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林依依在厨房烧火煮饭，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妈，你在家吗？”
是林依依的三姑来了，还着个男孩，是于晨阳林依依的亲弟弟。
“三姑来了啊，进来坐吧，奶奶去后边地里了。”
“依依在家啊，这么早就放假了？”三姑林燕不咸不淡地问到。
林依依看了看这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三姑，又瞥见一旁穿着名牌短袖的于晨阳，不由得内心酸涩。
“嗯，我去喊奶奶。”
林依依急匆匆地去喊奶奶，到后边地里，看见奶奶正弯着腰除草。
“奶奶”
“咋了，饭煮好了？我待会就回来了。”
“不是，是三姑来找你了。”
奶奶一听三姑来了，把手里面的杂草随手一扔，拍了拍手上的泥就往家走。
“燕儿啊，有什么事吗？”
看着两个孩子在林燕没好意思说出口。
“没事，就是好久没来了，想着来看看你。”
“晨阳，叫姥姥。”林燕示意于晨阳叫人。
“姥姥。”于晨阳脆生生的开口。
“晨阳都长这么高了，放假来姥姥家玩啊。”
“这孩子哪都好就是不爱叫人。”林燕说起于晨阳就是一脸宠溺。
“每学期都拿奖状回来，开家长会老师都夸他来着…”
林依依悄悄的溜屋里去看小说了，懒得看林燕吹捧她的宝贝儿子。
林奶奶摘点李子喊林燕母子吃，又喊她们留下来吃饭，林燕也没有推脱。
母子二人聊会儿天，就去厨房择菜了，林燕进厨房就把门掩上。
“妈，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借钱？借多少？”林奶奶那菜的手停住了。
“不多就三万。”
林奶奶有些犹豫，但又对女儿很是心疼。
“可，这钱是给依依读大学用的。”
“她是女孩，读不读都没关系，再说了反正不读书也挺好的还可以在家陪你。”
“依依成绩好，哪能说不让她读了。”
“那晨阳成绩比她更好呢，回回都拿一等奖，以后肯定比她有出息的多！”
“依依也是你亲生的啊，以后有出息了能不想着你？”
“她又不知道我是她亲妈，反正我又不指望她！”
“华子当年说了，这个钱是留给依依的。”
“依依又不是他生的，我还是他亲姐呢，他留的钱我咋就不能用？”
“你这个亲妈，还赶不上人家华子呢。”
“妈，你就借我吧，晨阳爸爸的病又时好时坏的，动不动就要吃药，还有他妈也病兮兮的，到处都要用钱。”
林燕见林奶奶不想借钱便卖起了惨，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我找二哥借，但是钱都在二嫂手里…”
“这个钱我是真拿不出来，我手里面只有两千块钱。”林奶奶也很无奈。
之前二伯母也打过这个钱的主意，所以林奶奶就把钱都存在林依依户头上了。
“怎么就拿不出来？当初二哥出事别个不是赔了十六万嘛？”
“哪有这么多啊，只有十万，依依长这么大吃穿喝不要钱吗？”
“那还有多少？妈你就借我嘛，过几年我肯定还！”林燕擦了擦眼泪不死心地问。
“都没剩多少钱了，我去年不是住院了吗？花了不少钱。”林奶奶随口胡说道。
“啊？你去年不是只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嘛？怎么花这么多钱？”
林奶奶听林燕这样说感觉心里面拔凉拔凉的。其实林奶奶去年只住了三天的院，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检查一下，顺便去老姐妹家住了几天，哪成想两姊妹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那医院又不是做慈善的，检查拿药不需要钱吗！人家说多少就要交多少。”
“那妈，你有多少先借我点吧。”
“只有两千块钱。”
“这死丫头是不是克我！”
“妈两千也太少了，都不够救急的怎么办啊？”
“那能怎么办，我身上就只有这么多。”
林奶奶说完便解开裤子拉链，在里裤的兜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小心翼翼的拆了好几层，才露出红色的毛爷爷。
把钱打开来，左手拿着，右手的指尖沾了口水，林奶奶仔细地数着。
“一、二、三、四…”
数了好几遍，生怕没数对。
“喏，你拿去吧，身上只有这一千二，多的也没有了。”
林燕只好接过来，没再说话，她从小到大看林奶奶的钱都是放里裤里的，她们那辈人都把钱看的紧。
厨房门口的林依依在那儿蹲了好久，腿都麻了。
原本准备进厨房帮忙的，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听见三姑叫奶奶不让自己读了，然后迟迟没有推开门。
林依依站起来缓一会儿，又跑卧室去了。
“不难过，我一点都不难过。”抱着枕头哭的可伤心了。
难过的是自己的亲妈这样对自己，从前只是听说是她把自己扔了，是爸爸和奶奶把我捡了回来，但毕竟是听说算不得的，这次是实实在在的从她嘴里说出的那些话。
林依依想爸爸了，爸爸在的时候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天天都好吃的有漂亮衣服，还不用看人脸色。
林依依知道，虽然自己不是林华亲生的，算起来是自己的舅舅，但是他对自己比任何人都好。
厨房里，林燕在灶台烧火，林奶奶拿着锅铲在铲菜。
“妈，依依都不帮你干活，我看那丫头没准是白眼狼。”
“平时煮饭弄菜都是依依在干。”
