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缴获
牛友铁的声音平静的像院子里的雪静静地下,徐婉婷屏住了呼吸,像是心中秘密给拆穿,眼神急急闪烁不止。
一双纤细修长的小手激动的不知放哪好,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旋即头也控制不住地垂了下去。
忽地,牛友铁感到自责,心说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
可紧跟着,徐婉婷就抬起头,鼓起勇气解释了起来。
“其实,我本来想改天来的,可是我怕我达......”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自己想给大庆和二庆做一身衣裳,又怕牛友铁嫌贵,便造谎说她家有闲置布料,亲戚好巧不巧又是个大裁缝,帮她免费做的。
见牛友铁态度有所松动,徐婉婷接住又说:“好啦!瞧你这死脑筋,还在想啥?大庆和二庆的衣服一共加起来才八块钱,算是最便宜的了,马上快过年了,反正你迟早都得做,现在做,早点穿,晚做晚穿。”
说完,又口齿伶俐地补充一句,“至于钱,等你有了再还我也不迟。”
“不是17块么?”牛友铁好奇了一下。
“对对,是17块,我刚只说了大庆的,忘了二庆。”徐婉婷一拍脑袋,故作姿态道。
牛友铁脑子里仍是一头雾水,40多年过去了,前世发生的事,很多自己都已经记不起来了,自己从啥时候跟她走这么近了,啥时候又同意她对大庆和二庆好了?
完全没印象了。
对了,这年代不都很忌讳男女授受不亲么?
难道她一点也不在乎吗?
还有,做为一个大家闺秀,她又是哪来的胆子,还主动跑来找一个拖家带口的野男人?而且还是在大晚上,这让人看见传出去了,自己的脸.....不,应该是她的脸才对,该往哪搁啊?
农村人最喜欢说三道四了。
她还那么年轻,还没结过婚,一旦给传出去了,再想找个好下家怕是......
“我问你,你为啥要借给我钱?”
尽管牛友铁一口气想象了很多种可疑的可能,可嘴里问的还是很保守,给自己和对方都留足了余地,毕竟自己也不太可能会去随便拒绝一个漂亮姑娘吧?
说实话,这年头长得好看的其实并不多。
尤其像徐婉婷这样的大家闺秀,放之整条塬上可能都找不出第二个。
徐婉婷明显活泛了起来,她很会看人脸色,尤其像牛友铁这种的,看一眼,就知道心里想着什么了。
笑着道:“咱俩是同学啊!同学借同学钱不很正常么?”
她也毫不含糊,是什么就说什么。
对啊!我跟她是同学啊!
牛友铁感到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这种话都好意思问出口,又瓷了几秒,才赶紧打开炕门,填柴烧起了炕。
再发一阵呆,晚上就只能睡冷炕了。
见牛友铁精神一阵正常一阵恍惚,徐婉婷也没想太多,主动把大庆和二庆拉到自己身边,用已经浸好热水的毛巾给擦脸,该干啥还是干啥,不用因为牛友铁的突然怀疑而终止自己的计划。
许是因为怕他婉婷姨真的一走就再也不来,大庆很乖很配合,身子站的笔直笔直,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
二庆也乖乖站在一旁等着。
小家伙从来没有这么乖过。
“大庆,姨跟你说,你以后可别再用袖子擦鼻涕了,这样很不卫生,要知道你都快5岁了,再过两年就要上学了。”徐婉婷耐心地训呱道。
擦完大庆,又摆摆手,笑着示意二庆来擦,二庆乖乖走过去,小家伙还调皮了一下,故意用胳膊抱住徐婉婷的大长腿,把头在徐婉婷的小肚子上蹭。
“好啦好啦,甭调皮!”
说着,手里麻利地给擦完,然后又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芥子油,往俩娃脸上润去。
这些活计,她干着其实也熟,两个小孩也很享受。
除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雪花膏香味之外,她的易于男人的阴柔之美也很能抓人。
大庆和二庆从她身上体验到的不止是细心,更多的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爱。
这点是牛友铁完全无法给予的。
牛友铁一边烧炕,一边暗忖,她看起来好像对我家很熟悉的样子,她对大庆和二庆也好像是相处了很久很久的样子。
她到底还知道什么呢?
