离开教室，马上去“城堡”汇报。科里奥兰纳斯感到既兴奋又紧张。高尔博士喜欢他的方案吗？讨厌他的方案吗？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科里奥兰纳斯没有提前告诉克丽曼莎他写方案的事，她知道后十分恼火。“我真不敢相信在阿拉克妮尸骨未寒的时候你竟然有心思写方案！我哭了一晚上。”她浮肿的眼泡说明她没撒谎。
“唉，反正我也睡不着，”科里奥兰纳斯反驳道，“她死的时候是我把她抱在怀里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我干点事情也免得胡思乱想。”
“明白，明白。每个人表达哀痛的方式也不一样。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叹了口气，“那么，这个理论上咱俩共同撰写的方案里都说了些什么？”
科里奥兰纳斯瞄了她一眼，看到她似乎仍余怒未消。“对不起，我本想告诉你来着，都是一些最基本的内容，有些是小组会上讨论过的。你知道，我这周已经得过一个处分了，我不能再经受打击了。”
“你至少把我的名字放上去了吧？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弱了，连本该完成的作业都无法完成。”她说。
“我谁的名字也没写，这更像是一个班级任务。”科里奥兰纳斯恼怒地摊开双手，“说实话，克丽米，我觉得我是在帮你的忙！”
“好吧，好吧。”她说，态度缓和下来，“我想我欠你的，但我希望我至少有机会读一读，如果她刨根问底，你可要帮我掩饰一下。”
“你知道我会的。兴许她根本不喜欢这方案，我的意思是，这方案写得太具体了，而她正在制定一整套完全不同的规则。”科里奥兰纳斯说。
“是啊，”克丽曼莎赞同道，“你觉得现在还有可能举办饥饿游戏吗？”
这个他还真没想过，“我不知道。现在阿拉克妮出事了，接着是葬礼……即使举办，我想也要推迟了。我知道你反正也不喜欢这竞赛。”
“你喜欢吗？说真的，有人喜欢吗？”克丽曼莎问道。
“也许他们会直接把贡品送回家的。”一想到露茜，他觉得这个想法还真不错。他纳闷阿拉克妮之死的余波会对露茜产生怎样的影响。所有的贡品都会受到惩罚吗？他们会允许他去看露茜吗？
“是的，或者把他们都变成阿瓦克斯或别的什么。那样的话挺糟糕的，但总比去竞技场强。我是说，我宁愿没舌头活着，也不愿意死，你说呢？”克丽曼莎说道。
“我同意，可我知道我的贡品怎么想，没了舌头还能唱歌吗？”科里奥兰纳斯说。
“我不知道，嗯，也许能。”
他们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城堡”大门口。
“我小时候特别害怕这个地方。”克丽曼莎说。
“我现在还害怕呢。”科里奥兰纳斯这么一说，把她给逗笑了。
在治安警检查站，他们需进行视网膜扫描，并与凯匹特个人档案进行比对。他们的书包被留下了，一个警卫带领他们走进一个长长的灰色走廊，之后上了电梯，然后向下运行了至少二十五层。科里奥兰纳斯从来没下到如此深的地下，令他惊异的是，他竟然很喜欢这种感觉。斯诺家的顶层公寓他也喜欢，可在战争期间炸弹呼啸着坠落时，他感觉太易受到攻击了。而在这里，任何武器都奈何不了他。
电梯门打开了，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开放式实验室。一排排实验桌、许多不熟悉的机器设备和玻璃柜一直延伸到远处。科里奥兰纳斯转身去问警卫，可她已经关上了大门离开了，也没有进一步的指示。
“我们能进吗？”他问克丽曼莎。
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实验室里走。“我有种可怕的感觉，好像要打碎什么东西。”她小声说道。
他们沿着有十五英尺高的玻璃箱朝前走。玻璃箱里是一个小动物园，一些是熟悉的动物，有一些则改变了很多，很难叫得上名字。小动物在箱子里溜达着，喘息着，笨拙地移动着，明显很不开心。当他们从旁边经过时，这些动物用特大的牙齿、爪子和脚蹼咬啮、拍打着玻璃。