“那她今天咋缩了？咋滴我吃人啊？”林燕对于林依依不来帮忙很不高兴，主要不高兴的是林奶奶没把钱拿出来，只拿了现钱。
“林！燕！”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现在就只心疼她，都不心疼我了。”
“赶紧弄吧，孩子们都饿了…”
林奶奶装作没听见，终结这个话题，把炒好的菜舀到盘里，从水缸舀一瓢水倒在锅里。
于晨阳在院子藤椅上玩手机。
“晨阳，吃饭了，你表姐呢？”
“不知道。”
林奶奶从卧室把林依依喊了出来，林燕已经把饭菜端到堂屋桌子上了，于晨阳也上桌坐着了。
饭后林燕母子二人就离开了。
“奶奶，三姑找你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啊，借钱来的。你姑父又病了，晨阳上补习班没钱了。”
“我这儿有钱，借给她吧。”林依依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你那儿的钱，是你读书用的，借给她了你不读了？”
“那三姑怎么办？”
“她过不下去我也没办法，谁叫她当年不听劝死活要嫁给你姑父。”
当年林燕和于大业谈恋爱的时候，一家人都劝林燕，给林燕介绍了不少条件好的男的，林燕一个都不同意，哭着闹着要和于大业结婚，没办法只能随她去了。
于大业家在下边那个村子，离大队不远，走小路二三十分钟就到了，林奶奶去打听过他们家的情况。
于大业他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之前疯过说是医好了，时不时要吃药，到处欠了好多钱，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也还小，嫁过去要出钱要出力的。
他们家在十里八村的条件算是最差的，林奶奶看不上也很正常，毕竟没有哪个母亲愿意把孩子嫁去狼窝。
“啊？我好以为是介绍的呢？”
“谁把她介绍进那么一家，还不是她自己眼瞎！”
当年林燕嫁的时候，林奶奶哭的稀里哗啦的，差点眼睛都哭瞎了，还是没能劝住林燕。
林奶奶也是心疼她，这么多年过去，林燕次次来打秋风来借钱，哪次不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因此二伯母才不高兴林奶奶，林奶奶就没指望过林燕还钱。
林燕第一胎怀的是个女孩（林依依）原本想打掉的，但又害怕是个男孩，结果生下来发现是个女孩就给丢到水井去了。
正好去照顾林燕月子的林奶奶打水杀鸡瞧见了赶紧捞起来的。
林奶奶把孩子抱去给林燕，林燕就对林奶奶说把她丢掉自己不要。
林奶奶只好把林依依抱回家了，看着奶呼呼的孩子，舍不得丢，自己又没办法养，林奶奶难过的不行。
这时候外出打工的林华回家，看见林奶奶抱着的孩子一脸惊讶。
“妈？这是二嫂又生了一个？”
“不是你二嫂的。”
“那谁家的？你咋给人家抱回来了。”
“是小妹的，她不要了，还给丢到井里了。”
“小妹咋不要？瞧这孩子多乖啊。”林华逗弄着孩子，孩子笑的甜甜的。
“都给丢井里了，这孩子也不哭不闹的。”
“妈，那这孩子咋办啊？”
“我也不知道咋办，我也养不了，现在都跟着你二哥吃饭，再来一个孩子你二嫂肯定要闹。”
“要不，我养吧！”林华试探性地看着林奶奶。
“那哪行，你都没有结婚咋养啊！不行不行！”
“我不养就只能把孩子送人了，妈？”
林华突然感觉手指一热，林依依小小的手突然握住了林华的小拇指。
“妈，我养吧，就我养，送人我舍不得。”
从此林依依就养在了林家。
林奶奶回忆起来看向林依依的眼里闪着泪光。
“奶，你咋还哭上了？”
“没，岁数大了老是眼睛疼。”
林依依给林奶奶擦了擦泪水。
“那，这钱还借她不？”
“不借。哪有钱借她！”
“好好读书才是真的，别老操心大人的事。”
“其实吧，我觉得三姑不像没钱，于晨阳身上的那件短袖都要两三百，那运动鞋也不便宜。”
“这么贵？就一件衣服，一双鞋子有这么贵？”林奶奶很不理解，毕竟平时自己和林依依的衣服都很便宜，夏天的衣服才十多块钱，冬天的稍微贵点，也才几十块。
“奶奶，人家穿的那是牌子，名牌！名牌都贵。”
“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还买这么贵的穿。那衣服是能穿十年还是能穿百年？”
“哈哈，肯定不能穿那么久啊，只是说质量比普通的要好些。”
“也不知道燕子咋想的。”
“奶奶，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也给你买牌子穿。”
“我都是糟老婆子了，穿这么好的衣服干什么。别糟蹋了。”
“才不是呢，在我心里面，奶奶永远是最漂亮的奶奶。”林依依终于把林奶奶哄笑了。
“其实你三姑她…”林奶奶欲言又止的说。
“害，奶奶，咱不说她了，我去烧水洗碗了。”
林依依知道奶奶想说又没说的话。
从小到大村里面的人没少说，林依依也没少听，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从林燕嘴里听到后才相信了这个事实。
越长越大，听到的事儿越多，越发了解当年的前因后果，林依依从来没有想过认林燕，就当一个亲戚其实挺好的。
无论在谁的面前，林依依都装作不知道。哪怕村里面的人喊着问她说林燕怎么样的话，林依依都统一回答不知道、怎么可能、你乱说。
村子只有这么大点儿地方，谁家的事儿能瞒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