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
日子在歌尽的怨念中匆匆流逝，转眼已是八月初。这是一个歌尽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的日子——杨阁主寿辰。对于歌尽来说，杨阁主的寿辰，意味着自己的几日轻松。那几日，越明山宾客众多，阁主还有师傅他老人家都无暇约束他们几个，歌尽当然乐得自在。
八月初二晚上寿宴，杨家兄弟和歌尽随着众人拜了寿，不一会儿就被放了出来。歌尽想想接下来几天无拘无束的生活，怎一句惬意了得。
杨逸彬与歌尽小儿心性，杨逸天禁不住二人软磨硬泡。当晚，三人一道溜向了后山，疯到了半夜，随便寻了处枝桠便睡下了。好在天公作美，次日，是个十足的艳阳天。
许是睡得不安稳，天刚见亮，三人齐齐醒转。杨家兄弟自山间捉了两只野兔，歌尽拾柴生火。他二人将野兔剥了皮穿起来，架在火上，在火焰的炙烤下，表皮嗞嗞流油，没一会儿，就冒出了诱人的香味儿。歌尽及其认真地看着烤兔，突然被杨逸天在头上敲了一下。
“哎呦，疼，逸天哥你干吗？”歌尽不满地抱怨。
“都成烤兔了，跑不了了，你用不着盯这么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杨逸天打趣着，歌尽转头做了个鬼脸。
杨逸天转了转兔子，油滴滴落下，落入火焰中，几点火花骤起。他拿下兔子看了看，撕了一大块给歌尽，歌尽喜滋滋接过，就像得到了宝。杨逸天看她那猴急的样，无奈嘱咐了一句，“慢点吃，小心烫。”
歌尽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直接咬下一大口。嚼一嚼，再嚼一嚼，一脸喜笑颜开转瞬转为哀怨：“这根本就不好吃嘛。”
“是不好吃啊，有人告诉过你好吃吗？连盐都没有，肯定不好吃啊。”杨逸彬看着歌尽，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
“可是，上次出来，那个鹿肉，也是这样烤的啊，就很好吃啊。”歌尽反驳道。
杨逸彬翻了个白眼，杨逸天仍是保持着一贯的温柔：“上次出来，是大家都准备好了要吃野味的，带了不少香料酱料什么的。配着香料烤出来，当然好吃的多。这回，要不是你们俩昨晚死缠烂打，本大侠早就回屋舒舒服服地睡了，哪至于来这儿陪你们喂蚊子。”杨逸天说着说着，口气突然转变为嫌弃。
杨逸彬忍不住插嘴道：“喂喂，不要冤枉好人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这丫头死活让我俩陪她出来玩，什么时候变成了我俩缠着你了？”
歌尽斜了一眼杨逸彬，不满地“切”了一声：“我确实是想出来玩，可几时缠着你出来玩了？明明是我想找逸天哥玩，你想跟着我们俩。”
三人你来我往，斗嘴斗了好半天。两只烤兔已然下肚，虽说不够美味，三人却着实有些饿。歌尽舔舔嘴唇，问了一个似乎不着调的问题：“逸天哥，你喝过酒吗？逸彬哥呢？”这一问，杨家兄弟有些懵。
“你问这个做什么？”杨逸天反问道。
“没什么啊。书上不都说江湖上的大侠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嘛。刚刚吃完兔肉突然就想到了这里。怎么样，杨大侠，你是喝过酒的吧？”歌尽一脸期盼地望着杨逸天。
杨逸天看看歌尽，又无奈地看看天，叹道：“你要是干正经事有这些事一半上心，师傅就不用一看见你就头疼了。”
歌尽学着杨逸天故作老成的口吻：“唉，师傅他老人家之所以头疼，还不是因为他先收了你。如果他先收的是我，后来才收你，想必，天下太平，师傅他老人家再也不会头疼了。”杨逸彬难得在一旁连连点头称是。歌尽接着道，“莫要岔开话题，你到底有没有喝过酒？快说快说。”
“喝自是喝过。不过，你们俩可千万别打什么歪主意。带你们出来玩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要是带你们喝酒，爹指不定怎么罚我呢。”杨逸天一边说一边摇头。
