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血祭之后
“你是沈百道为沈家留下的独苗？”
凌景面容有些憔悴，他抬眸，御景真君的风采不减半分，当他的目光落在沈万天身上，感知到了凛冬宫凌御一脉真传功法《凌御九霄诀》的气息，便接着问道：“是我凛冬宫的弟子？”
沈万天沉默了一会儿，一双如大日的眼眸微微黯淡，道：“禀真君，我是沈家当代少族长，同时也是凌天阁大长老凌文照的亲传弟子。”
闻言，凌景面色有些古怪的看了沈万天一眼。
心中暗道：“两个该天诛人灭的蠢货，我还以为他们的人性已经彻底泯灭了，不曾想还给沈家留下了种子。”
凌景摸了摸下巴，打量了沈万天一番，口上却道：“不错，年纪轻轻，已经拥有筑基后期修为，筑基灵躯内火之意境，若是正常修炼，踏境金丹的概率少说也有六七成。”
他又瞥了一眼沈万天身边长着雪白羽翅和坚实鳞片，此时却乖巧如绵羊的异兽，继续道：“若是你再为这拥有一丝水麒麟血脉的异兽寻到机缘，令其突破妖丹境界。”
“一人两个顶尖金丹战力，哪怕在整个北疆，也只比清霜圣地的元婴真传低一头。虽然比不上数千年的沈家，不过一人一兽，便也可以建立一个不算弱的金丹家族。”
沈万天听之，诚惶诚恐，谦声道：“真君过誉，晚辈惶恐至极。修行之路漫漫，晚辈定当勤勉苦修，不负真君期望，为家族争光。”
“呵，为家族争光？”
凌景冷笑一声，却是不客气的说道：“沈万天啊沈万天，你也是修行者，是金丹在望的人中龙凤，莫不是还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沈万天看着凌景。
眼神中有些茫然。
非是一窍不通，不谙世事的茫然。
而是一种人生无措，举目四望的茫然。
他的目光穿过凌景，落在了已变作一片焦土，满目疮痍的千泉源流之地，落在了他生活了将近三十年的沈家族地。
“是老祖与师尊做的？”沈万天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低沉、空洞，毫无生气。
其实，这看着好似没有情感波动的绝望的语气，更潜藏着他的惊恐。
亲族尽役，唯自己被是至亲也是至恶的师傅与老祖放过，独活了下来的惊恐。
“他们合谋，血祭你沈家百万生灵，求来了破境元婴，也求来了飞升彼岸仙界机会。”凌景硬朗的面庞上有些许不忍，但却没有半点隐瞒，将这血淋淋的事实再叙述了一遍。
“这样啊，所以沈万天的父母，兄弟姐妹，堂哥族妹，亲朋好友，手下奴仆，全死了？”
沈万天望着绝无一点生气的千湖源流，语气轻飘飘的道。
仿佛说的内容事不关己。
只是理性的在讲述着沈家被血祭的后，其家族唯一幸存者沈万天此时面临的处境。
“沈家族地的生灵无一幸存，不过沈家家大业大，在外的族人少说也有千百人，你沈家也不是彻底的族灭。”
瞧着沈万天仿佛失去了灵魂，凌景好像觉得对一个族灭的小家伙不该太过冷酷，于是拐着弯子安慰。
沈万天恍然无觉。
天地茫茫。
他已无魂归处。
凌景见其失魂落魄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你跟我回凛冬宫吧。”
作为凛冬宫的元婴老祖。
沈万天怎么都说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徒子徒孙。
现在沈万天这般状态，他怎么也不能放任其自生自灭。
一刻，两刻，三刻……
一个时辰。
沈万天没有回答。
堂堂御景真君就这样默不作声的在一旁等着。
“真君，您请回吧。”
不知何时，沈万天的眼底好像恢复了一丝神采，他抬头看向凌景，回绝了元婴真君的好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好像觉得自己如此生硬的拒绝元婴真人不妥，又补了一句:“沈家亡灵百万，需要有人守孝。三年之后，我再去凛冬宫。”
“好。”
凌景深深的看了沈万天一眼，片刻无言，便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这曾经无比繁华的千湖源流之地。
“小九，回家了。”
原地，沈万天摸了摸雪羽麟兽的羽毛，轻声道。
“呦。”
雪羽麟兽低鸣一声，如宝石的瞳孔暗淡了下来。
“走吧。”
沈万天一步向前，带着雪羽麟兽，回家。
回只离开了一阵儿的家。
天地苍茫。
千湖源流之地，原本有一道线，线的一边是白雪皑皑，另一边明显在更北却有着四季与鼎沸人烟。
而此时，白雪皑皑仍旧是白雪皑皑，那四季与人烟，却变成了死寂一片。
一人一兽，就这么默不作声的，披着冰雪，走进了死寂……
飘然离去的凌景，却没有真正的离开。
他后头绕着千湖源泉之地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将所有因血祭度入灵脉、地脉中的魔气，或以魔气洞玄镜汲取，或彻底封印，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善后之事差不多完成了，接下来……是要去清霜圣地请罪了！”
此时，凛冬宫明面上唯一的元婴修士御景真君神情颇为严肃，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样子。
此次，犯下滔天之罪的是凌文照。
是他钦定的凌天阁大长老。
无疑，这一次无论是凛冬宫，还是他这位元婴真人。
绝不会被轻易饶恕。
……
姜家宁安镇，悄然回到家中的姜明道二子姜平河，急忙下到唯有他可以进入的地下室中。
他神色慌张的将地板下边角的一块地砖撬开，又向下挖了数尺。
是见，土里埋有一本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册子。
姜平河将册子刨了出来，抖掉上面的碎土。
只见，册子上面赫然有八个大字——《彼岸圣源接引仙法》。
“苍海城血祭用的就是这法？”姜平河楞楞的看着册子上的字，心有余悸。
十六年前，一炼气魔修欲血祭宁安镇，四弟姜平清正来宁安镇看望姜平河，发现了魔修。
于是，姜平清便与魔修战了起来。原本姜平清道法要好上一筹，但那魔修凶狠，在被姜平清削断了手脚后，竟动用了魔煞珠，与姜平清同归于尽。
战后，收拾好四弟遗体后，姜平河搜查魔修储物袋，发现了不少修士物品，以及这本册子。
最后他将所有修士物品都上交给了姜明道，却鬼使神差的将册子留下来。
“今日，我姜家烛武有了凌天令，杏秋的未婚夫李长渔更是当了那传说中清霜圣地圣子，这后手，也没必要留了。”
“更不能留。”
一念至此，姜平河引来一把火，将《彼岸圣源接引仙法》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