一个穿着实验服的年轻人拦住他们，把他们带到了爬行动物馆。他们终于见到了高尔博士，她正对着一个装有几百条蛇的巨大的玻璃箱仔细观察。蛇的颜色非常明亮，是一种非自然的颜色，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粉色、黄色和蓝色，隐隐地发出霓虹灯般的荧光。不足一尺比铅笔还细的蛇身交缠在一起，拧成一块迷幻的地毯，覆盖了箱子底部。
“啊，你们来了。给我们新诞生的小宝贝们打个招呼吧。”高尔博士咧开嘴笑着说。
“你好。”科里奥兰纳斯说完，把脸凑近玻璃箱，看着那些绞拧在一起的生物。这让他想起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这颜色有什么特别意义吗？”克丽曼莎问道。
“凡事都有意义，或者毫无意义，取决于你怎么看。说到这里，我想起了你们的方案，这方案我很喜欢。是谁写的？就你们两个吗？还是你们那鲁莽的朋友在被割喉之前也参与了？”高尔博士说。
克丽曼莎很不安，一声不吭，但科里奥兰纳斯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很快变得坚定起来。她是不会被吓倒的，“全班同学一起讨论的。”
“阿拉克妮本来昨晚是要帮着一起写的，可是……就像您说的……”科里奥兰纳斯说道。
“是你们两个先酝酿的，对吧？”高尔博士问道。
“是的，我们在图书馆写出来，然后昨晚在我公寓打印出来。之后我交给了科里奥兰纳斯，这样按计划，他今天早晨可以给您送过来。”克丽曼莎说道。
高尔博士看着科里奥兰纳斯问：“是这样的吗？”
科里奥兰纳斯一时语塞。“我确实是今天早晨送过来的，没错，嗯，可是我只把它给了值班的治安警，他们不允许我进来。”他说话时躲躲闪闪，高尔博士的问题有点奇怪，“这有问题吗？”
“我只想确定你们两人都参与了。”高尔博士说道。
“我可以把小组讨论以及后来怎么形成方案的手稿拿给您看。”科里奥兰纳斯提出建议。
“好吧，我看看，你把副本带来了吗？”高尔博士问道。
克丽曼莎满怀期待地看着科里奥兰纳斯。“不，我没带。”他说。昨天克丽曼莎情绪不好，方案的事一点忙都没帮上，把这一摊子都撂给他了，对此他并不开心，再说了，她还是他争取奖学金的最强有力的竞争者呢。因此科里奥兰纳斯问克丽曼莎：“你带了吗？”
“治安警把我们的书包拿走了。”克丽曼莎转而对高尔博士说，“也许我们可以用交给您的那个？”
“哦，可以。可我的助手在我吃饭的时候把它放在这箱子里了。”高尔博士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科里奥兰纳斯低头看着玻璃箱里正在吐芯子的蠕动的蛇。没错，他可以在绞缠的蛇身缝隙间，窥见他写的方案的只言片语。
“我想，你俩可以把它拿出来？”高尔博士建议道。
感觉这像是一次考验。虽是高尔博士提出的奇怪的考验，但仍然是考验。这应该是提前计划好的，科里奥兰纳斯猜不出结果会怎样。他瞟了一眼克丽曼莎，想回忆起她是否怕蛇。但他连自己是否怕蛇都不知道，他们在学校实验室没见过蛇。
克丽曼莎朝高尔博士硬挤出一个微笑，“当然，是从上面的活板门伸手进去吗？”
高尔博士把整个盖子都打开了，“噢，不，我给你们更大的空间。斯诺先生？你为什么不开始？”
科里奥兰纳斯慢慢伸进手去，可以感觉到箱子里温热的空气。
“这就对了。动作要轻，别打扰它们。”高尔博士指导着说。
科里奥兰纳斯的手摸到了一页方案纸的边缘，然后慢慢地从蛇身底下抽出来。蛇掉下去，堆成了一堆，但它们似乎并不介意。
“我觉得它们甚至没察觉到我。”他对克丽曼莎说道，后者的脸吓得都有点发青了。
“好了，轮到我了。”说着，克丽曼莎把手伸进箱子里。
“它们的视力不太好，听力更不好。但它们可以感知你的存在。所有的蛇都可以用舌头感知你的气味，在这方面这些变种蛇更敏感。”高尔博士解释说。
克丽曼莎用指尖捏起一张纸，然后提起来，这时蛇动了起来。
“如果你身上散发出它们熟悉的气味，令它们感觉很愉快——例如一个温暖的箱子的气味，它们就对你不理不睬。一种新气味，不熟悉的气味，那就是一种威胁。你全要靠自己了，小姑娘。”高尔博士说道。
当科里奥兰纳斯正想对目前情况做出判断时，他看到克丽曼莎的脸上露出警觉的表情。当她迅速把手缩回时，六条蛇不约而同地发动了攻击，把牙齿刺进了她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