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世界的威胁:从历史的终结到帝国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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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破除关于美国和中国的迷思

为了在后续章节对中美关系进行理性、客观公正的分析,我们有必要在这一章描述关于两国一些迷思的真面目。古罗马历史学家塔西佗在他的著作《编年史》中曾说过,想要对某个事件进行公正的叙述,就要摒弃情绪化,同时不带任何同情或偏见。这很难做到,但若不首先破除普遍存在的关于中美两国的一些迷思,我们就很难客观公正地理解和分析中美关系。

概括而言,迷思是对事件、社会现象或人的简化后的呈现,且至少部分基于现实中不存在的因素,因此迷思是谎话、幻象、乌托邦;但当这种迷思一次又一次被重复表达,就有可能被社会中某个群体或大部分人,甚至所有人接受。因此,迷思可以影响社会生活,塑造个人和集体行为,增强社会凝聚力,并且促使现有权力体系合法化。在这一层面上迷思可以被视为等同于或促成了主流意识形态,它可以维持人们对现状的共识。迷思可以是一些人对一系列的“普世价值”的表达,信奉它们的群体有可能想要将其强加于其他群体、民族或国家之上。

有些迷思是完全不真实的,如相信青春永驻;而有些迷思是部分不真实,例如,相信社会进步、自由民主、自由贸易等。[1]后者是更为阴险的,因为这类迷思部分真实,因此更容易被默然认可,尤其是当其与大部分人的意识形态偏见相吻合时。当我们试图界定迷思是对现实的部分否定还是完全否定的时候,可能会进入一种困境,我称之为“维纳斯女神”困境。在古罗马世界,维纳斯女神是女性美的标杆,[2]是完美的象征。那么,凯撒大帝的夫人算不算美呢?她也许不如维纳斯女神完美,却也具有一定程度(或是某一类型)的美。那么问题就在于:如果以维纳斯女神之美作为美的最高标准,如何判断凯撒大帝的夫人是否称得上美?因而要定义女性美,就要建立一套为大众所接受的标准,这是一项相当复杂的工程。而要在“中美是否民主”这一问题上给出一个判断标准,复杂程度更甚。首先,迷思本身可能暗含褒贬态度,如“美国是民主国家”暗含褒扬,而“中国是独裁政权”则含贬义。但进一步地,我们会发现,这些迷思与两国政治进程的一些实际表现相反,在美国如此,在中国亦如此。

然而,本书并不是对迷思与现实之间的差距进行量化分析。作者利用可获得的证据展示了一个事实——迷思与现实之间通常存在着巨大的鸿沟,也希望以此敬告西方世界包括主流教授、智库专家、记者(这些人表达观点也许并非出于追寻真相)在内的权威专家,并且提醒西方世界普通民众在面对政治、经济体制和外交政策与西方模式(但所谓的“西方模式”也是一个迷思)不同的国家时,能够少一些傲慢姿态,那些迷思与现实之间充斥着西方目光短浅的意识形态批判,而思想开明的读者也许能够在其中发现一些积极之处。

在本章,我将分析3种认识,分别关于西方(即欧洲和美国共有)、美国以及中国。[3]这些认识有时互相关联,有时又互相矛盾,这也使得在后文的分析中,存在交叉引用和相对重叠的情况。


[1]政治科学文献充斥着不少迷思,例如:Ha-Joon Change, Bad Samaritans.The Myth of Free Trade and the Secret History of Capitalism, New York, Bloomsbury, 2008; Paolo Urio, China, the West and the Myth of the New Public Management, London & New York, Routledge, 2012。

[2]当然,此处也可以用“米开朗琪罗创作的大卫形象是男性美的标杆”举例。

[3]英国历史学家露西·沃斯利也通过类似的方式揭露了关于英、美两国的不少迷思,这些都被主流历史学家认定为“历史事实”,实则却是谎言。她为英国广播公司制作了多部电视节目,其中部分可在视频网站优兔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