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秦曌疾速驶向空中的车流。
其实按道理来说，这座C市上空是不应该存在车流这种东西的。车流的出现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道路的设置。如果没有道路，人们想怎么开就怎么开，那当然是不会出现有序的车流的。至于为什么不设置道路，那是因为没必要，道路的出现同样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空间的不足。而在C市，城市中心的高塔外，还没有哪个区域的建筑物能发展到通彻天地的地步。也就是说，城市上空还有大把的空间，那设置个道路干吗呢？恶心人吗？
哦对了，除了空间之外，道路设置还有另一个影响因素，那就是安全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已经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被人类遗忘了，因为它在更早的时间里就已经被人类解决了。完备的电磁保护装置会杜绝一切车祸事件的发生！
所以说，理论上这里是不应该有车流的没错，但理论和现实总还是有一点差距的，毕竟理论是人造的，人造物总会因为造物人的有限的眼界而带上一些局限性。而在这里，这点局限性是通道的存在。不错，C市的上空，只有一个地方会出现车流，那就是通道的入口处，或者说既TM浪费时间，还TM收钱的收费站前面。
秦曌望向通道入口——那通天彻地的岩壁上的一个大洞。只要进入通道，他就能逃到别的城市，暂时逃离追捕。
别的城市？秦曌想了想城市中心是一座连接天地的高塔，然后是政府机构所在的核心区，再然后是有钱人的领土心外区，再然后是平民生活的核外区，再然后是城郊平民区，最后是一道通天彻地的岩壁。
虽说是别的，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拥挤不堪的车流中，一位白色车车主用力地按着喇叭，对着前面那辆黑车怒吼：
“草！日你……”
脏话还没出口，他眼角余光忽然瞟到从下方疾驰而来的灰影。那显然又是一辆车，而且又是要插车。
又要插车！
日！他刚刚已经被插了，现在居然又有一辆车要插在他前面。干什么啊？当他什么H市的妓女吗？想插就插？
不对，H市的妓女是收费的，而他不用，这顶多算个斐济杯的程度，连人都算不上。
他立刻猛踩油门，紧咬住前面那辆黑车的车尾，同时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撞上去。
呼。他情绪缓和了些。他料想那辆灰车会减速，然后等待下一个时机插另一个人的车。那可不知道要等多久，毕竟没有人想被插车。他希望那辆灰车等久些，越久越好，这样他心里就越舒服，或许可以开心这一整天呢！
他瞥了眼那辆灰车，惊讶地发现那货居然没有减速，反而加速冲了上来！
这家伙，想干什么！？
加速，那辆灰车越来越近，但对方依然没有要减速的迹象。
可恶，这家伙是希望他害怕，然后给他让道。
他吞了口唾沫，眼睁睁看着灰车越来越近。他不想认输。
反正有保护装置，不会出事的。他心想。那就来试试谁的心理素质更高。
但他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退让了，他可以去争这口气，但那很可能会浪费很多时间，而他现在是在办事，没有时间给他浪费。
秦曌毫不客气准备插车。副驾驶上的崔更一边把玩着那枚硬币一边盘算着一会儿怎么狠狠地宰他旁边这个家伙一笔。
嗯，首先就是借给他的那把枪，既然给出去了那就肯定不能再拿回来了，怎么着都得让他收下，问题在于怎么让收益最大化。一味地抬高价格肯定是不行的，万一这货一咬牙不买了呢？这得好好想一想……嗯……对了，这货就一愣头青啊，在酒吧时他不就是看出这点才追出来的吗？而且这家伙连车上有紧急保护装置都不知道——否则肯定会对他开锁偷车的计划提出质疑——更是坐实了这一点。那他八成不知道这种小手枪的通价到底是多少。那自己就先抛出一个离谱的数字，然后再跟他慢慢磨，一直到自己心里的那个定价。到时候两人交易完成了说不定这货还以为自己赚了呢！
崔更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愉悦。
直到一秒钟后。
猛烈的撞击来得措不及防，崔更差点被安全带勒断气。平衡仪立刻稳住车身，崔更得以喘息。车上安装电磁装置、平衡仪等安全保护装置都是政府对车辆制造厂商的硬性规定，在这一点上，崔更这个城郊的走私贩子得好好感谢政府。崔更抬起头，骤然对上一对冰冷的眼眸。
那双眼很美，却冷得让人打战。
这个人很危险！崔更本能地察觉。
秦曌在车稳下的瞬间就将油门干到底，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那人。他比崔更更知道那人的危险，因为他已经猜到那人的身份了。
车瞬间化作灰色光影暴射而出。氢罐中的燃料疯狂输出、燃烧。
“小心！”崔更忽然开口。
原来两人竟直直向那座高塔驶去，现在已到面门了！
