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差点被失眠杀死

1

自从琪琪失踪后，阿坤就没睡过一次好觉。或者说，他总是处于失眠中。闭上眼，就是琪琪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当然，阿坤其实并不知道琪琪去了哪里，过的好不好。他之所以会产生琪琪倒在血泊中的幻境，也是因为那只沾血的短袜。

那天，琪琪在给自己留下一张离别字条后，就真的走了。而且，她什么都拿走了，除了一只沾染了血迹的白色短袜。

短袜上的血迹是哪里来的？

下班回家的阿坤，抓着袜子一下子跪在地上。他不明白，为什么琪琪什么都带走了，衣服裤子鞋子，甚至连卫生巾都拿走了，怎么就会留下这么一只袜子呢？

琪琪为什么要走？而且还走的那么彻底，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座城市里。这个问题如同蚂蚁啃噬着自己的心。后来的后来，阿坤陷入了疯狂的失眠中。总是睡不着，总是睁着眼睛等天亮。

失眠的感觉，就像是意识中出现了黑洞，将整个人狠狠吸入、撕裂。

时间一长，阿坤受不了了，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整个人憔悴的如同地狱中出来的一样。后来，他去配了点安眠药。可是，吃了安眠药后确实可以睡着，但是脑子根本得不到休息。

他开始做梦。

琪琪倒在黑夜中，地上是猩红的血泊，纤细的胳膊一动不动。

一束雪白的光，兀的从前方照射过来。这光亮，衬的黑夜更加黑，也刺的他眼睛几乎失明。

2

不论怎么说，灯光永远明亮的便利店，是这座城市里最让阿坤放心的场所。或许，是因为便利店二十四小时的陪伴。

午夜两点，阿坤穿着拖鞋，踢踢踏踏走进楼下便利店买啤酒。好久不见便利店小哥阿土了。这天，他穿着蓝色工作服，染了一头蓝色的短发，抠着鼻孔专心致志地翻看漫画。

蓝色的工作服，蓝色的头发，蓝色的收银台背景。

阿土塞着耳机，身体随着音乐微微摆动。

阿坤微微喘了一口气，阿土还是一贯的吊儿郎当。所以，这座城市还是和从前一样的运转。转过身，他在货架上抓了两罐啤酒，一撇眼时，看到便利店新到的杂志架上，摆了一本漫画：《失眠者黑洞》。

阿坤的心被狠狠一击。他的手有点发颤，抓过架子上的漫画，低着头站在一边翻看。他越看越心惊，最后，漫画书和手里拿着的啤酒罐子，“啪”的一声同时掉在地上。

这声音在寂静的便利店里震耳欲聋的响，甚至阿土都听到了。他摘下耳机，翻了翻白眼，呆呆地看着阿坤。

“这本漫画很好看。”阿土试图唤醒阿坤。

阿坤猛然之间醒悟过来，蹲下身子捡起漫画，刚要站起身，脚下又差点被啤酒罐子绊倒。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抓着漫画走到收银台结账，阿土问道：“啤酒不要了？”

阿坤呆了呆，想起自己是来买啤酒的。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他抓着漫画问：“就这一期？”

“是啊。新出的还没到。”阿土身子微微一侧，遮住了收银台下面的半卷漫画书。

阿坤默默付了钱，抓着书走出了便利店，瘦削的身子隐入黑暗中。

3

这本漫画书的作者，一定也是个重度失眠者。而且，阿坤呼吸急促起来。这本漫画书，说的是一个男生被女朋友抛弃了，只给他留下一只带着血迹的白色袜子。

而后，男生开始失眠，日日夜夜的思念女生，甚至身体出现了一个黑洞。

一个因为失眠，身体出现的黑洞。

阿坤的手摸向自己的腹部，还好，并没有出现和漫画中相同的黑色旋转物体……不对！阿坤低低叫起来，他冲到镜子前，愕然看到腹部隐隐出现一团黑气。

怎么回事？

阿坤惊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过了好久，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抓过漫画书，看着上面的作者一栏上写着：KIKI。

