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田心的身世
“你们山流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柳风吾盯着地上唯一一个还有口气的人道。
他已认出这人是江湖人称“林中鸮”的闵烽，跟山流里大多数人一样喜欢多管闲事，曾经破坏了两次东厂的重要行动，至今仍被通缉。
邵冲俞恩最早就是七海里的，所以认识山流的人并不奇怪。
闵烽耳鼻都在流血，眼中露出一丝鄙夷，挣扎着道：“无处不在，只要...你们在，我们...就在...”
他话没说完，刀锋一闪，身首已分离！
柳风吾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山流里很多人的骨头甚至比他的刀还硬。
“也好，你们既然统统送上门来，也免得我们一个个去抓。”
山流里已暴露身份的人，没有几个不在东厂的通缉名单里。
下大雨的夜晚其实并不完全漆黑，当云层积到一定厚度，反而会让透下来的些许月光星光发散继续射到地面。
柳风吾在这种灰暗中环顾了一下地上的六具尸体，在雨中站了片刻，慢慢返回屋内。
他身上的麒麟服已湿，可一点不在乎，现在他必须待在这儿，直到天空升起特殊的烟花炮，那是东厂增援到达的信号。
田心在灰暗里默默地看着，她当然也听到了刚才那些惨呼，也猜到发生了什么，可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自然还不清楚。
“你不姓田，就像我不姓罗。”柳风吾忽然对她道。
田心没法回答，但这个问题着实有点奇怪，田心当然本不姓田，从小被家里卖给了田家做丫鬟才改姓的。
“你想不想知道自己本来姓什么？”柳风吾又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就仿佛知道答案。
田心眼里满是惊异，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她对自己的双亲只有极淡的记忆，淡得梦里连父亲的长相都看不清楚。
“我曾经做过详细的调查”柳风吾道，“对山庄里所有的人都做过，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查得到底，但大多数都可以，包括你。”
他忽然俯身蹲到田心面前，伸手抬起一点她的下巴，道：“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田心虽然不能说话，可还是模糊地“嗯”了一声。
就算对方可能在撒谎，又有哪个从小就被卖的孩子会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不是罗敬，却认识真的罗敬。”柳风吾站起身，“他和这里从前的罗大总管罗桐是亲兄弟，他们之间的许多书信我都看过。”
“其中有两封信，提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罗敬有一个私生女，是和一位青楼女子所生，但那女人生下孩子后不久就死了，所以这个女孩的命运可想而知。”
“罗敬自己当时穷得叮当响，根本养不活这个孩子，也不懂怎么养，幸好他有一个在锦绣山庄做总管的大哥，于是这小女孩便在刚记事时就以贫苦人家女儿的身份被罗桐带进了田家，给差不多同样年纪的田大小姐做玩伴，当然也是日后的贴身丫鬟。”
“我说到这里你应该懂了是不是？”柳风吾道，“你有自己的名字，不叫田心，而叫罗小洁，洁净的洁，是你母亲起的，因为她的青楼名里就有这个字。”
一个青楼女子的化名里，却有一个洁字。
这女子多半也有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可惜已湮没在尘世中。
田心眼眶早已湿透，两串泪珠顺着脸颊淌下，不管柳风吾说的是不是真的，她好像都相信了。
因为她淡淡的记忆里，确实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而且罗大总管的确对她太好了，好得已不像是在对待一个下人。
“这些年里罗桐一直隐瞒得很成功，到死也没说出你的秘密，就是田氏夫妇也被蒙在鼓里，他们始终以为没有子女的罗桐只是将你当作了女儿来看待。”
“而你那个胆小无用的亲爹，却连来看你的勇气都没有，只有通过书信了解你的情况，那么...”柳风吾又凑近田心，一字字道：“你想不想见自己的父亲？”
田心注视着眼前这个有着两撇胡子的男人，目光变得异样的深邃，思索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好，那么你先告诉我一件事。”柳风吾将那团黑布轻轻抽了出来，“昨日那个大风筝是你和田思思一起放的对不对？”
田心又点了点头，也不哭了。
“那应该不是放着玩的，之后我带你来时也在她房里看见了那只风筝，上头还写了个红色的‘灵’字，那么你们将那样一只风筝放得老高，是给谁看的，又想做什么呢？”
田心没有犹豫，小声道：“是秦歌，他让我们放的，说他看见了就会赶来。”
“秦歌？”柳风吾瞳孔收缩，人慢慢站直，“那么他来了没有？”
“没有”
“那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让你们放风筝的？”
“上个月和我们一起回山庄的路上”
“他为什么最后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他突然有急事，但没说是什么事。”
柳风吾也不知在天牢里审讯过多少人，对方有没有撒谎他看眼神就知道。
田心显然讲的是真话。
“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我爹在哪里，怎么才能见到他？”她问道。
“你的父亲在京城”柳风吾道，“你要见他，当然得先从这里出去，也就是我得先放了你。”
“那你什么时候能放了我？”
柳风吾摇了摇手指，道：“不是现在，在我放你之前，你还必须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田心当然问。
柳风吾道：“你现在是我的人质，人质当然是用来交换的。”
田心脸上露出惊怕的表情，道：“你要拿我去交换谁，难道是...小姐？”
柳风吾道：“说对了。”
田心一下急切起来，问道：“她在哪儿？”
柳风吾道：“我暂时还不知道，但她应该还活着。”
他不等田心说话马上又道：“一旦田思思落入我手，你就自由了，随时可以去找你父亲，在把你交换出去时，我会告诉你他在京城的住址。”
田心脸上明显划过丝欣喜，道：“现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罗总管？”
柳风吾却只嘴角上扬一下，道：“他们会告诉你的。”
“他们是谁？”田心道，“老爷和夫人吗，他们在哪里？”
柳风吾没有回答，因为他又开始听，屋外的雨声中又传来那种美妙的“音乐”，这次有四个人，应该是来找先前那批的，结果却是一样。
他们一样刚踏进院子就触动了机关，随后在半截惨叫声中倒地，柳风吾甚至能听到一个人断气前喉咙里发出的“咕咕”音。
他清楚山流的人一定正在到处找自己，但他们想不到他居然会回自己的住处。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这之前安全的地方现在无疑已经暴露，好在这种困境只是暂时的。
因为这时透过窗纸，远处一团彩色的火花在空中突然散开，片刻后传来了一声“啪—”
柳风吾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知道第一批援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