歌尽眼睛转了又转：“逸天哥，你会不会做酒？不能教我们喝酒，教我们做总没问题了吧？”歌尽看着杨逸天，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是央求。
杨逸彬接着翻白眼：“李姑娘，那叫酿酒，酿——酒——好不好。”
“反正，就是，弄出来的东西叫酒就没错了嘛。”歌尽对此不以为然。
“这个，还真的可以。我上次下山刚刚跟一个老师傅学过两手，弄起来不难，只是，有些东西需要下山去买。”杨逸天面露难色。
“好啊好啊，这个没有问题的。你就悄悄带我们出去，我保证，绝对听话，逸天哥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嗯，不过逸天哥可不可以顺便带我去天香坊吃米糕？”
“就知道米糕！”杨逸彬狠狠敲了一下歌尽的头。
“呀，不要敲我的头，会长不高的。”歌尽一抿嘴，来不及气恼，推着杨逸天下了山。
歌尽的确是做好了准备当一天的乖乖女，直奔天香坊，一边吃米糕，一边等着逸天哥买东西。然而事与愿违，山下集市上胭脂水粉，绢花珠钗琳琅满目，令常年生活在越明山上的歌尽眼前一亮。刚开始，歌尽还强忍着向前，不多时已经委屈巴巴喊逸天哥、逸彬哥等等，左挑挑右看看。杨逸彬一脸黑线，腹诽道，简直没见过世面。杨逸天也不催促，待到歌尽买得盆满钵满，早已过了未时。杨逸天独自去买酿酒的材料，杨逸彬自是陪着歌尽在天香坊吃米糕。
杨逸彬看着歌尽一天的“战果”一脸苦大仇深：“说好的下山就听话呢？说好的只是下来吃米糕呢？小歌尽，你学坏了。”
“嗯嗯，没错，跟你学得比较多。”歌尽狡黠一笑，点头表示赞同。捻起一块儿米糕放入口中，一边看着杨逸彬，一边细细品味。
“哼。”杨逸彬不屑，“还有这东西。”他指了指面前的米糕，“甜得发腻，也不知道你喜欢个什么劲。”
“世间如此美味，尔等却无福消受，悲哉，悲哉。”歌尽摇摇头，尽力做出一副仙气飘飘的样子，好整以暇，吃掉最后一口米糕。
杨逸天刚好出现，举了举手中纸包：“已经买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再晚怕是宵禁之前就回不去了。”
歌尽愉快同意，杨逸彬不得不同意。
歌尽一路缠着杨逸天：“逸天哥，这都是些什么啊？”
“这是一些米还有一些酒曲，酿酒得靠这些东西。”杨逸天一贯的好脾气，一处一处细细讲解，歌尽听得饶有兴致，杨逸彬忧伤地抱着歌尽一天的“战果”，心里默念，歌尽你个白痴，这都不知道……
当晚，三人将原料分了三份放入酒坛，红泥封坛，埋于后山最大的桃花树下。
“逸天哥逸天哥，什么时候可以喝啊？”歌尽看着刚刚埋好酒的地方，开心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觉得自己伟大得紧。
杨逸彬仍旧冷眼，杨逸天仍旧温柔，揉了揉小歌尽的头，道：“嗯，等小歌尽长大了，就可以喝了。”
歌尽一瞬间泄了气：“等我长大，那还要好久好久的。”
“也用不了好久好久，可能你一个不小心，就长大了。”杨逸天温文尔雅道，想了想，又接着说，“不如这样，我们今日一共埋了三坛酒，等到我们各自大婚，就挖出来。估计到时候应该也算是不错的陈年花雕了。”
“这主意不错。”杨逸彬今日难得表示一次赞同。歌尽也跟着点头应和。想到大婚，歌尽自然想到了凤冠霞帔，还有今日买的胭脂水粉珠玉之物，何其漂亮啊。等到自己成婚那天，必定是极其漂亮的。想着想着，歌尽脸上不由浮出一抹淡笑，双颊晕出一丝淡淡绯红。
落日余晖铺陈于天地之间，为越明山覆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云霞开了又散，在天地间投下柔美的剪影。桃花树下，三个略显稚嫩的身影笑着，闹着，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晚霞渐渐消散，东边玉兔初升。越明山渐渐寂静下来，整个世间也渐渐寂静。
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