他打开电脑，搜索漫画书的作者。KIKI很有名，贴吧里留有他的QQ。

顺利的加上了KIKI后，阿坤焦灼的在电脑屏幕另一端，等着他通过验证。

已经午夜三点了，KIKI一定睡了吧。阿坤念头刚转完，KIKI就加了自己。

“是KIKI吗？我很喜欢你的书。”打下这几个字时，阿坤的手都在颤抖。他的心跳得是如此厉害，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对话框里一阵死寂。只剩下自己的头像在焦灼的等待。

阿坤死死抓着鼠标，两眼通红的看着KIKI。漫长的等待……或许，只是十分钟？总之，KIKI发来一句话：“QQ头像是你的照片吗？”

“是的。”阿坤回答。

后来，阿坤和KIKI聊到了天亮。

4

三天后，阿坤和KIKI相约见面。

很巧，两人居然是在同一座城市，只是一个在城市的南边，一个在城市的北面。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可是阿坤上午十点就到了。他坐在咖啡店角落里，手中抓着快要被自己翻烂的漫画书。

虽然网上聊得很好，但是阿坤心里还是没底，不知道和KIKI真实见面了，他不会把黑洞人的秘密告诉自己。

通过这几天的聊天，阿坤基本上已经肯定了KIKI也是一个重度失眠的人。而且，书中的内容，就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的。

可是，怎么会有人和自己的经历一模一样呢？甚至连女朋友的不辞而别都一样。

阿坤的心里满是疑问，他渴望知道这一切真正原因。

时间终于要到了。

指针快要转向下午两点，阿坤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了，他盯着咖啡店门口看；忽然看到服务生快速走向深咖色玻璃门。

一个撑着拐杖的女孩，面带微笑的冲着服务生点点头，走入了店里。

齐耳短发，黑色镜框，白皙的皮肤。

那一刻，阿坤惊的几乎要昏过去。

琪琪？她的腿……阿坤注意到，女孩子的右腿被截了，裤脚管空落落的。他呆呆的看着女孩冲自己走来，落落大方地说：“你是阿坤吧？”不等他反应过来，女孩就坐下了，自我介绍说：“我就是KIKI。”

“KIKI？”阿坤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掏了掏耳朵，身子微微向前倾，神色古怪地说：“琪琪，你别骗我了。你怎么了？你的腿怎么了？”

“琪琪？”这下，轮到KIKI吃惊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皱着眉头说：“我是KIKI。琪琪是谁？”

5

阿坤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自己明白眼前这个女孩，不是琪琪，是漫画作家KIKI。可是，天底下怎么会有长的如此相像的两个女生？

不过，KIKI说，自己创作的这系列《失眠人黑洞》漫画，有一大半是真的。

“就是后来，我找到了城市失眠治疗师后，治愈了身体上的黑洞。”KIKI神秘地说：“别人都以为我画的是幻想作品，其实，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画的是真实事件的人。”

阿坤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道：“失眠太可怕了，简直要把我的人生啃出一个大洞来。”

“黑洞。是吞噬一切的黑洞。”KIKI纠正他说：“如果不及时治疗，失眠症会在你的身体里掏出一个黑洞，最终，你会消失。”

KIKI一字一顿认真地说：“我就是那个差点被吞噬的人。”

“后来呢？”阿坤的手不由自主地摸着肚子。

“我说了啊，找到了城市失眠治疗师。”KIKI皱起了眉头，说：“你果然太缺乏睡眠，记忆力都衰退的厉害。”

阿坤跟着KIKI去找失眠治疗师。一路上，他几次问KIKI，为什么漫画的故事内容，要设置为男生被女朋友抛弃，而那个白色带血的袜子，又是怎么回事？

KIKI嘻嘻一笑，看着他说：“爱情故事啊。这座城市既烂且腐，但是爱情，就是这座城市唯一能开出的腐肉之花啊。”诡异的话让阿坤听的后颈一凛。他没再说话，双眼无意识地看着KIKI空荡荡的右脚裤管。

KIKI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再一次嘻嘻笑了：“一年前出的车祸。”

一个讲车祸说的就好像是笑话的人。

阿坤瞪着KIKI，又不自主地叹声说道：“所以，你后来失眠了。”

KIKI脸色一沉，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6

见到被KIKI吹嘘成神人的城市失眠治疗师时，阿坤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怎么可能？

