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致命综艺（7）
据吴良睿说，疑似氰化物的粉末放在一个封口为按压式的小塑料袋里，量非常少，少到肉眼都不易发觉的地步。但因为案件特殊，所以技术员还是把那一点儿粉末取出来进行化验，初步结果是经过提炼的氰化钠或者氰化钾，但最终确定还需时日。不过吴良睿也说，袋子里的粉末非常少，最终确认的话，应该也远远达不到致死的量。
“我知道了，原先的氰化物肯定就是王传飞他们搞的鬼。他们有接触到毒药的途径，先是寄给励泽进行恐吓，然后这回又想毒死他！”助理殷切地看着孙小圣，希望警方能够尽快采纳自己的推测。
但孙小圣和李出阳都在想一个问题：袋子里只有少量的氰化物残留，其他的去哪里了？难道说，是被王传飞和程跃星吃到肚子里了？那样的话，残留物又怎么会在王传飞的身上？难道是凶手放的？但道具室的门明明是反锁着的啊。
孙小圣想起什么，问张励泽的助理：“第二个尝饭的游戏环节中，节目组是怎么准备食材的？”
助理回忆了一下，说：“节目组推来两辆小车，他俩一个人一辆，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米呀面呀的，都放在车里。”
“你们事先检查过？”
“是呀！怎么，你怀疑王传飞往食材里下毒，然后弄巧成拙把他们自己毒死了？”
孙小圣一拍巴掌，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是这么推测的：王传飞带着氰化物，实际上是想借程跃星之手，给张励泽下毒。他本想把氰化物下在程跃星的食材中，然后张励泽中毒，程跃星背锅。程跃星做的是生煎，用的是白面，张励泽做的是白糕，用的是米粉。王传飞作为一个北方人，可能不太了解米粉这种东西，把它和面粉弄混了，所以把氰化物错下到张励泽用的米粉当中，于是尝过这道菜的他自己和程跃星就命赴黄泉了。
“这个游戏环节结束后，王传飞还不知道自己毒入膏肓，只想着赶紧处理掉剩下的氰化物。他发现道具室里有个小卫生间，于是进去之后反锁房门，想把残留的氰化物冲到厕所里。但没想到这时候体内毒性发作，自己一命呜呼。程跃星此时也死在了舞台上。”孙小圣一气呵成。
“哇，你们好厉害，这样就没错了！证据应该就是那包氰化物吧？”助理看着孙小圣，满眼崇拜。身边的张励泽还是凝眉蹙目，没有急于发表看法。
王木一先是频频点头，继而又很小心地提出了一个疑问：“可王传飞也身涉其中，要替程跃星尝饭啊，他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再说了，这么做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把程跃星这棵摇钱树弄倒了，他自己不也没钱赚了吗？”
李出阳说：“我也觉得他这样作案有些牵强。”
这会儿张励泽开口了：“巨世公司出高价来签跃星这件事，应该是真的。虽然王传飞之前一直在否认，但巨世私下里从来没有断了和跃星的接触。他们很清楚跃星和王传飞公司的三年合约就要到期了，所以给跃星开出了天价的签约金。”
助理在一边附和：“对对，我也奇怪，如果真的是瞎传，那程跃星工作室肯定要官宣辟谣，但迄今为止，仅仅是王传飞用个人账号在不断否认，那样只是一个态度，没有实际意义嘛！”
“这就对上了，”孙小圣说，“眼看自己带出来的明星，一个一直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一个翅膀硬了要另谋高就，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想找个机会好好摆这俩人一道，让他俩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于是就走了这步险棋。”
王木一说：“那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刘洵查一下，王传飞接触氰化物的具体渠道？”
孙小圣说：“嗯，你给刘洵打电话吧，按这个方向捋。”
王木一掏出手机给刘洵拨电话，一边的助理则问孙小圣：“孙警官，现在基本能够锁定作案人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啊？励泽今晚还要飞上海呢，要是违约了就麻烦了，我们得赔对方好些钱呢！”
孙小圣脑子里还错综复杂地思考着一些问题，被助理这一催，难免有些烦躁，但想到张励泽已经够狼狈了，也就没发作。倒是李出阳淡淡笑着，反问对方：“经常在网上看到哪个流量明星拍戏迟到了，做访谈放主持人鸽子了，也没见谁真赔钱啊。怎么到了励泽这儿就会这么严重呢？”
助理愣了一下，苦笑道：“有时候是靠公司大佬给摆平嘛……但毕竟都是圈内人，积累口碑才是最重要的啊！”
这会儿王木一放下手中的电话，打断他们说道：“跟刘队说了咱们建议的侦查方向。刘队告诉我，刚刚法医那边传来消息，程跃星和王传飞疑似中毒致死，而且根据外显体征来看，毒源很有可能是一个。”
