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此生唯一所愿
他经过客厅看见苏念恩家里的一片狼藉。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糖糖了，但糖糖还认得他。小狗摇着尾巴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谢你保护苏念恩。”白淇泽揉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笑意温柔。
白淇泽找到附近的一家药店，买了碘伏酒精棉球等处理伤口的东西，他担心她一个人在家会害怕，担心她的伤口会疼，结完账他就往苏念恩家里奔去。
他看见小姑娘坐在沙发旁边的地垫上，手轻轻抚摸小狗的头，泪水一滴一滴砸在小狗白色的毛上，浸湿一小片。他走到苏念恩面前，大拇指划过她的脸颊，给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浓密纯黑的长发散落至胸前轻轻扫过他的脸颊，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钻进他的身体。
“是不是很疼？”白淇泽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
苏念恩摇摇头，垂着脑袋把玩自己的手。
白淇泽有些手足无措，弯下腰蹲在她面前凑近看她。他从塑料袋里拿出刚买的药物，极其耐心地给她处理身上的每一处划痕，把血渍擦净。她时不时因为疼而颤抖一下，但也乖乖坐在那不动。
不知道这个过程用了多久，白淇泽看着一道道触目的划痕，每一道都像是划在他的心上。
“上床睡觉吧，好不好？”
过了两分钟。
“那把糖糖抱过去和你睡，好不好？”
她还是不说话。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别害怕。”
苏念恩停下了摩挲手指的动作。
他见她终于有了反应，抬手把她整个腾空抱起往她房间走去，又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空调调到了适宜的温度，确定没什么遗漏之后，他在苏念恩床边打了个地铺。
床头柜上亮着小熊图案的粉红色夜灯，两人都没有闭眼，只是盯着弱光微亮的天花板。
“不用在地上睡的。”
“什么？”白淇泽没听清。
“我说你可以不用在地上睡。”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但心中却有一丝丝窃喜。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和你睡？”
苏念恩没声了。
白淇泽从硬得硌得慌的地板上爬了起来，掀开苏念恩旁边的被子躺了进去。不到五秒的时间，他从背后把她抱进身体里面。他摸她的额头：“恩恩。”
苏念恩感觉自己幻听了一样，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有人喊她“恩恩”了。
她只觉这样的称呼亲昵而又宠溺，那是他们爱的时候温暖幸福的瞬间。
“你能……别这么叫我吗？”
“为什么？我就想叫，恩恩，恩恩，恩恩。”
“白淇泽，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提也不要继续了，这样对我们都好。”她鼻子一酸，忍住自己日夜积攒的思念情绪。
“苏念恩，对不起。我知道我说再多对不起都没有用，但是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原谅我最后一次。”
“我现在一个人过得很好，你为什么还要来搅乱我的生活？”苏念恩转身，用灵动湿润的双眼跟他对视。
“因为我放不下你，这个理由可以吗？”
“不可以。”
白淇泽想让她继续说。
“你还记着我的好，或者记得我就好。你不要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就是对我的最好。”
“苏念恩，我们能好好谈谈吗，我们先不说我为什么出现，我为什么突然又闯进你的生活，你只需要听我说就好，好吗？”