居然是阿土。只是这次见到的他，已经不是穿着蓝色便利店制服，蓝色头发，带着耳机看漫画的少年。

“当时看你一脸黑气的样子，我早就猜到你是一个失眠症患者。”阿土的头发已经染成黑色，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藏青色裤子非常利索。

阿坤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没回过神来。

“不要这样看着我。”阿土觉得有点尴尬，转过身，一边打开便利店仓库的门，一边说：“我跟着导师在做睡眠深度修补项目，你的情况我听KIKI说了。应该是和她差不多的问题。”

“导师？睡眠修补？你不是在便利店打工的吗？”阿坤睁大眼睛望着便利店仓库，在堆叠着货物的屋子一角，摆着两张单人沙发，以及一张小小的桌子。

“嗯，便利店是我妈开的，人手不够的时候，我就来帮忙。”阿土带着阿坤走到沙发边，很随意地指着沙发说：“你坐吧。”

KIKI坐在屋子另一侧，一张深深陷进去的沙发里，一边嚼口香糖一边注视着他们。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阿坤感觉眼前这一切很奇怪。便利店。仓库。修补睡眠。收银小哥秒变睡眠缝补师。他扭头看了一眼KIKI，虽然已经明白，KIKI不是琪琪。但是在他心中，却常常忍不住将她幻想成琪琪。

“失眠多久了？”阿土将身子深深埋入掉皮的咖啡色沙发里，轻松地问。

阿坤愣了下，吃力的想了想，喃喃说道：“琪琪。琪琪走了有大半年了。她走了以后，我就开始睡不着。”

“琪琪？”阿土挑了挑眉毛，“琪琪是谁？”

“我女朋友啊。”阿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忘记了吗？她最喜欢喝明智酸奶。每次来你们便利店，她都要买好几瓶。”

“哦。”阿土拉长声音点了点头，仔细回忆了下。

后来的话题，基本上就围绕着琪琪失踪后，阿坤所做的努力展开。可是，琪琪为什么要走，她走了以后日子过的好不好，却是阿坤心中最解不开的谜。

“所以说，你是因为纠结这个，然后失眠的对吧。”阿土找到了症结，轻松了起来：“那么，只要你知道了琪琪离开的原因，和她现在的状况，你就能安心了。”

阿坤点了点头。

但是，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是很难。

琪琪去了哪里？她还好吗？

7

这是一个雨天。不过是下午五点，天就黑了。阿坤坐在会议室中，心不在焉地听着领导在做会议总结，视线飘向手机。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琪琪身体如何了。

早上自己出门的时候，琪琪还发着烧，浑身发烫。虽然自己对她说了，不舒服就打电话给他，他立刻请假回家带她去医院，但是……这一整天，手机并没有响过。

也许，是琪琪吃了药，烧退下去了吧。

阿坤安慰自己说。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已经是六点一刻了。整整晚了一个四十五分钟下班！

阿坤抱着本子冲出会议室，已经没力气去愤怒领导总是拖延下班时间的事情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琪琪。

推开家门，房间里一片安静。

琪琪呢？

阿坤扔下公文包，解下领带，脱下外套，鞋子也没换，直接走入房间中。他微微舒了一口气。

琪琪还在睡觉。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微微闪动。

阿坤摸了摸琪琪的额头，看样子，她是退烧了。他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琢磨着去水果店买点水果。

医生说，病人多吃新鲜水果，有利于恢复身体。

阿坤站在床边看了一会琪琪，转身离开了。可是，等他满心欢喜地拎着琪琪最喜欢吃的草莓回来时，她不见了。

枕头上，放着一张纸条：阿坤，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俩在一起不适合。你不用找我。我准备去另一座城市好好的生活。就这样，再见。落款是琪琪。

莫名其妙。

阿坤完全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掏出手机，拨打琪琪的电话，接通了，是琪琪的声音。

“嘘，别说话。”琪琪阻止了阿坤说道：“这一场高烧让我想明白了，我没那么喜欢你。所以，我们分手吧。我的东西，都带走了。我会过的很好，别挂念我。”

“不，不，琪琪，你听我说。”

