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南城美艳人妻
陈义领了一匹马,骑着赶到南城分署,细细一看卷宗,发现果然是一宗“奇”案。
卷宗内这样写道:
死者谢李氏,女,二十一岁,山东登州人氏。
三年前,南城生员谢茂才的妻子病故,便娶李氏为续弦。
据说李氏不仅年轻,还长得非常娇美。在谢宅所在的牛尾胡同一带,街坊邻居都羡慕谢茂才年近四十,还娶得如此娇妻,真是艳福不浅。
不知谢茂才是用功太深,还是操劳过度,一年后再度落榜时,竟承受不住打击,郁郁而终。
丈夫死后,谢李氏便以正妻继母的身份,继续抚养谢家独子谢广元长大,这两年一直居住在牛尾胡同的旧宅。
谢家还有些家业,随着继子逐渐长大,不用再害怕同族吃绝户,日子似乎还过得去。
不料就在昨天,谢李氏竟在沐浴时,被人活活勒死于室,就此香消玉殒。
尸首横陈在洗澡用的木桶外,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场面极其香艳。
现场无法确认凶器,估计是谢李氏脱下的某件衣物。不过因为现场到处都是水渍,已分不出到底是衣服勒的,还是裤子勒的。
没有人看到行凶过程,不过有街坊邻居告发,凶手是谢家唯一的老奴仆谢有福。
谢有福在事后不知所踪,又有街坊指证他曾经购买过尖刀、绳索等凶器,所以立即被南城锦衣卫列为头等嫌犯。
娇艳寡妇、浴中被杀、老奴弑主……随便挑出一项,都是坊间津津乐道的热门谈资。
如今全加在一块,必然会被传得满城风雨,能让京城老百姓聊上大半个月。
这种案子关注的人多,南城锦衣卫唯恐追凶不力受罚,所以报到锦衣卫总署,请求调派陈义前去绘制谢有福肖像,好广发通缉令追捕。
合上卷宗,陈义感觉这案子已经查得八九不离十,没什么疑点,便直接动身前往牛尾胡同。
到了谢家门前,只见大门紧闭,门外只挂了一面白幡,以示家中正在治丧。
其他丧葬礼制一概没有,潦草得让人侧目。
要知道,无论生母还是继母,只要是父亲的正妻就是嫡母。
按大明礼制,谢广元应该以嫡母之礼治办丧礼,并为守孝三年。守孝期间不得婚娶、不得参加科举。除非皇命特许,不得出任官职。
虽说谢家只剩一个人,不过怎么也要做出尽力治丧的姿态。这样草草对付,如果娘家怪罪,可以向官府举报。
这种罪名可轻可重,轻则名声受损,重则连仕途都有影响。
“这人……比我还不懂礼数啊!”
陈义带着腹诽敲开谢家大门,应门者正是谢广元。
仔细打量了一下,腹诽渐渐变成怀疑。
因为谢广元看起来年纪已然不小,有十四或十五岁。如果父母都还健在,这个年龄可能已经开始准备婚娶,不是一点事都不懂的蒙童。
丧事置办得如此潦草,看来不是年纪太小,而是有其他原因。
陈义亮出令牌说明来意,谢广元愣了一下,眉眼间露出一丝惊慌。
“怎么?今天不方便?”
“不……不不,方便,很方便。官爷请进。”
陈义跟着对方进了宅院,四周打量了一下,只见宅子占地不小,但是陈设都已经比较老旧。
看得出来,谢家祖上曾经阔过,可惜人丁不旺,家主又一直考不上功名,家道才逐渐衰落。
谢茂才四十多岁还考不上举人,家境又不富裕,竟娶得如花似玉的老婆。三年内,家中又接连死人……
陈义开始觉得,这个案子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坐定后,又等对方奉上茶水,他开口道:“别的官差已经来问过案情,我就不问了。你只将家奴谢有福的样貌细细说一遍就好。”
“官爷,您要画的……是样子很真切的那种通缉令吗?”
“正是……怎么?难道你不想将通缉令画得真切些,尽快抓住弑母凶手?”
“学生岂敢。”
谢广元被吓了一下,连忙开始描述老奴仆的五官长相。
讲的时候支支吾吾,神情极不自然。前面说过“眉淡且短”,隔一阵子再被问起时,又改口说“眉淡且长”,前言不搭后语。
陈义知道,谢广元正在说谎。
因为证人在说谎时,如果事先没有作伪证的准备,很容易忘记自己说过什么话。
只要审问者问得够细,隔一段时间再问起时,证人不记得之前所说,就只能重新编一个。有时证人太过紧张,甚至连穿帮都不自知,越错越多。
当审问者前后矛盾列出来质问,伪证者必然哑口无言,甚至直接崩溃。
陈义一边画肖像,一边不经意地问道:“谢李氏原籍登州,娘家在京中有亲戚吗?比如说,舅舅什么的。”
“啊!没有。”
“那你可有托人去登州报丧?”
“学生年幼,不知道这些规矩。明天……不,一会儿就托人去。”
“嗯,她娘家在登州哪儿?”
“应该……就在登州城内。”
“哦?应该?”陈义笑了起来,“你竟连嫡母娘家住哪里都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托人报丧?”
谢广元被问得汗流浃背,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叫道:“官爷恕罪。继母是家父生前花五十两买来的,小人确实不知道她娘家住在何处。只因此事有损门风,不曾提前告知官差,请官爷见谅。”
“哦!原来如此。”
陈义皱了皱眉头,然后又慢慢舒展开。
如果谢李氏是以奴婢身份转为正妻,那么潦草治丧就说得通了。
首先,谢广元可能瞧不起继母;其次,没有娘家人出头,随便怎么潦草都不会有人出头。
如果没有人敲打提醒,过几天很可能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席子一卷就埋了。
陈义忽然竖起画像,问道:“你看看,这个可是谢有福?”
谢广元抬起头看了看,答道:“回官爷,是的。”
“你再仔细看看。”
“差不多,差得不远。”
“大胆!”
陈义猛地拍案而起,喝道:“你可知道,此间左邻右舍都认识谢有福。你胡编乱造骗得过我,难道旁人都看不出来吗?胆敢欺瞒锦衣校尉,你可知是什么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