苏念恩轻叹了一口气。
那年的我和你也曾像我期待的那般那么幸福过。
那天ktv一别后，苏念恩很久都没有再见过白淇泽。而她那天翻滚的心也像一个普通的小插曲，没再过多影响她。她只是照常过她的休学生活，每隔一个月就会去栖山复查。
跨年夜也随之到来，苏念恩决定去和龙语希、苏哲一起跨年。
三人相约去看一场跨年电影，她本以为只有他们三个人，可到电影院取票的时候她看见了有将近一个月没见的白淇泽。
苏念恩有些诧异。
他女朋友呢？没和他一起来吗？可这是跨年诶。
苏哲去取票机取了四张票。因为一开始他们打算过二人世界，买的是两个座位，后来两人突然想起来叫苏念恩一起跨年。刚好，白淇泽今天也是一个人，林鲤要在家和家里人一起，怕苏念恩一个人无聊，苏哲又订了两个连在一起的位置。
龙语希和苏哲在8排7座和8排8座，苏念恩和白淇泽的座位在9排6座和9排7座。
苏念恩不自觉的感觉到有些尴尬。
算了，这有什么的，反正他们俩又没什么，坐一起看个电影而已，反正苏念恩跟他也不熟，也不会多说什么话。
四人在开场前十分钟入了场，买了两桶爆米花和四杯可乐。
因为白淇泽的存在，苏念恩有些不自在，电影开场前她一直都在看手机，一会儿点进微博，一会儿点相册，一会儿又打开抖音……
这十分钟过得像一个小时，好不容易熬到电影开场。
电影是跨年限定场，时间在下午5:20分。
这是个很浪漫的时间点，电影也是爱情主题的，适合情侣来看，苏念恩想到白淇泽有女朋友，心里更加不自在了，她强行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专心投入到电影中去。
电影开头男主角和女主角在高中的学校初遇，女主是转学来的，而男主对女主一见钟情，两人在相处的时光中女主对男主日久生情。可女主又因为家庭原因再次转学，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别。
苏念恩看到现在的剧情一直把两只手交叠在腿上，没有吃爆米花也没有喝一口可乐，甚至连吸管都没有戳进去。
两人无话。
在她以为会一直这样沉默的时候，白淇泽转过头来一边将爆米花递到她面前：“吃啊，怎么不吃？”
“我不饿。”苏念恩条件反射般摆了摆手，但不过三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有多蠢。
白淇泽扯唇一笑。“哪有人看电影吃爆米花是因为肚子饿了？合着你把爆米花当正餐啊？”他抓了一大把放苏念恩手上。他觉得这个小孩还挺有趣。
“没有，我的意思是，专心看电影。”
白淇泽没再说话，视线转回屏幕。
男主和女主再次重逢。两人旧情复燃，终于成为了恋人，弥补了学生时代的遗憾。男主是一名游泳运动员，在一场倾盆大雨中为了保护女主而被建筑物砸伤，医生说他可能做不了运动员了，两人都因此很伤心，但却依旧在生活的重重困难中行走。女主在一次无意间听到男主和朋友的聊天，他说到“后悔”。本意是因为没能给她更好的生活而后悔，但女主听到理解的是和她在一起后悔了。
女主和他提了分手，他流着泪向她道歉，可她再也不会回头。
“是你亲口告诉我永远都不会再让我伤心的。”
“可是我竟然亲耳听到你说后悔这两个字。”
女主要结婚了，向亲朋好友发了婚礼邀请函，邀请函也到了男主的手上。他一身西装赶到婚礼现场，她穿着漂亮的婚纱，两人回望过去，就算现在婚礼上的新郎新娘不是我们，但也感谢彼此出现在对方的青春里，为一起走过的时间做一个美好的告别。
苏念恩真的认真看完了电影，代入感很强，她无意识对着白淇泽说道：“好遗憾啊，最终还是没能在一起。”
“这不是很正常吗？走到最后的能有几个。”
苏念恩回神，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她的认知里，他那么喜欢他女朋友，谈着甜甜的恋爱，不应该对未来很憧憬吗？
电影院里的灯亮起，观众伴随着片尾曲《不遗憾》离场。
“爱过了就不遗憾
有什么好遗憾
今后提起你的姓名
谈笑我也可以”
四人一边聊着电影，一边往烤肉店走，他们打算吃完饭后爬到西山山顶上等待新年的钟声敲响。
爬到一半，龙语希走不动了，要苏哲背她。而苏哲向来很宠龙语希，她勾着他的脖子笑：“一切就绪，出发！”
12月31日的夜里很冷，山顶没有什么可以遮挡风的建筑物，寒风一阵一阵的往脖子里灌，冷的苏念恩直哆嗦。她觉得自己穿的已经够厚了，但她还是很冷。白淇泽看到她这副模样感觉有点儿夸张，有那么怕冷吗？
