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转学

1997年夏天，7岁的马学成要上小学了，这让他多少有点不适应，主要是害怕同学们会笑话他。他个子小小的，身材瘦瘦的，穿着一身哥哥穿过的旧衣服，上衣是一件深灰色的小翻领外套，本来小个子的他脖子并不长，加上这个大翻领让他本来不长的脖子又少了一截，远远地看去，像一个小煤气罐子。裤子是一条咖色的条纹长裤，这大热的天穿着挺难受的。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左眼比右眼小一大截，就像一条缝，睁不开。这是马学成自出生就自带的，他没有办法，虽说看东西是看得清楚，但一照镜子，总觉得不对称，村上的孩子们也多因为这个没少嘲笑过他。有些孩子还给她起了个外号“独眼龙”。唉，这要上学了，不光要见到本村的孩子，还有别的社的小朋友们，这可怎么办？

就在前几天，马学成的爸爸从镇上给他买了个新书包，这是唯一使他高兴的事。爸爸在镇上做生意，除摆摊卖点水果外，还临时做很多买卖，化肥好的时候倒腾点化肥，生活用品好的时候卖点生活用品，有时也去镇上砖厂里做点零工，用现在的话说叫“自由职业者”，那个时候叫“搞副业”。家里的地全由奶奶种，每年种点麦子或胡麻，够一家人吃的面和油是有的。农忙时，马学成的爸爸也回家帮忙，但平时不常来。这几年攒了些钱，开春的时候，马学成的妈妈在青州市郊区开了一家饭馆，所以马学成也有半年多没见过妈妈了。村上每天都有开往青州的大巴车从村口出发，但买卖刚开张，妈妈一天忙的不可开交，也没让把马学成和弟弟带过去。弟弟比马学成小五岁，有奶奶带着，农忙的时候马学成就操心看着。

太阳照进窗边的炕上时，马学成才醒来。几个小伙伴在门口叫他，他赶紧起床，穿好衣服，粗粗的洗了脸，就背着书包出门了。奶奶已经下地去了，弟弟还睡着，但也不用管，奶奶总是赶着天亮前去地里拔拔草什么的，等到太阳出来，天气一热就回来了。马学成出门后关上大门，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到学校，去的时候已经有点迟了，学生们都两人一桌坐着，只剩最后的一张大桌子还空着，马学成和本村的另外三个孩子被老师安排到这个桌子上坐下，四个孩子坐着一张大桌子。

这一年级不知怎么的过去了。转年春天，一件轰动全村的大事让马学成的父母开始考虑让马学成转学的事。

马学成跟着村上的几个孩子去村边玩耍，大家平常不是去村外的大坑里钻洞、就是在大场上玩攻城、捉迷藏什么的。这天走到了村边的大渠那边，看见渠里面也没有水，一个小伙伴突发奇想，要在一节有下坡的U形管渠里边去“滑雪”。试了几次之后，没有成功，原因是U形管太光滑，和鞋底的摩擦力太大，总是滑不下去，还会有跌倒的危险。于是，马学成想了一个办法：往U形管里面撒一点沙子，这样滑起来很顺畅。也确实如此，但玩着玩着，大家又想做下滑，那沙子肯定磨屁股呀，搞不好把裤子磨破，回家要挨揍的。于是乎，几个小伙伴盯上了旁边地里刚刚出苗的麦子。说干就干，大家你一把，我一把地拔起了地里的麦苗，不一会的功夫，两分地的麦苗已经拔的差不多了，将这些麦苗铺在U形管底，坐在上面滑起来真舒服，不用担心裤子被磨破了。本来玩的高兴的几个人兴高采烈的回家吃饭了，可不一会村上的老李头就满村大声喊：“是哪个坏良心的？把我两分地的麦子拔完了？那是吃的东西，不是玩的......”马学成心理直打鼓，这下闯祸了。不一会儿，就有村上的村民领着老李头到马学成家里来问，说是看见了马学成和其他几个孩子在渠边玩耍。刚刚一起玩的小伙伴们也闻声赶来，不用说，一年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阵势？几个孩子马上承认了。

接下来的事马学成就不清楚了，只记得屁股上被奶奶用扫帚打了几下，就进屋了。其他孩子的家长也差不多都揍了各自的孩子一顿。至于赔偿，马学成觉得肯定是有的，因为当天爸爸就回来了，也骂了他一顿。

这件事情还不算完，第二天一大早，老李头就去学校告状，给老师说了马学成几人在他的地里的所作所为。之后的一周，对马学成来说简直是煎熬，因为老师惩罚他们几个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在教室门口站着，下课后就跟着老师到办公室门口站着，一站就是四天。每天看着一波一波的同学过来“观摩”他们的英勇形象，简直比打他一顿还难受。也从这时候开始，马学成意识到有些事是不能做的，比如拔别人家的麦子，连带着想到摘别人家的果子也是不行的，虽然之前和小伙伴们还偷着摘过几回。这件事情给了他很大的一个教训。

这年的暑假，马学成的爸爸和妈妈商量要将马学成转到妈妈开饭馆的那个地方的学校，一来村里和这些坏小子们在一起，学不到什么好；二来饭馆也稳定了，妈妈也时常想着马学成和弟弟马子成，至少先把一个领在身边管教管教。唯一的难点就是要在西坡小学多掏200元的借读费，要知道那时候一学期的学费才50元呀！可不管怎样，爸爸妈妈决定咬咬牙，让马学成跟着妈妈去三道街的西坡小学上学。反正好多同镇、同村的大人也在外面做生意，孩子也在外面上学，好像孩子出门懂得也多了，知道的也多了，也长了见识，何乐而不为呢？

计划已定，二年级开学的前一周，天还没亮，奶奶把马学成送上了村口每天进城的大巴车上，司机和售票员是同村人，到了地方妈妈会在车站接马学成。马学成从没有坐过大巴车，第一次做上去，心喷喷的跳个不停，他望着东边鱼肚白的天边，走向了一个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