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新时代的黑格尔(一)(3500)
“……”
江桥裕之稍稍沉默了一下,回答说道:
“一种用西方哲学逻辑装扮起来的东方宗教哲学。”
“哈哈。”
西田教授抚掌笑道:
“这个结论真是一针见血,我确实受到了太多佛教的影响。”
“抱歉。”江桥裕之垂下了头。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西田教授摆了摆手,然后继续说道:
“不过……你既然感觉抱歉的话,那么老师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当然,老师有事情,我肯定愿意帮忙。”
刚答应完老师的请求,江桥裕之便感觉有点不对,只是没等江桥裕之发问,西田教授便率先说道:
“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接受母校的聘请,成为我校的名誉教授。”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江桥裕之心里了然后,便又疑惑道:
“可是,学校之前不是只是请我参观母校吗?怎么到您嘴里又加了一码。”
听到江桥裕之的疑问,西田教授老脸一红,辩解道:
“哎呀,都差不多嘛,只不过是上讲台教几节课而已。”
“还要教几堂课?”
江桥裕之惊讶道:
“名誉教授难道不都是挂名的吗?”
对此,西田教授解释道:
“毕竟学校里的同学们都十分仰慕你这位学长,大都以你为榜样,只是匆匆见你一面怎么能够。”
“而你又正好学识渊博,正好可以教他们一些平时不会学到的东西。”
“再者说,能与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一起交流,对你自身也一定是有帮助的。”
“道理虽说是这个道理……”
江桥裕之开始有些松口,只是心中仍有顾虑。
“可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教过学生呀。”
“唉,此言差矣。”
对于江桥裕之的顾虑,西田教授毫不在意,摆了摆手说道:
“你之前在晚稻田大学的演讲难道不就很好吗,所谓的讲课,只不过是把演讲的内容充实一点,讲细一点便好。”
“那好吧。”
江桥裕之最后还是答应了学校的邀请,
“只是我需要较长一段时间来做一些准备,而且如果讲课效果不好,您也要多多见谅。”
“当然,这些都好说。”
西田教授笑着答应道:
“只要你肯来就好。”
就此过了半个月后,京都帝国大学。
刚吃完早饭的户坂润正在往教学楼漫步,忽然看到自己的朋友正在飞快地往自己跑来。
“什么事能让你这么……”
户坂润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同学拽着一起飞奔了起来。
就这样跑了一路,户坂润感觉到自己的肺管快要烧烂了,便强行拽住了同学,两人停在马路边休整。
看着一旁调整气息的户坂润,同学忍不住吐槽道:
“我可真佩服你,可以这么优哉游哉,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户坂润感到有些迷糊。
“哎呀。”
同学以手扶额,无奈地说道:
“你忘啦,今天可是江桥裕之讲公开课的日子。”
“原来是这件事。”
听到同学的解释,户坂润更加迷糊了。
“那么你帮我占个座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来特地找我?”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江桥裕之的这堂课有多少人来听?”
同学解释道:
“不只是咱们部里的,还有其他部的学生,甚至外校的学生都已经混进了学校,准备了旁听江桥老师的课了。”
“这种时候我要是还敢占座,可是会被周围人打死的。”
“真的有那么夸张?”、
户坂润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江桥裕之真的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算了。”
同学已经不想再和户坂润解释更多了,拉起他的手便开始继续狂奔,边跑边说道:
“等你亲自看到就好了。”
就这样一路来到江桥裕之公开课的教室门口,便看到一窝蜂的同学正在拥挤着往外走去。
拉着户坂润的同学连忙上前问道:
“同学,请问一下,为什么大家都走了。”
“公共课的教室不够用,上课地点改为礼堂了。”被问到的同学匆匆地回答完了问题,便连忙向礼堂赶去。
“不至于吧,我们教室应该不小呀。”
户坂润还没来得及发出更多感叹,便感觉到自己又被人拽了起来。
“还跑?”
就这样又跑到礼堂,户坂润便看到礼堂的位置已经被落座了一半,而自己的身边还在有同学正在涌入。
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等了一会,户坂润便看到了一个穿着正装的男子走上了讲台。
……
在西田教授的鼓励下,江桥裕之在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讲学稿后,便快步走上了演讲台。
在做了一番没有营养的自我介绍后,江桥裕之开始严肃地步入正题。
“尽管学校已经提前通知过各位,我的这堂课不会讲文学,但我还是要向各位同学们道歉,因为这堂课还是可能会让各位失望。”
“接下来的我将会和各位用极其枯燥的语言,探讨一些哲学问题。”
讲到这里,江桥裕之观察了一下台下同学的表情,好像没有谁想要离开,紧张的心微微放松了下来,决定讲一点题外话。
“许多人因为我的文学,对我有了很大的误解,认为我是一个神秘或者偏执的异常人。”
“但是很抱歉,现实生活中的我既不悲观、也不内耗,是个相当乐观向上的人,拥有着非常正常的三观。”
“甚至我的编辑会非常疑惑地问我;‘江桥先生,您这么正常,不怕以后再也写不出小说吗?’”
