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听过傩戏人偶吗？
我师父是寨子里最好的人偶师，但他有个怪癖，就是只在晚上时候做人偶。
他总是说人偶有种力量。
一开始我不相信，直到我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一幕……
1.
我的老家在贵州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是个少数民族的自治县，而我住的地方，用家乡话说叫做寨子。
我小的时候父母就都过世了，我奶奶把我拉扯大的。
大学毕业之后我原本回到县城里面考了个公务员。
想着把奶奶也接过来一起生活。
但是奶奶舍不得寨子里面的生活，我也没有办法，商量了几次之后还是只能由着奶奶在寨子里面生活。
去年开始，奶奶的身体慢慢衰弱，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辞掉了县城里公务员的工作，回到寨子里，跟着寨子里一位有名声的师父学起了傩戏人偶的制作。
一方面是奶奶身体确实不好，另一方面也是我自己工作了两年时间的，但是感觉自己不适合公务员这个工作，自己也想换个工作。
就想着回到寨子里，学个一技之长，一方面能照顾奶奶，一方面也多学个技能。
现在的人很多人不了解傩戏，但在我们那已经盛传了上百年。
但说实话，幼时的我，很害怕这类傩戏人偶，每次镇上有活动，只要出现这些人偶，我就觉得心里不适。
人偶的那种夸张又怪异表情，总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随着近几年国家落实乡村振兴战略，村里也渐渐开始陆续有了游客，一些非遗项目也逐步走入大众的视野。
原本已经快要失传的人偶，如今也开始有了销路，傩戏也开始受到传统文化圈子的欢迎。
一个制作精良的人偶，听说能卖不少钱。
一开始奶奶是不同意我回到村里来跟师父学手艺的，但是杨叔跟奶奶说，他现在有销路，以后还要在寨子里开一个特色民宿呢，一定能让我赚钱。
做的好的话，咱们这门手艺还能销往海外，赚老外的美金。就这样奶奶同意了我回到寨子里和师父学做人偶。
我带着自己的一点积蓄，回到了寨子里面。还特意买了点东西去看望杨叔，感谢他帮我在奶奶面前说好话。
杨叔慈眉善目的，一直都是村里的老好人。
他拍怕我的肩膀，鼓励地对我说：“成才，你能想着回到咱们寨子来，把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传承下去，真是好伢子！”
师父手艺很好，虽然是一双粗糙的手，但他描画的人偶都十分精致，无论是五官还是神态，甚至是衣服上的纹饰都十分生动。
可能是因为从小就经常干活，所以我也算是手巧，跟师父学的也很快。
几个月之后，我就能开始帮师父做一些半成品了，然后再由师父完成细节。
有了我之后，工坊的效率也大大提高了，师父也很高兴。
但是几个月的相处中，我发现师父有个怪癖，每次师父亲自做完整的人偶都是在夜里。甚至就是经常性地吃住都在工坊里面。
我也曾经尝试过询问师父。师父给出的回答是：夜里安静，他喜欢在安静的时候做人偶，那样会有灵感，将很多自己构想的元素融合进去。
我虽然不理解，但也尊重师父的习惯。
不过我天生胆子小，平日都是白天到工坊来，晚上擦黑就回去的。
因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感觉在工坊夜晚幽幽的灯光下，那些人偶看起来带着些许的诡异和恐怖。
师父也笑话我，说我一个男生，这么小的胆子，以后自己面对一屋子的人偶，不是要更害怕。
我回去想了几天，也觉得师父说的有道理。于是我就想着找一天晚上，我去看看师父设计人偶的样子。
毕竟以后还是要自己独当一面的，不能总是复刻师父的，也要学学师父是怎么设计人偶的。
但是我去工坊的第一个晚上，就出事了。
2.