炕洞里的麦秸熊熊地燃烧着,火苗时不时从炕门蹿出来,烤的牛友铁脸上烫烘烘的。
他时不时回过头去偷看她一眼,动作幅度都不敢过大,怕被她发现。
她的个子长得好高,已经很瘦很吃身的大红色碎花棉袄,却看起来仍是包裹不紧她那苗条的身子。
脸蛋干干净净,天鹅颈白皙透亮,一双纤细修长的巧手嫩滑嫩滑,这让牛友铁看的是一阵激动。
炕洞里的麦秸都烧光了,他还在瓷乎乎坐着,不吭一声不发一语。
正这时,徐婉婷眼角余光扫到了什么,下意识朝写字台前走了过去。
牛友铁再回头看时,发现她已经站在王玉兰的遗像前了,不由地猛吸了口气,急忙站起身来,神似紧张,又似不安,想上前去却又迈不开腿。
原来桌子上放着一瓶雪花膏。
徐婉婷眼睛直勾勾盯着看了阵子,有些不敢相信,然后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拿到手中,嘴角不由地上扬,一股暖流瞬间遍布全身,忍不住转过身去问。
“牛铁蛋,你这是......给我买的啊?”
这一刻,她感到很不可思议,做梦都没想到,眼眸疯狂地闪烁,流转间快要滴出水来。
看着徐婉婷情绪激动,捧着雪花膏爱不释手,牛友铁下意识地眼线垂下,没有说话,拎起柴笼扭头就往门外走。
而此刻徐婉婷差点喜极而泣,她的情绪已经快升到顶点。
也不屑于思考牛友铁为何不说就走。
她把雪花膏双手牢牢捂在胸口处,一时间大脑中竟思绪纷飞,眼前仿似有花海万顷,群蝶都跑来翩翩起舞,这画面美的让她窒息,都忘记了自己还忙着给大庆和二庆洗脸收拾了。
冷静下来后,又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
“可是他哪来的钱给我买呀?这一瓶可至少得好几块钱呀,他不可能......”
“难道他的钱是偷偷攒的?他宁愿自己忍饥挨饿也要给我买?”
随后又扬起嘴角自言自语:“没想到牛铁蛋还会害羞,想给我买雪花膏,还不告诉我,给我买了,还不好意思当面给我......”
然后她自作主张,缴获进自己兜里。
牛友铁拎着麦秸折回后,发现雪花膏已经不在桌上了,也没吭声,装作啥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烧炕。
等到再回头看她时,她正帮大庆和二庆换洗线衣了,便又没吱声。
窑子里很快又恢复了前一刻的欢声笑语,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大庆,你偷偷给姨说,你达是不是一冬了都没给你和你弟换洗过衣服?”
“我达说冬天人不用换洗。”
“哈哈哈,那是因为你达懒,不想给你弟兄俩换洗,知道了不?”
“嗯嗯,知道了。”
“你再偷偷给姨说,你达是不是也不给你和你弟洗脸?”
“嗯,我达说早上洗了脸容易长冻疮。”
“所以,你和你弟的脸黑的像锅巴,手黑的像老鸦的爪子。”
“......”
这些对话,又傻又无趣,可牛友铁听得很是陶醉,温馨,这种场面似有好久都没再出现过了。
“大庆,你想阿姨给你洗衣服还是你达洗?”
大庆看了看他达,又看了看徐婉婷,害羞似的说:“你给我洗。”
“为啥?”徐婉婷笑着问,一边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搪瓷盆里。
“我达手黑,怕他把我衣服洗黑了。”
“哈哈哈......”
叽叽喳喳了一阵子,徐婉婷突然“啊呀”了一声,瞬间打破了窑子里的平静,气氛一下从原来的温馨舒适,变得像是发生了什么糟心事一样。
牛友铁心里一紧,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一样,急忙起身走过去问:“咋咧?”
大庆和二庆也给吓了一跳,两张小脸错愕地转向他婉婷姨,有些不知所措,刚刚还好好的,一下子就不对了。
徐婉婷站的远远的,她刚刚几乎是原地弹了出去的,好半天才有了勇气,一点一点转过头去看脸盆里无意给自己翻过来的旧毛蓝线衣。
借着柔弱的灯光,远远的,她又看到了那东西,一大片雪花一样的东西,有的还在不停地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