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恰似她的温柔

瑛子

《恰似你的温柔》

演唱者：邓丽君

作词：梁弘志

作曲：梁弘志

发行年代：1980年2月

作者简介

瑛子，中国作协会员。出版长篇小说14部，代表作《重返爱情》《爱了散了》《宝贝战争》等，《婚刺》《我的博士女友》分获第十五届、第十八届百花文学奖。中篇作品《最后一根稻草》获山东文学奖。作品屡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选载。

如果海风有颜色，我想一定是蓝色的。

《恰似你的温柔》，听邓丽君唱这首歌，可以感知海风的颜色和动感。在娓娓道来的倾诉与怀念里，蓝色的海风在海面上轻轻吹拂，如轻纱，如薄雾，如身裹蓝羽的舞蹈演员，灵动翩跹，娉娉婷婷，在碧波荡漾里踏浪起舞。我曾在清晨、午后、黄昏、深夜，雨丝飘飞的窗前、阳光明媚的林荫小径，不同的时辰、地点及天气状态里，无数次倾听这首歌，海风的颜色和动感，在我的听觉里会随之发生奇妙的变化，浅蓝色、深蓝色、蔚蓝色、孔雀蓝、宝石蓝……有时像少女的裙裾在风中轻盈飘摆，有时像一尾鱼游弋于茫茫深海中，这便是邓丽君歌声的魅力。让作为听者的我，看到歌外之画，听到音外之音。

这首歌的词曲作者是台湾知名音乐人梁弘志先生，创作于20世纪70年代末，那时梁先生尚在高中就读，有没有情感经历不得而知，其音乐天赋与过人的才华，由此可见一斑。歌曲抒写了有情人在分手多年之后，其中一方不能忘怀往日美好，忆起分手的那一刻，情不自禁地感怀恋情、追忆昔日恋人时的感触与心情。邓丽君并非这首歌的首唱，首唱者有两种说法，其一是潘安邦，其二是蔡琴，二位都是广受喜爱的歌手，但这首歌传遍大江南北被广为传唱，是因为邓丽君的演唱。

我也喜欢蔡琴，曾数次倾听蔡琴的版本。蔡琴的歌声低沉婉转，有一种历经岁月揉搓被时光反复打磨过的沧桑感，那是另一种韵味与风情。相较起来，单就这首歌，我更喜欢邓丽君的抒唱。邓丽君吐字清晰，音色空灵，又富有磁性。如何形容她那得天独厚、独一无二的嗓音呢？我曾琢磨过很久，但无论想到什么样的词汇，都觉得不足以精准描述邓丽君的声音；什么样的词语在她的音色面前，都显逊色。邓丽君的声音，如大山深处的山泉流水清幽透亮，如空谷兰香沁人心脾，如丝绸柔滑闪亮，更多时候，在同一首歌里，可以感受到她的声音犹如澄澈纯净的流泉里调和了蜂蜜与牛奶，氤氲着花香与果香，流泻在时空里，如美丽的缎带在一尘不染的空气中优雅飘摇。邓丽君的嗓音是大自然的造化，甜而不腻，柔而不弱，媚而不妖，岁月流逝可以摧枯拉朽，让多少人与事面目全非，却无法磨损邓丽君的歌声。

《恰似你的温柔》这首怀念已逝恋情的歌，经邓丽君之口，每一个字吐气如兰，每一处转折如珠玉滚动，舒畅柔润。邓丽君不仅音色迷人，歌唱技法纯熟，而最打动我的，是她歌唱过程中全身心投注于歌曲的感情。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

让它淡淡地来

让它好好地去

到如今年复一年

我不能停止怀念

怀念你 怀念从前

但愿那海风再起

只为那浪花的手

恰似你的温柔

在优美的旋律中，我们可以清晰感受曾经相爱的人因为某种无力改变的原因不得不分手，一年年过去，时间抹去了悲泣与伤感，心情早已平复，只剩下美好的回忆与怀念，以及丝丝缕缕淡淡的怅惘；同时感受到每一句倾诉，每一寸怀念，每一个音符，都饱蘸情思，被情感浸透，虽然是淡淡地表达，但那一种深情，那一种柔情，那一种千折百回，那一种百转柔肠，随着旋律层层递进，有一种透穿心脏的力量，不断地碰触、抚摸倾听者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人无法抗拒，无法不沉醉其中。

听邓丽君的歌，就像读功底深厚的作家的书，读者可以通过叙述手法看到字外之字，书外之书；或者欣赏一幅画功了得的画作，你能从色彩运用与着墨深浅感知到画家喷薄的生命力、激情、热情、深情、柔情，以及深远的意境。邓丽君的歌声不仅能够将听者快速带入歌曲表达的情境与意境，更可以让人感受弦外之音，代入故事外的故事。这首怀念恋人的歌，每当开篇的萨克斯伴奏悠扬地响起，我的思绪和情感就会瞬间回到20世纪90年代，它会打开记忆的闸门，让我回忆青春，想起诸多与情爱无关的事情。

1993年参加工作后，我倾尽半年积蓄，终于拥有了一台属于自己的“爱华”牌随身听。那时候买一瓶洗发水，我会因为一两块钱的差价在两个品牌之间犹豫不决，而买邓丽君的歌带，从来只买正版，即使倾囊而出，眼睛也不眨。记得有一个冬天，为买邓丽君的歌带，身体纤细如豆芽的我，骑着半旧的自行车，顶着凛冽的北风，从城西到城东，饿着肚子穿越大半个洛阳城。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盒盒如获至宝的磁带，不仅是我的精神大餐，也成为我最初的音乐启蒙。

记得每天工作结束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冲过澡懒懒地倒在床上，把随身听抱在怀里，随着咔嗒一声播放键被摁下，邓丽君甜美灵动的歌声如月华倾泻，如温柔之手抚过内心，那一刻，工作的劳累、满身心的疲倦，都会被轻轻地涤荡一空。整个20世纪90年代，邓丽君的歌声陪伴着我。彷徨的时候，失意的时候，低谷的时候，因为她的陪伴，生活里永远有那么一抹亮色，让我感受温柔与明媚。

即便斯人已逝，即便后浪推前浪，邓丽君极具辨识度的嗓音，却从未黯然。于千千万万声音之中，即使时隔多少年已经不再倾听，但只要这个声音出现，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仅凭听觉与嗅觉也能立即把她认出来。多少年来，涌现过多少邓丽君的模仿者，有的人开头几句乍一听十分神似，继续听下去，就似是而非了。个别天赋极高的模仿者能够模仿得惟妙惟肖，但仔细品味，仍唱不出邓丽君那原汁原味原色的韵味。那些模仿者，可以无限接近，但从未超越。

《恰似你的温柔》，四十多年来，有多少人借此歌怀念曾经的美好恋情，有多少人被邓丽君的深情与柔情打动、温暖、抚慰过……我深信，生于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邓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