从我家到工坊去，要经过一大片乱坟岗。
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讲，从他小时候这里就是一片乱坟岗。
有一些死的不体面不光彩的，还有一些不符合要求进入祖坟的人，都埋在这里。
以前寨子里思想封建，重男轻女，有一些刚生下来的女婴也会被溺死、掐死，也会扔在这里的一处佛塔里。
渐渐的，扔的孩子多了，原本的佛塔也被人成为‘婴儿塔’。
不知是阴气太旺，还是磁场对冲，以至于常年徘徊在这附近的野狗，眼珠都是红色的。
所以我从小就对这个地方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
这也是我每天擦黑就要回家的原因，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愿意大晚上独自路过这里。
但今天为了学到真的手艺，我也算是拼了。
我打着手电，在路过乱坟岗的时候，还在心里面默念，祖宗保佑，佛祖保佑，三清保佑，上帝保佑。
总之把我能想到的神仙都想了一遍。
但是没有用，麻绳专挑细处断这句话真是没有错。
越是害怕，越是不安生。
平常质量挺好的手电，到这个地方之后忽然间光线开始暗淡，然后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最后竟然完全不亮了。
我赶紧掏出手机，想要用手机的手电照明。
但是手机的手电，光线远远不如手电筒光线足，我面前的路一下子就模糊起来了，最多也就能看到两三步的距离。
我心里想着，既然都决定回来学手艺，那也不能为了这点困难就放弃，于是就继续壮胆向前走。
明明是没有风的夜晚，月亮也明亮，偏偏路过这乱坟岗的时候起风了。
阴森森的风吹在我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我想起电影里面女鬼的长头发，就像是这些头发在我脸上拂过似的。
越是不想让自己想，画面就越清晰。
我甚至已经开始清楚地回忆起山村老尸的场景了。
我原本还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些都是电影桥段，不是真的。然而接下来我就看到了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画面。
乱坟岗里面依稀能够看到几个影子，移动速度极快，而且不像是动物，那个身形轮廓，怎么看怎么像是人。
我的脑袋当时就嗡的一下，心说这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当时也不管前面路上有什么了，撒开腿就开始跑。
但是我总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我。
不过此时我也根本顾不上了，这一下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了。一路狂奔到工坊。
看到工坊还亮着的那一盏幽暗的灯，我的心稍微安了一点。
我从来没有感觉这盏灯有这一刻这么明亮。
以为到了工坊就没事了，但是我发现我还是想的太天真了。
3.
我一边喊着师父，一边进了工坊里面，却发现工坊里面没有人。
空荡荡的作坊大厅里回荡着我自己的声音。
有些空灵。我壮着胆子骗自己师父一定是没有听到，师父应该是在隔间里面。
毕竟我实在是不愿意承认我现在这极端恐惧的情况下，唯一能找到的活人竟然还不在。
于是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往里面隔间走去。
里面的隔间相对较小一些，是师父专用的工作间，平常做好的成品人偶也都在师父的隔间里面放着。
于是我就往里面隔间去，不出意外师父真的不在里面的隔间里。我一下就慌了神。明明工坊的灯开着，但是师父却不在。
经过刚才那一下，我本来神经就紧绷着，刚因为到了工坊而缓和了一下，现在又崩了起来。
尤其是面对着师父这一屋子成品和半成品的人偶。
有一瞬间我甚至感觉他们的眼睛都在盯着我，嘴角也是似笑非笑的。
这些傩戏人偶本来有些就是故意画的非常恐怖，张着大嘴，露出獠牙的样子，还有一些按照人的模样来勾画的，脸也是用白色做底。
曾经我还有一次问师父这灵感是不是来自于纸扎店的纸人？
师父当时还敲了我脑袋一下，让我别胡说。
现在我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敲我，因为真的越看越像。
但是人的恐惧一旦到达一定程度，反而开始有点镇静。
我看着满屋子的人偶，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一个，仔细端详起来。
一边看，一边告诉自己这就是泥做的。
白天自己还做了一个呢。
仔细端详之下，我发现这个人偶有点不对劲。
这个人偶上面有一些奇怪的味道，不香不臭，闻久了还觉得挺好闻的。
甚至我闻着这个味道，越闻就越镇定，心里的恐惧感都慢慢开始降低。
正当我心里感慨着只要直面恐惧就能战胜它的时候，我感觉身后无声无息地多了点什么东西。
我后背上瞬间就吓得起了一层白毛汗，同时脑子还在飞速运转，这不会是刚才我感觉我身后的东西追过来了吧。
那是人是鬼啊？
要是我回头看到一个跟楚人美造型一样的，那怎么办呐？
但是刚才人偶的事情还是多少给了我一点启发的。
想要战胜恐惧就要直接面对他。
于是我深呼吸两下，僵硬地转过头，发现是我师父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
原本才想放下心，但是却看到师父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我，手上还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猎刀，此刻离我的身体不到三寸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