琪琪并没听他说话。电话挂了，只剩下冰冷单调的“嘟嘟”声。

“不，不，琪琪，琪琪，不是这样的。琪琪。”阿坤忽然放声大叫。他喘不过气来，周围的空气在拼命挤压着他，感觉自己就要窒息。“琪琪。琪琪！”

一大片的猩红忽然出现在眼前，阿坤惊恐的看到，鲜血，从手机中汩汩流出。

8

“阿坤。阿坤。你可以醒来了。”有人在自己耳边焦虑地喊道。阿坤气喘吁吁地睁开眼，吃惊的看到自己正躺在便利店仓库里的沙发上。

阿土和KIKI正俯下身子，着急地看着他。

“没事没事，醒来了就好了。”阿土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瘫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郁闷地看着阿坤说：“奇怪。为什么我植入到你梦境中关于琪琪为什么出走这段内容，总是无法顺利完成？”

原来，阿土的治疗方式，是在找到失眠者失眠的原因后，由他来植入解决失眠原因的梦境，填补失眠者内心失落。最终，在解决了失眠者的心理原因后，他的失眠自然而然也会解决了。

例如，阿坤的失眠原因是因为不知道琪琪离去的原因，也担心她现在过的好不好；所以阿土就在催眠阿坤后，继续对他进行心理暗示，示意他琪琪只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分手了，她现在过的很好。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你的梦境移植总是不能完成，总是会在最后一步，出现莫名其妙的鲜血。”三天后，在第三次治疗失败后，阿土一脸郁闷地看着阿坤，愁眉苦脸地说：“按照失眠黑洞修补原理，不可能无法移植梦境的啊。”阿土嘟嘟囔囔地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阿坤这样的案例，“看来，我有必要把你的情况向导师汇报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意见。”

看着阿土费劲的样子，阿坤内心一片惆怅。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体上的黑洞，已经快要延伸到胸部了，心中一阵凄然：“阿土，我是不是会因为失眠，而最终消失？”

阿土没说话。只是同情地看着他。

走出仓库门，便利店里灯火通明，货架上的商品摆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阿坤心里很是苦楚。不经意间，他看到便利店书架上放着新一期的漫画：《失眠人黑洞》。他拿过漫画翻开了看，忽然身子僵硬了。

这一期的漫画，说的是失眠人接受了三次失眠治疗，总是失败。而失眠者的身上的黑洞，已经越来越大。

阿坤瞪着漫画最后一页，画面上，失眠者的身子已经被卷入了黑洞，只剩下一只脚。他忽然觉得心底里一阵发凉。

漫画的作者是KIKI。

她为什么会预先知道这一切？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她和琪琪的模样那么像？

阿坤掏出手机，拨打KIKI电话。可是，漫长的嘟嘟声后，电话被切断了。没人应接。阿坤连续拨打了四五个电话，都没人接电话。

惶恐和不安瞬间淹没了阿坤。这种感觉，就像是发现琪琪离开自己时的那种惊恐。

KIKI不见了吗？

阿坤一转身，吃惊的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阿土站在自己身后。

“怎么了？”

“KIKI不见了。”

此刻，正是午夜十二点。阿坤开着车，载着阿土去找KIKI。

“KIKI手机二十四小时不离身。从来不关机。她是不是还不接电话？”阿坤狠狠踩着油门，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

阿土沉默着将手机按掉。是的，KIKI还是没接电话。已经打了她十多个电话了。

汽车里一片寂静。

阿土侧过头，看着阿坤太阳穴两边青筋爆出。在长期失眠下，他的样子已经憔悴不堪，整个人如同松弛的弹簧，陷入了谷底。他将车开的飞快。

可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漆黑的夜路上，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女子，忽然之间被汽车撞到，随即身子飞起，扑向汽车挡风玻璃上。

