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两瓶雪花膏
牛友铁攥着不费吹灰之力挣的30块钱，急急忙忙往回地坑里走。
一边回忆着前世的自己，这时候还在冻脚窝手地给人做木活儿，熬了将近一个月光景，最后才勉强挣到了30块钱。
可这次一旦事成，还有70块尾款要拿，这些钱，都抵得住他给人做好几个月木活了。
忍不住感慨：上辈子我要是能有如今这个觉悟就好了。
回到地院里，牛友铁第一件事便是把借他二哥的钱还了，上辈子借人钱，可没少看人家的脸色，这辈子难道还要再看一遍吗？
“友铁，你这是干啥呀？”牛友银很好奇。
他知道牛友铁屋里落怜，自从婆娘走了之后，日子过得是一天比一天难，就算要还钱，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还。
虽然自己借给他钱时很生气，却也没有不借的意思。
牛友铁轻描淡写地说：“翻箱子找衣服时找到的，有了就还你么！”
他并没想着把自己说媒赚钱的事告诉他。
也并没有生他二哥的气，他知道他二哥也不容易，胃病缠身，隔三差五就要去药铺买药吃。
“瞧你这话说的，二哥可没那个意思，当时是多说了你两句！你该不会就真的生二哥的气吧？”
“二哥，你甭多想！”
正这时牛友铁一看他大哥牛友金走了过来，便忙着打了声招呼，“大哥，忙毕了？”
“咳咳，你这碎家伙，你可跑的欢么！”牛友金一开口就很不客气。
“大哥，刚刚......”
牛友铁刚要开口赔礼道歉，牛友金就气不饶人地发呱了起来。
“你还知道？亲家人还在席场上哩，你就随便拉个人跑来吃喝，吃喝就算了，还自顾自，把亲家人晾一边去。”
“今儿这事要是瞎了，你可就是我新荣的罪人，你知道么？”
牛友银忙拉住牛友金的胳膊道：“家丑不能外扬，哥你说聒两句，就算了去，事都成了，还说这些干啥！”
牛友金便没再继续，可还是不解恨，接着又说：“去，你应去给我下街买5斤猪肉去，剩下的钱......全归你！”
牛友铁心说：这年头猪肉一斤9毛8，5块钱买5斤肉，还能剩多少？
何况天又冷、路又远，但凡只要是个人都不肯想去。
不过他也知道，他大哥心里不痛快，就只是想惩罚一下自己，便没意见，反正自己也正好想下街去逛逛。
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赚钱的路子，接了钱便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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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他碎妈邓乐琴窑子里时，大庆和二庆都没吃饭，饿的呱呱叫。
邓乐琴气的发呱道：“友铁你跑哪去了，你真真就不管你俩娃了吗？”
她其实也很尴尬，给自己的孙女喝奶粉，不给大庆和二庆喝，看起来事情不太好，可是给喝呢，奶粉这东西可不是糠，想有就能有。
牛友铁看了丽丽一眼，丽丽正抱着一瓶奶喝，大庆眼巴巴看着丽丽喝的一声不吭的样子，嘴里直吞口水，二庆呜呜咽咽，停不下来。
牛友铁这才知道俩娃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
立马抱起二庆，对大庆说：“快下炕，达带你俩去吃的。”
邓乐琴勉强笑着脸说：“你知道，这奶粉是丽丽的，你俩娃吃不惯。”
牛友铁并没多想，自己把俩娃拖曳到她这儿，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阿碎妈，可给您添落怜了！”
“咳，添啥落怜哩，我不帮你看娃，谁帮你？俩娃恓惶的，自小就没了他妈！”
牛友铁没再说什么，把从李宝福家装来的花生米给他碎妈掏了一把，算作一点敬意。
“这花生，你哪来的？”邓乐琴好奇了，花生在当地十分少见，能吃得起的一般都是些财东人。
牛友铁笑着说：“我走时从李宝福家拿的。”
“李宝福家？你能进得去门？”她很好奇。
牛友铁没给她解释，又给了丽丽一把。
大庆这家伙看到立马急了，抢前一步就要夺回，嘴里骂骂咧咧道：“丽丽不给我喝她的奶，我也不给丽丽吃我的花生。”
“你这碎家伙，达这儿不还有么！够你吃了。”牛友铁哭笑不得。
忍不住还是笑了，邓乐琴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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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友铁用背带把二庆捆在背上，把大庆架在横杠上，骑着自行车往街里走。
