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S市五月就入夏,傍晚时西晒正热,老式电风扇嘎吱嘎吱地转着。
姜琛靠在旧沙发上,额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坐那么远干什么?靠过来一点。”
“哦。”我慢吞吞地移过去三厘米,蹭到一点点凉风。
姜琛忽然伸手将我拉近,冷冷道:“怎么,怕我啊?”
我赶紧摇头:“你刚刚很厉害。”
想到刚才的场景,我隐隐感到兴奋和痛快。
那个野兽般凶残狠毒的男人在面对更强者时,同样也会痛哭流涕、可怜兮兮地求饶。
我忽然明白一个道理,面对家暴时,忍气吞声的沉默依旧会让皮带挥起,而拼尽全力的反抗还能有一线生机。
姜琛环视了一圈窄小的客厅,问:“你家就你和你......那个人啊?”
“嗯。”
“哦。”
又是相对无言的沉默,我怔怔地盯着地上的啤酒瓶发呆。
我从小跟着爷爷长大,七岁时老人去世,我被接来城里。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孟忠国嗜酒好赌脾气大,打牌输了就找我妈要钱,不给就是一顿打。
后来我妈终于受不了了,在一个凌晨收拾东西跑了。
其实那天我醒着,但我不敢叫她,我知道只要我一出声,她下定好的决心又会软下来。
“孟......果果?”姜琛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破旧的小学奖状,“这是你名字啊?”
我涨红了脸,果果这个名字七八岁时还好,再大一点就叫不出口了。
“我现在叫孟瑶,孟果果太幼稚了。”
“有吗?”姜琛抬眸看我,一连喊了数声:“果果、果果、果果......”
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知为何从他嘴里吐出却像裹了一层糖,烫得我耳根发红。
“别叫了!”我又羞又怒地瞪了他一眼,姜琛轻笑道:“哎哟,总算有点脾气了,还以为你真是个包子,任人揉圆戳扁。”
我抿着唇不说话,姜琛自来熟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医药箱呢?你脸上的伤得处理了,不然明天会肿更高。”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疼。
从房间里拿出医药箱,姜琛拿过棉签凑了过来,我下意识拉开距离:“不、不用,我自己来。”
“你自己看得见?”
姜琛一把将我拉回去,单手捏住我手腕:“别动!”
冰凉的药水涂在脸上,浓郁的药味混杂一缕清淡的柠檬香,我悄悄抬眼看姜琛,夕阳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在斑驳的墙上投下一道剪影。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恍了神。
“再看该收费了。”
我一惊,匆匆撇开眼。
姜琛低笑:“行啦,这两天别沾水。”
“谢谢。”
“就口头说说啊?”
我攥紧手指,把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我,就这些了。不够,我以后挣钱了再还你。”
生怕姜琛不满意,我弱弱地补充一句:“我可以写欠条。”
姜琛哈哈大笑:“我逗你的,笨蛋!”
他弹了下我的额头道:“我走了,你自己在家把门锁好。”
我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我鬼使神差地跑到阳台。
橘红色的夕阳下,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蓦然回首,四目相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