听到江桥裕之用着非常严肃的声音模仿着编辑的话语,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轻笑,而直到礼堂里的笑声基本消失,江桥裕之才继续说道:
“其实对我来说,文学的作用仅限于审美和启发问题,而不能用来解决什么问题。”
“而我之所以不像其他大文豪一样,经常陷入自我内耗的悲观之中,便是因为我从不以文学作为解决问题的途径。”
“因为文学是非理性的,而非理性的思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当江桥裕之说完这一段话后,礼堂里已经有许多学生开始举手,但江桥裕之没有让他们讲话,而是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们都想说些什么,你们想说,我们现今的问题中,似乎有许多事情是理性不能解决的。”
“但是以我之见,这绝对不是理性的问题,而是我们对理性的看法出现了问题。”
“所以在接下来的讲课中,我想与同学们一起探讨另外一种理性的存在,即我们本节课的课题:公共领域的理性利用问题。”
说到这里,江桥裕之想要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课题的名字,却发现演讲台上既没有粉笔,也没有黑板,只能干巴巴地继续讲道:
“我们过去所谈的理性,都是一种为了某种目的而选取恰当的手段作为工具,我们姑且称它为‘工具理性’。”
“这种工具理性针对的是一种主客之间的关系。”
“可是我们的理性难道真的只有这一种吗?”
“我们是否还有一种理性,一种在工具理性之外的理性?”
面对江桥裕之的问题,会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唯独西田教授在心底感觉到一阵激动,不禁想到,
“我的这个学生不会是想要改造理性吧,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岂不是新时代的黑格尔?”
没有在意台下同学们的思考,江桥裕之自顾自地继续讲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除了主客关系之外的理性,还拥有一种针对主体之间的理性,一种言说的理性。”
“我们在进行言说时,所言说的对象不是客体,而是另一位可以交流的主体。”
“而我们所言说的最终目的,也不再是一个具体的目标,而是相互之间的理解,达成一种理性的共识。”
“过去的我们在主客之间的问题上,已经取得了太多前无古人的成就,可是与之相对的,是在我们在主体之间的问题在变得越来越大。”
“当今社会最大的问题之一,便是主体与主体之间都已经陷入了一种立场之争之中,人与人之间,派别与派别之间,文明与文明之间无不存在立场的分歧。”
“不同立场的主体之间不但达不成共识,更是已经无法对话。”
“我们需要这样一种主体间的理性,在这种理性的帮助下,重新达成主体间的对话。”
“在这种理性的条件下,人们从各自的立场出发,摆事实、讲道理,在说服他人的同时,其实也蕴含了自己会被说服的可能,只要他的理由更合理。”
“这种共识不是来自于利益的妥协,不是来自于权威的命令,而仅仅是基于合理的理由。一种沟通理性。”
随着时间的进行,江桥裕之也逐渐彻底进入了讲课的状态,全身心融入了讲课的氛围。
而在台下听讲的学生们都不禁感觉到,江桥裕之是在讲一种很新的哲学,而且将是一种影响台下所有人的哲学。
而户坂润无比感激自己的同学,愿意拉着自己跑这么多路。
“幸好我没有错过这一堂课,否则可能要抱憾终生了。”户坂润庆幸地想道。
就这样过了两个小时,这节课终于在一种极其认真的氛围下结束。
可是没有一位同学愿意在此时立刻礼堂,所有人都在心中有无数问题想问,大家都高高地举着手臂,渴望江桥裕之回答他们的问题。
而江桥裕之也没有想到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堂课竟然如此圆满,自然也乐意于解答同学们的疑惑。
就这样,师生之间一直交流到太阳快要落山,才被校领导以时间太久为由强行结束,大家恋恋不舍地走出礼堂。
而有关江桥裕之讲课内容的文字,也随之开始在学界内流通,所有人都在从各种角度探讨江桥裕之的哲学。
可是无论他们或赞同,或批评,都不得不赞叹江桥裕之的才华之高。
但由于江桥裕之所谈论的问题太大,仅仅是一个下午的时间根本不够完全展开,所以还有大量的疑问在众人心中存留。
因此,所有人都在期盼江桥裕之的下一堂讲课。
……
江桥裕之是最早一批运用了现代逻辑,并把语言本身的理性知识提升到了哲学基本问题的地位的哲学家。
——《现代哲学研究》
在语用学这个名词被莫里斯和卡纳普被首次提出之前,江桥裕之便已经开始在有意识地使用语用学的研究方法,并将语用学放在自己的哲学体系的基础之上。
——《语言学发展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