秦曌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是这上下左右前后六个大方向，还可以用度数分作无数小方向，车头居然这么巧朝着唯一一个有东西的方向；二是高塔周边不应该是禁飞区吗？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来不及多想了，秦曌立刻反应过来，猛打方向盘。还好还来得及，车底盘险而又险地擦过塔身。
崔更大口喘气。要知道，高塔周边是禁飞区，那塔身上肯定是不会安装电磁保护装置的，如果刚刚反应慢一点的话就变成烟花了！
“真他妈的刺激！”崔更咬牙道，然后转头看向秦曌，吼道：“她是谁？！”
“监察者。”秦曌脸色有些苍白，“知道这个你会不会觉得更刺激？”
监察者？！崔更差点晕了过去。他居然惹上了监察者？！
监察者是直隶于政府最高层的秘密间谍机构（当然在发生了不少骇人听闻的事件后其存在已不再是秘密），集监察、检查、处决三权于一体。他们是政府意志的执行者，可以说就是政府的意志；这也就是说，惹上了他们，就相当于惹了政府！
不对！崔更迅速反应过来，不是他，而是他旁边的这个家伙！
他看向秦曌，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家伙居然是能被监察者盯上的狠人！
而且，自己还帮助他逃跑了！
完了。
可是这家伙怎么看都只是个愣头青啊！崔更十分抓狂。是他看人的眼光出问题了吗？明明十几年来都没看走眼过啊……不对，像这种狠人，怎么能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看到的那些恐怕都是伪装，是表象。
如果那些都是伪装，是表象的话，那这世上什么才是真相？崔更有些胃疼。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在这抓狂吐槽。崔更迅速理好思绪。现在他肯定已经被视作旁边这人的同伙了，那第一就得先逃脱监察者的追捕。
不对，应该是追杀才对。崔更想起之前了解到的那些监察者的事迹。他们出手从来不会留情。
那就……
想到这，崔更长出一口气，眼中闪过寒光。
C市核外区的某个阁楼里。
阁楼空间不大，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就将其挤得满满当当了。床上正坐着一个少年，一边淡笑着对着身前的全息屏幕和直播间里新来的朋友打招呼，一边握着手柄打出种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华丽操作。
在七大城市中，C市无疑是相当奇特的一个，因为他们的经济支柱居然是娱乐业！整个城市的人都以娱乐为上，和其他的什么只认武力势力的N市或者说尽是眼睛里都是信用点的家伙的S市相比起来不可谓不奇怪，而且还颇有点叫人看不起的意味。确实，一眼看去，这就是帮没有上进心的废人，不，连人都算不上！
按照所谓“人们”的想法，人就应该努力赚钱，努力工作，永远保持一颗上进的功利心。“人们”当然希望人们能这么想，不然他们哪来的信用点呢？
话说回来。那少年行云流水的将对手打倒，趁着再度开局匹配加载的功夫与直播间的观众们闲聊。一条条的弹幕飘过。
“栀年大大刚刚那一波操作好帅！”
“过奖过奖。”栀年浅笑着回答。
“刚刚那波为什么要用这套连招啊？伤害最高的不是这一套吧？”
栀年答道：“刚刚就算伤害打满也打不死他，反而会被抓后摇。时间不多了，我的血量差对方一些，所以我用的这套连招。晕值高，拖时间。”说到这，笑了笑，“赌他最后那几下出不了暴击，打不回来。”
屏幕上一片“哈哈哈”。栀年陪着直播间的400+观众一起笑。
“话说只有我是专门来看栀年大大的颜的吗？”又一条弹幕飘过。
“脑残颜粉。”又一条弹幕飘过。直播间里的氛围瞬间有些降温。
颜粉和技术粉，从来是一个长相不错的游戏主播粉丝群里最不和睦的两个群体。
栀年噗嗤一笑，换个话题道：“前几天又研究出了一套不错的打法，一会给你们展示一下啊。具体攻略回头发群里。”
直播间氛围有所回暖，纷纷询问是什么打法。栀年只是推脱“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屏幕左下角有红点闪烁，是电话。但是自己在直播时都会开免打扰啊，怎么会有电话打进来？自己好像也没给谁上特权啊？
想了想，他取消了匹配，对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道声歉，关了麦克风，接通了电话。
刺耳的噪声瞬间充斥了整间阁楼，栀年连忙捂住耳朵，然后伸出一只手挂断电话。
这什么情况？
他不知道，在阁楼附近的其他楼房，有一家电灯忽然熄灭，又有某户全息屏幕忽然全部开启……
崔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居然只是这样而已？
他平日里出门随身携带的秘密防身武器，居然只是让几十米开外（现在已是百米开外了）的几户人家电器失灵了而已？甚至连烧坏电路都没能做到？更别提那个追着他们的家伙了，明明她身下骑着这么大一个铁疙瘩，却是一点事没有？！
这不对劲！他可是把功率调到最大了！在这种强度的电磁波下，就算那东西真的只是个铁疙瘩，没有氢罐和其他结构也该被高热引爆啊！就算算上多普勒效应也该如此才对啊！