孙小圣点点头：“这和咱们的判断一致。”
“但是，法医还说了一句，两人应该可以排除是氰化物中毒。”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刘洵那边捎来的口信是，王传飞家属已经同意做病理解剖。由于案情重大影响恶劣，法医中心拿到手续后第一时间就开展了解剖工作。他们说，如果是口服氰化物中毒，死者消化道各段都有可能出现充血、水肿，胃及十二指肠也有可能出现黏膜充血、糜烂、坏死等情况，但王传飞尸体均没有发现上述状况。这两个人的死因还要做进一步化验才能得出结论，按惯例，还是要七个工作日出化验报告。
孙小圣愣了一会儿，脱口而出：“这技术队搞什么鬼？不是都基本能确定是氰化钾或者氰化钠了吗？”
李出阳气定神闲，轻轻拍拍他肩膀：“人家说的是袋子里的残留物，并没有说是那俩人中的毒，没毛病呀。”
孙小圣气急败坏地推开车门，跳到了外面。李出阳紧随其后，关好车门后，又递给孙小圣一根烟。
李出阳掏烟的时候，不小心把兜里之前张励泽掉的那张照片带了出来。李出阳一边抽烟一边端详那照片，显得思绪万千。
照片上，三个十几岁的少年笑靥如花，要是没有背景板上的烫金logo（商标）和周围的聚光灯，真像是某个普通中学操场上一张随意的抓拍。谁也不会料到，在这张合影之后，三张笑脸很快就各奔东西，走向了一条和童真、青春再也没了关联的不归路。
恍如隔世，令人唏嘘。
孙小圣见李出阳盯着那照片发呆，有点儿绷不住了：“我说，你一点儿思路都没有？”
确实，按照以往，案件梳理到这种程度，李出阳早就口若悬河，分析得面面俱到了。如今他却没拿出一丁点儿靠谱的建议，显然有在划水的嫌疑。
“我确实没有好的想法，”李出阳实事求是，眼睛还在照片上，“因为其实我更关心的是：当年白东从舞台上跌落摔伤，到底是意外呢，还是真有人为因素？”
“你不会也以为是白东的鬼魂来找人复仇了吧！”孙小圣嗤之以鼻。
“那倒没有。”李出阳把照片放进兜里，仰头看天，好像有些乏了。
“你要是累了就回去吧，反正今天也不是咱们值班。”
李出阳笑了，知道孙小圣破案心切，有点儿焦头烂额了。他拍了一下孙小圣的后脑勺，说：“我觉得呢，网上这些流言，哪怕是假的，对咱们也不至于一点儿帮助都没有。”
“什么意思？”
李出阳觉得案件陷入瓶颈，有必要调整一下战略思路：“假设，我是说假设啊，这个程跃星和王传飞真的是被白东的鬼魂吓死的，那至少说明，他俩和白东的死脱不了干系，对不对？”
“对。”孙小圣认可。
“但白东的鬼魂是不可能出现的，所以所谓看见白东的鬼魂，无非是两种情况：一种是有人扮成了白东的样子故意吓唬他们；一种是白东根本没死，而且他还来这里了。”李出阳看着孙小圣，一脸认真。
孙小圣则有点儿毛骨悚然。
李出阳从来都是拿线索说事，很少这样脑洞大开，所以他自己都有点儿不适应，说完之后又下意识往回收了一些：“不过，首先能够排除的是白东没死这个假设。如果他真的没死，隐姓埋名这么久只是为了找机会吓唬经纪人和队友，这就太扯淡了。所以我倾向于，是不是有人扮作白东，去吓唬这两个人？”
孙小圣沉吟了一下，觉得不大可能：“你这个只是基于白东是非自然死亡的假设来推断的，没有证据就这么推断，大方向容易错，往后怎么分析都是白搭。再说了，就算是真有什么白东的狂热粉丝能惟妙惟肖地模仿他，那这个人怎么可能几乎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一个是众目睽睽的舞台下面，一个是反锁的封闭空间中？他又是怎么从这两个地方离开的？”
李出阳也觉得确实有些离谱，自我解嘲地一笑：“也是，这俩地方都没办法全身而退，除非会隐身。”
孙小圣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等一下！”
李出阳不解：“嗯？”
“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话！”
“刚才，”李出阳一时有点儿对不上号，“没办法全身而退？”
“不是这句！”
“除非这个人会‘隐身’？”
孙小圣不置可否，垂目凝眉了一会儿，又问李出阳：“刚才那个制片人跟咱们说，程跃星摸物时，水里的鱿鱼是死的对吧？”
“对，因为怕活的鱿鱼咬到程跃星的手。”
“鱿鱼是海洋生物，即使是饲养的话也必须是生活在海水里，但死鱿鱼为什么也放在盐水中呢？用自来水泡着就可以了啊，何必费事呢？”孙小圣想起之前自己手指上的伤口被盐水刺痛的一幕，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各自沉思几秒，然后都恍然大悟，几乎异口同声：“这说明那个装鱿鱼的缸里，之前还有别的东西！”
李出阳说得对，确实有一种会隐身的东西，它能够瞒天过海，杀人于无形。
十分钟后，王木一被孙小圣叫下车：“你去找节目组要几样东西，几袋食盐，几双胶皮手套，一只带卡扣的饭盒，一定要快！然后再去找何姐，让她叫上节目组的所有成员，包括嘉宾，一会儿咱们在道具室门口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