阿土浑身血液冲到脑门上，他扭头看着阿坤，后者脸色惨白，牙齿在拼命打颤，整个人僵硬了。阿土立刻打开车门走了下去。雪白的车灯刺的他眼睛发痛。

过了好一会，阿土走到驾驶位置上，弯下腰敲了敲车窗。

阿坤打开了车窗，恐惧地看着他。

“一个女孩。浑身是血。我们是逃走，还是报警？”阿土凝视着他，平静地问。

9

办完了出院手续，阿坤拿着自己的东西，推开了医院大门。站在台阶上，他凝望着天空，心底里一片茫然。

两个月前，和阿土一起经历的那次“车祸”，治好了他的失眠，或者说，是解开了他打了死结的神经。

是的，他神经到了崩溃边缘。

这一切，必须要从一年半前说起。那一晚，他带着琪琪回家，在同样漆黑的路段上，他撞到了一个女孩。

阿坤看到女孩一动不动的躺在小路上，身下是一滩滩暗红色的鲜血。他吓得浑身发抖，拉着琪琪逃回车里，脑袋一片空白，迷迷糊糊地将车开回家后，躺在床上睡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他发现琪琪不见了，门口扔着一只白色的，沾了血的袜子。

这是一只女孩的袜子。

而阿坤还是单身，养了一只叫做琪琪的哈士奇。

所以，这只袜子，一定是琪琪在车祸现场咬回来的。

阿坤盯着袜子，满脑子都是那天的车祸现场。他无法入睡，只要一闭眼，就是女孩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神经紧绷到极限。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少时间，他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是有一个叫做琪琪的女朋友，不辞而别，扔下一只白色的，带了血迹的袜子。这个想法让他变得安心，甚至同情自己。

至于车祸，似乎在脑海中慢慢淡去。

于是，他开始寻找琪琪。寻找扔下自己的女朋友。在模糊幻想中，他把琪琪的样子，想象成了车祸女孩的样子。

而那个车祸女孩，就是KIKI。

一年半前，KIKI被一辆开的飞快的SUV撞伤。肇事司机逃逸。不过……KIKI还记得那个司机的脸。但是，当时的她已经没办法说话，没办法动弹。后来，有路过的司机将她救起，送到了医院。不过可惜的是，送去医院时间太晚了，不得已截掉了右腿。

失去右腿的KIKI失眠了。她整夜整夜的失眠，心里抑郁的简直要自杀。这时，她遇到了阿土。阿土疏导了她的心理障碍，甚至还建议她，不如把这一切画出来，然后按上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事件发展情节，填补满心中受到创伤的黑洞。

于是，KIKI创作了《失眠者黑洞》这系列的漫画。她甚至将自己遗失的白色袜子都画了进去。只是没想到，居然让阿坤找到了自己。深夜，当她看到阿坤的头像时，KIKI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颤抖着手通过了阿坤的验证，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然而，在和阿坤的聊天中，KIKI觉得他似乎完全忘记了那天晚上撞自己的事情，只是在抱怨女友的不辞而别，以及失眠。

可怕的失眠，让他痛不欲生。

于是，KIKI试着约阿坤见面。而阿坤居然第一眼，说她是琪琪，自己的女朋友。

KIKI将这一切告诉了阿土。于是，阿土建议她，带着阿坤来找自己。如果自己所预料的不错，阿坤是典型的刺激过度后，一种人体自我保护机制，将现实和幻境混为一体。

但是，要让阿坤想起那天晚上的车祸，必须要先将他神经恢复正常。

于是，才有了KIKI介绍阿坤，去找阿土解决失眠的后续。阿土和KIKI设计了一场好戏。首先，从漫画开始。

后来的一切，都是按照KIKI的漫画一步步进行。为的是让阿坤一步步的产生自我怀疑，最后，重现那天晚上的车祸。

嗯，阿坤撞到的是充气娃娃。KIKI早就在路边摆好的。

那一晚的情景再现，阿坤瞬间清醒了。他忽然记起了全部的事情。而当阿土问他，是逃走还是报警时，阿坤忽然流下泪来。他说：报警。

再也不要忍受内心的折磨了。

不过，阿土却带着他去了精神专科医院。眼下，他已经康复出院了。

回到家后，阿坤扔下背包，站在屋子里出神。过了好一会，他拉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这时，门敲响了，是快递员。

阿坤好奇的拆开盒子，里面是一本最新出版的漫画：《失眠者黑洞》。他坐在沙发上，直接将漫画书翻到最后一页：画着一副明亮的手铐。

阿坤笑了，拧开手中的水，喝了一大口后，换上球鞋，走出了家门。

他得去警局，自首一年半前撞伤KIKI的事情。

再也不要内疚。

再也不要失眠。

失眠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