崔更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了想。那只有一种可能，是电磁屏障！可想要将刚刚他发射的那种级别的电磁波吸收，那必须要非常强大的电磁屏障，那也就需要极笨重的设备，可那人身上根本看不见任何重型设备！
干！崔更咬牙。是TMD科技垄断，政府早已掌握了更先进的技术，但没有流出！
那还跑个什么啊！崔更看向仍在认真开车的秦曌，想劝他停下来算了，反正他们也跑不掉，只能在C市上空瞎窜！
而另一边，秦曌已经看见了出路。
通道口，有两个，一个进，一个出。现在，他们肯定是没办法进那条出口了，那里车辆众多，自己这又有监察者追着，不可能的。那就只有走那条入口！那就是真正的反其道而行之了！
秦曌往那个通道口驶去。崔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要干什么，顿时有了希望，心里夸赞道不愧是能被监察者追杀的人！
“已逆行，请绕道。”通道口的收费站机器人led灯闪烁。
回答它的，是油门到底，发动机狂吼！
被撞废的机器残骸一路从岩壁滚下摔成碎片，中途还不断徒劳地发出警报信号与干扰信号。
在通道深处，有一道车流驶来。
曾乘风很是烦恼。
作为曾氏集团的创始人，他的经历很是励志。曾乘风学历只有二级，然后就辍学出来打工，在帮人赚了七八年钱后终于也攒够了钱，在家乡Z市白手起家创办了自家企业，又奋斗了十几年将其做大做强，中间坎坷自不必说。如今企业到了关键时刻，要开始向其它城市发展了。他思虑再三选择把自己悉心培养的大儿子曾锦送往W市建立子企业。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翻车了！
现在，他的儿子正被债主拿枪抵住太阳穴，哭着求“爸爸救我”。
曾乘风看着自己儿子当时痛哭流涕、语无伦次的样子，无比心疼，心疼自己提供给他去创办公司的钱，心疼得想他希望自己就在现场，能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一枪崩掉！
这个废物！浪费了他这么多年花费的精力、钱！
他瞟了为自己开车的司机一眼，那是他的二儿子曾超。后者打了个寒战。
“爸，有什么事吗？”他胆怯地开口。
曾乘风心中叹了口气，这也是个不济事的，以后还是只能自己来。他冷冷开口道：“开你的车。”
曾超悻悻地转过头去，看向全息方位仪。
他忽然愣住了，揉了揉眼睛，心想可能是自己眼花了。然后再度看向全息方位仪。
这次他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了，前面居然来了辆车！
一道灰影以极快的速度切入车流之中，司机们赶忙避让。但通道是不限速的，也就是说，每辆车都是以极大的速度在行驶，如此仓促下，怎么能进行稳定的避让呢？于是车流变得一团糟，有几辆车更是失控相撞！
“什么情况？”
“你TM找死啊！”
咒骂声此起彼伏，一辆失控的汽车撞向曾超他们，曾超躲闪不及，旋转飞出了好几米！
车被电磁场稳住，曾超望向前方，那辆车已经扬长而去，只留下乱七八糟的一堆车。
干！曾超心中咒骂一声，但终究无可奈何，遇上这种八成脑子有问题的家伙，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看向一边，发现曾乘风面无血色，仍未从刚刚的惊慌中反应过来。
你也就这样嘛！曾超嘴角上扬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但很快就收敛了，以防被发现。
等着吧老不死的，一会儿还有惊喜呢！曾超想起与大哥曾锦的计划，心中暗道。
摩托飞速行驶的破空声仍紧咬在秦曌他们身后。
秦曌知道就算进入通道也甩不掉她的，那帮警察或许会干脆放弃，但现在在他身后的是监察者。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跟着好了。反正她也追不上，他们也甩不掉，那就耗着。
这时他余光瞥见崔更再次掏出了他那奇怪的物件，转过身去。
崔更手持迷你电磁炮，再度充能，准备发射！
然而电磁炮忽然脱手！是那监察者干的！
那人居然在飞速行驶的状态下，精准一枪打中了崔更手上的物件。若不是崔更及时收手，就得连手一起交代出去了！
切，还真是有点难缠啊。崔更咬牙。
呼。崔更长出一口气，打算再想点别的办法，不管是什么，只要是能甩掉这个监察者都成！
正当认真思考的时候，他忽然发觉一丝异样。
摩托的吼叫声正在逐渐变得嘶哑！
那辆摩托应该是临时“借”来的，燃料不是很够……
谁都没想到，这场追逐会以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方式结束。
崔更心有余悸地最后看了那人一眼。那位监察者在那辆氢罐储备进入安全线以下而自动进入保护模式的摩托上望着他们静静地等待燃料补充机器人的到来。
他们撞入一座城市的上空。
见四周没有什么警察之类的，崔更放下心来。他对让他摊上这件没头没脑的事情的罪魁祸首开口询问道：“喂，你到底……”
崔更把话咽了回去，因为当他把头转向那人时，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了他头上。
是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