来到大十字路口时，太阳已经快晒到他的头顶了，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此时路面上的雪也化开了，大庆因为肚饿，哼哼唧唧想哭。
眼前就是富士村供销社，牛友铁心想着，先进去买个吃货，把俩娃的碎肚子垫住。
旋在供销社门口下象棋的牛德义远远地看到牛友铁来了，开玩笑说：“牛铁蛋，今儿可发达了么！”
这货是个嘴碎，从小跟牛友铁耍到大，关系说好也好，说瞎也瞎。
牛友铁耍笑说：“你赶紧下你的臭棋，一天光知道掂嘴胡咧咧！”
然后，一伙棋友嘿嘿地笑了。
牛友铁走进供销社，迎面扑来一股混杂着泡泡糖，牛皮纸，雪花膏，以及油盐酱醋等熟悉的年代味儿。
忍不住狠狠吸了一鼻子，这年代真他娘的好啊！
俩娃这时都好奇地瞅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眼花缭乱，见啥都稀奇的不得了，咿咿呀呀，啥都想要。
售货员李大宝，热情地招呼道：“咦，友铁你来了，今儿要买啥？你说我给你取。”
他是个老售货员，年近60岁，至今仍留着古代人的长发须，有两扎长，往牛友铁跟前一站，浑身都是百货味。
“都有啥吃货？”牛友铁开口问。
“果丹皮，干吃面，奶糖......”
李大宝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牛友铁也没咋想，直接让他把每样都各拿三份。
自己当然也要吃，尝尝这年代的味道。
李大宝一着急便一手当八手用，从来没人一次性买这么多的吃货。
快速取完货，坐在算盘前噼里啪啦地打了半天，然后笑着说：
“果丹皮1张1毛，3张3毛，干吃面一袋3毛2，3袋9毛6，大白兔奶糖半斤，7毛5......”
吧啦完，最后说：“一共3块8。”
牛友铁点点头，先拿来干吃面，拆开让俩娃吃上，随即目光又游移至一款绿色的铁皮青蛙上。
记忆之中，他大庆就很喜欢，看到别的小孩玩，他就眼热的不得了，可那时哪有钱买？
“这个铁皮青蛙咋卖？”
“一块二。”李大宝好奇了。
这牛铁蛋咋突然这么大方了？
吃磨准牛友铁要给俩娃买，李大宝取下两只，走过去一人手里给塞了一个，还捏着二庆的碎脸，夸说道：
“你看你二庆长得乖的，眼睛花的圆溜溜的，真真的随了他乖妈的样子了，大庆随了你的栓正，俩娃明儿长大了，保准都是栓正人。”
牛友铁咧嘴笑了一声，没吭声，他知道这李大宝一辈子就只会说些贴摸人的话。
牛友铁掏出一卷钱，拿了一张10元，递给李大宝。
看着牛友铁手里的一卷钱，李大宝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一边找零，一边在心里嘀咕：这家伙哪来这么多钱，想着想着，就以为他手脚不牢，在哪偷的。
不过，无论他是如何弄的钱，李大宝都很欣慰，毕竟牛友铁自从婆娘走了之后穷了好长时间了。
牛友铁接过钱，刚要大摇大摆着出门，货架上，他不经意间眼睛一瞥，又看到了什么。
不知不觉间，又瓷了起来。
李大宝眼尖，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雪花膏……你也要？”
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立马纠正道：“电，电壶......”
牛友铁打断道：“没错，我就要雪花膏。”
李大宝：“......”
牛友铁心里忽地涌上一股热流，佯笑着看看大庆，又扭过脖子看看二庆，最后目光落到李大宝身上，有感而发道：
“是啊！我婆娘恓惶滴，前一世到死都没用过一瓶。”
李大宝听的心都软了，嘴尴的，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想大声地说：“说实话，牛友铁你很能干，你一个大男人把俩娃拉扯了这么大，换成是我都做不到，当然了，就算是换成咱全村所有男人，我都敢打赌没一个能做到。”
牛友铁听了没再继续聊这话题，笑着说：“李叔，你给我拿两瓶吧！”
“你真想要啊?”李大宝犹豫了一下，瞪大眼睛劝说道：“这两瓶可要5块6哩！你没啥事的话，也没必要买呀！”
牛友铁笑着道：“我说了要，肯定就是要，李叔你给我拿就是。”
说完，往桌子上放了5块6毛钱。
李大宝不敢相信，看到桌上的钱，却又不得不信。
打发着牛友铁父子仨走了后，李大宝不经意间想到了什么，又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