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魇之夜
司离跌跌撞撞地来到宿舍,可还没进去,就被工头给抓了个正着。
“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工头一把薅住了司离的头发,使劲儿一拽,直接将人给拽倒在地,司离还以为自己的头皮都被撕下来了,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
眼泪噙在眼眶中,她抬起头看着工头,后者朝着她身上啐了口浓痰,眼神里全是歧视和侮辱:
“妈的,老子的美梦都被你给搅了!”
本来司离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当她看到工头的房间里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时好像明白了。
那女人也是黑工地里的,她的父亲是个泥瓦工,人们叫他“赵黑子”,有人来检查就冒充安全员,看上去瘦瘦小小,皮肤黝黑,满脸都是沟壑一样的皱纹,但实际上他也只有四十岁。
女人头发凌乱地跑到黑暗中,一个小小的人影立刻抱住了她将她护在身后,司离认得出这是那位父亲的身影,佝偻着背,看起来像是个问号。
赵黑子眼神不善地看着工头,心有余悸。
但他哪里能打得过工头?这些人都是被工头从村子里骗出来到外地打工,身份证一没收,他们跑都没地方跑,和进了监狱倒是没什么两样。
工头挑衅地看着赵黑子,而后粗暴地拉着司离的胳膊,二话不说就扇了个巴掌,似乎是在给赵黑子彰显自己的权势。
这巴掌打在司离的脸上,但却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我问你鬼叫什么呢!”
朝着司离又骂了一句,工头又是一巴掌:
“说话!”
指头像是海参一样的熊掌将司离的鼻血都打出来了,女孩儿趴在地上,咳了两声,吐出了来一粒牙,嘴巴里全是血。
司离没有出声,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出狱以来,她在服刑期间挣到的劳动报酬、“表扬”兑换和发放的路费,加起来左不过二百五十元,从这儿去最近的镇子光是车票就要二百块,到时候五十还不一定有老乡愿意让她住宿。
从孤儿院长大的她在这个世界上举目无亲,这点儿钱在江城不出一个月就被花光了,但没有一个地方敢要杀人犯当员工。
最后,还是她在路边啃方便面的时候遇到了赵黑子,赵黑子带她来到了黑工地。
赵黑子说,那是个吃人的地方,但只要干活就有钱,里面有很多有案底的人。
司离算是“明知山有虎,非要上明知山”的人了。
等工头打累了才停手,他一把揪住司离的脖颈问了句:
“我的鞋子呢?”
这时,司离才想起来刚才被吓了一跳,皮鞋掉进了水里。
“后院的水里……全是血,鞋子掉到……掉到河里了。”
司离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鼻腔里的血倒流到口中,她咳嗽了一下,喷了工头一脸。
“操!臭婊子!”
工头一把将司离推倒,踢了两脚之后看了一眼赵黑子:
“你,去看看我的鞋在哪儿?”
赵黑子静静地盯着工头两秒之后一瘸一拐朝着河边走去,看着他走路都费劲儿的样子,工头有点儿等不住,将司离从地上拽起来:
“给老子找去!”
晚上的乡间小路很不好走,泥泞不说,路上连个灯都没有,等两个人来到河边的时候,司离还心有余悸,有些不敢往前走。
倒是工头将她一把推倒在河边,大声质问:
“鞋子呢!”
他的声音惊起了林中的飞鸟,一时间皎洁的月光也被成群的鸟给遮蔽住了,世界瞬间黑了下来,有些阴森恐怖。
“他妈的,什么鬼东西?”
鸟在河上盘旋,一开始只有几十只,后来几百只、几千只,等将天空都遮蔽成黑色的时候,鸟至少有上万只。
鸟啼像是孩子的悲鸣在山谷间回荡,重重叠叠的声音让人不得不捂住耳朵,工头有些站不稳,他扶着身边的树骂了句:
“操……”
司离倒在河边,她惴惴不安地看了河水一眼,清澈见底,甚至连底下的沉睡的游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在河水之中,也映照出她冰冷的面容。
齐耳的短发,面庞清秀但瘦削,美丽且冰冷,像是个一具会呼吸的行尸走肉,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呆滞。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游鱼和倒影都变成了一团浓的化不开的血块,水底浮现出了一具冒着寒气的尸体。
是她!
“啊——”
司离惊叫一声,瞪大了眼睛,可这一次她没有逃跑,而是将手伸到水中想要将闺蜜拉出来,但这个时候,盘旋在空中的群鸟突然开始嘶吼,而后狂风骤雨般从天上落了下来!
司离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躲在了一堆脏衣服中,“噼里啪啦”的一阵后,她颤颤巍巍地从衣服里爬出来,身上沾满了恶臭。
“呸!呸!”
她将嘴里的沙子吐出来,此时天空中还是那轮白玉盘,但地面上全都是鸟的尸体。
“工……”
她正要求工头快回去的时候,一扭头就发现工头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不动弹,双目、耳朵、嘴里都被鸟儿的喙贯穿,鸟的尸体直勾勾地挺立在他的脸上,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洞口,像是一棵斑驳的大树。
吓得都忘记了尖叫,司离感觉胃里一阵一阵地翻出酸味儿让她想要呕吐,都不等她反应,工头突然转了过来,眼睛里插着的两个乌黑的鸟儿尸体像是凸出来的眼球直勾勾盯着她。
“不……不要过来……”
司离后退了一步,但工头步步紧逼,等她感受到脚后跟传来凉意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踩到了河水之中。
“呜啊——”
工头口中插着的鸟儿明明已经死了,却在这个时候发出一声悲鸣,而后他就朝着司离冲了过来!
“滚滚滚滚啊!”
司离从脚边捡起了一块石头,还没来得及反击,一个人挡在了她的身前,手中拿着干草叉,把工头像是稻草人一样给插住了。
“黑……黑叔……”
赵黑子瘦小的身体拿着个干草叉将工头的身体贯穿,他的女儿踉踉跄跄从远处跑来,虽然惊魂未定,但看着这个人渣总算是恶有恶报,倒也没有很害怕——
毕竟黑工地上的人,家底都不干净。
赵黑子是个抢劫犯,因为家里被邻居小孩儿点火给烧了,邻居不愿意赔偿,他就把邻居家给抢了,结果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司离大口大口穿着粗气,看着面前留下来的一滩血,她想到了四年前。
那个时候,地上也是一滩血。
可自己完全没有要处理尸体的意思。
毕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她都想好了和闺蜜告别之后投河自尽,却不想警探比死神先来了一步。
“黑叔,怎么办?”
司离声音有些沙哑,她的喉咙里还有血腥味儿。
“埋了。”
赵黑子说了这两个字之后朝着工头走过去,刚将手放在他的肩头固定,准备把叉子拔出来时,脖子突然被工头抓住,而后,工头将自己耳朵里的死鸟拔出来,像是拿着螺丝刀一样一下一下深深地戳进了赵黑子的眼睛!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