树叶随风沙沙作响，像一个个小精灵在跳着优美的舞蹈。天空这一块黑色的幕布也被几颗闪烁的钻石点缀，气氛被眼前的景色染上些许神秘感。等待新年的钟声揭开神秘的面纱。
山顶中间有一个小亭子，从这里可以眺望到整座城市的夜景，苏念恩拿出手机找了个自认为最合适的拍摄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你们在这等一下哈，我带她去那边看看。”苏哲小跑到小亭子里跟苏念恩和白淇泽说。
“苏念恩，你要不要一起去？”龙语希在的位置稍远，她两只手张在嘴巴两侧提高声调朝着苏念恩的方向喊。
“我不去啦，你们去吧。”苏念恩回。
其实她今天来就不太合适了，两人好不容易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她可没有那么不识趣。
亭子里只剩苏念恩和白淇泽。毕竟这么冷的天能想到来山顶跨年的也只有他们四个了。
两人静静地望着这座城市，无话。
气氛有些凝滞，苏念恩实在是觉得诡异，在电影院也不是没有交流，怎么现在又一拳打回解放前？
“你为什么没带你女朋友一起来跨年？”苏念恩主动开了口。
“她和家里人吃饭。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啊，我就随便问问而已。”
“你没有男朋友吗？”
“啊？其实我觉得早恋不太好。”苏念恩一本正经回答。“而且我喜欢的那个人有女朋友了，我总不可能去挖墙脚吧？”她抿了抿唇，望向城市的另一边，想躲白淇泽的目光，仿佛她看不见白淇泽，他也看不见她一样。
“市一中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哈，做什么都那么乖。”白淇泽的语气带了点儿阴阳。“那你这是暗恋了？还是没有结果的暗恋。”
“这不是很正常吗？有结果的能有几个。”她学着他在电影院回复她那句“这不是很正常吗？走到最后的能有几个。”的语气。
“……”
苏念恩看到他被怼沉默了的反应莫名觉得很好笑。她盯着白淇泽笑得肚子疼。
“你笑点也太低了。”
不过爱笑，挺好的。
以后都要这样多笑一笑。
这是白淇泽第一次看苏念恩笑的那么开心，即便两人只见过几次面，初见时他就觉得苏念恩有一种奇怪的体质：一看见她就觉得她很高冷。她又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虽然漂亮得十分惊艳，却带有难以靠近的攻击性。多接触一会儿，却发现她的性格很呆，甚至有时候说话还有点儿傻，同她清冷的长相十分不符。
少年两手撑着板凳看她大笑，嘴角也不自觉露出了明显的弧度。
11点50分，龙语希和苏哲回来了，龙语希的头上多了一朵紫色的小花。
“我们来啦，只有十分钟了哦。”
“坐我这里来，我研究了好几个位置，这个角度看烟花肯定最美。”
龙语希坐到了苏念恩旁边。四人聊着天等待零点到来。
11点59分。
“十、九、八、七！”
“三！”
“二！”
“一！”
嘭！一道美丽的彩色光线向天空炸开五彩斑斓的花簇，将夜幕点燃如同白昼。苏念恩下意识看向白淇泽，她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少年的眼睛被点燃了流光溢彩的火焰，苏念恩觉得他眼睛里的烟火比天空上的还要美。
“新年快乐！”少年们对着盛开的夜空呐喊。
“白淇泽，新的一年，要健康快乐啊。”苏念恩在绽放的烟花海洋中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苏念恩，新年快乐，每一天都要平安快乐。
这是他的秘密，他白淇泽跟谁都不能说的秘密。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其实我在偷偷守护着你。我不会让你知道，当然，也不能让你知道。
因为我现在没有守护你的身份，我只能装作我心里的人不是你。
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人不是我，也一定不能是我。
你的快乐是我此生唯一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