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075.我宁可不要这种幸运……
“……看上去非常的过瘾，所以请各位报警检举揭发的市民们少安毋躁，斓城永远在一片祥和之中，不会有任何危险存在，只需要静静的等候高层为你们准备的惊喜即可。”
充斥划痕的透明板块上映射着这样的影像，池田此刻正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手中的磨砂质感名片，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阴晴不定。
这是一场赌局。
而结果是，他输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池田很清楚，他甚至已经能够看到江文堪那得意洋洋与胜券在握的表情，感到高层赋予他的正义立场此刻正在被狠狠撞击，留下龟裂的玻璃碎纹爬满整面。
“真该死……”
池田紧咬着下嘴唇，被挤碎的语句从齿缝中钻出。
接下来我又该何去何从呢……不，只是一场赌局而已，这只是一场字面意义上的赌局……没有任何的筹码，我还没有输……对，一定是这样。
池田这样想着，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便立刻前往了督察者的健身中心，他要继续享受生活，继续努力提高自己的社会等级爬向调控者的最高处……这样的话，绝对的正义就将坚不可摧……至于江文堪，届时他必然会如数奉还。
只是不是现在。
……
另外一边，草叶双手插进口袋里，驻足站立在新闻社团旁边，轻描淡写的表情预示着他对新闻的报道而毫不关心，这几年他也算是完全习惯了——
只要一发生这种事情，在被很多人目击到的情况下，官方就会发布突发新闻，并将这些事件的根因转移到一些较为欢乐喜庆的日子上，然后转移大众注意力。
而这是审查者的工作。
要想维持这个勾石弱智社会的平衡，一定的舆论管控是绝对必要的，只是对于自己这种……已经站在上帝视角观察的人来说，这些决策真的非常可笑，甚至可笑至极。
“斓城永远在一片祥和之中。”
这句话听上去就不可笑吗？无非都是自欺欺人的药物罢了，就跟那些成瘾性药物一样……逃避现实。
草叶站定原地驻足的样子落在新闻社团成员的眼中，他们的表情一下就变得欣喜若狂起来，因为纵观校园祭活动的会场，几乎每个摊位前面都有填写申请表的新人，而新闻社则是少数没有新鲜血液来源的学校社团。
“那个……同学……”为了不吓到来客，新闻社派出了社团门面，也就是他们的看板娘，试探性的出声。
但草叶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新闻社团来回踱步的社员们，他自顾自的咧嘴笑了起来，随后抬脚离开，完全不给看板娘说话的机会。
吃了个闭门羹的看板娘有些沮丧的看着社团成员，便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而我们的草叶盛彦同学却浑然不知，一副“觉得面前所有东西都很无趣”的表情，随后便打算提前离开学校，因为眼下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他的眼球了。
毕竟，他的最终目的是加入调控者，不然他根本不会考上智弘大学，在这里上这些无趣的课，进行一些无趣的无意义社交，以及一些无趣的校园活动。
——比如说校园祭。
在打算离开之前，他看到了海洋科学社团的摊位，而三澄身穿着那套厚重的毛绒玩偶服，正站在那里，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身形之中透露出一股疲惫的感觉。
看得出来……江文堪被人劫走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确实大，只是没有办法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草叶眯着眼睛，右手紧紧的攥着挎包的包带，一股强烈的愤怒感卷上心头。
一切都是莫比乌斯环的过错……
如果不是这样的组织，那么一切都将会回归正轨，自己也不会在二十岁这样的年纪做出这么不符合年龄的事情，想想真的有些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是自己？
正当草叶盛彦站在原地沉闷的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接近了他，随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条件反射一般，草叶打了个激灵，迅速退开几步，有些警惕的望向这位不速之客。
而当目光集中在来客的脸上的时候，草叶看到了那张熟悉但又不是很熟悉的脸颊——
自己的班主任，间宫江子。
“草叶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
间宫的表情显然是有些明知故问了，她的脸上带着些许挑衅与不屑，右手倒是与表情完全不符，此刻间宫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将要离开这里的草叶盛彦同学。
“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了吧草叶同学……如果没有什么要事的话，不得擅自离开学校。”
“都大学了……间宫老师再管的话我觉得就有点多此一举了。”草叶用力扭动着身子，想要奋力挣脱束缚，但眼前的这个女人手上的力度却非比寻常。
“校规上是这么写的。”
间宫将草叶拉到一侧的空教室内，这里显然与之前的完全不同，其中还残留着一丝生活的气息。
“草叶同学这次要是再离开学校的话，学校会记以处分作为结果，我想，你应该也不想在学校里被这样吧？”
“处分而已。”草叶冷冷的回应道。
“真的只是处分吗？草叶同学……我想调控者中心的那群人似乎没有告诉你，身为学生的调控者在上学期间如果违反校规，那么处分最后的惩罚就将是撤销调控者职业身份……”说到这里，间宫抬起了眉毛，一副玩味的表情。
调控者……
等等，她为什么会知道？
明明是与十几年前缉毒警察一样的保密程度，为什么会连一位普通的班主任都知道自己的身份……难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吗？
草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然后越加的感觉到没有安全感，他警惕的后退几步没有说话。
“哎呀，草叶同学就不要拿这种眼神看我了……调控者而已，我也是啊。”
间宫几乎是噗嗤一笑，像是诡计得逞了一般，随后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份证件，然后递交给眼前的青年。
在青年反反复复看过几遍之后，这才重新开口。
“准确来说，我应该是前年加入调控者队列的，在经过培训之后，基本也能独当一面。”间宫顿了一下，“智弘大学是我的母校，所以在建立调控者分部的时候我特意跟高层讲述了我与这所学校的渊源，理所当然的高层就将我调到这里负责了。”
“你真是调控者？”
草叶眯着眼睛，还是表现的有些警惕。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草叶同学。”
从刚刚开始，间宫就一直露出与她之前带给草叶刻板印象完全不同的笑容，这使得草叶开始对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份表示怀疑，甚至觉得是什么人戴了一层人皮面具来糊弄他。
“草叶同学的事迹可是在调控者的部门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其实我最开始看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我还反应了一会儿，我完全不相信以草叶同学这么低情商的人，居然也能够在调控者部门拥有长达几年的工作时间；
我更不敢相信……我的学生居然是你。”
“沸沸扬扬？什么意思？”草叶有些警惕的问道。
虽然他并不喜欢无意义的社交，但本能驱使着他非常喜欢听别人评价自己，而且再加上眼前间宫所说的那些形容词，光听沸沸扬扬这些字就能联想到应该有很多人听闻过了自己的事迹，到底是什么……呢？
“无非就是草叶同学擅自挪用调控者部门的各项资源来跟走私犯进行正当交易……”
间宫顿了一下，随后话音回转一百八十度，态度轻快。
“在调控者部门方面，对于这件事情有两个看法，立场也各不相同……其一就是以三澄凉同学为首的激进立场，认为草叶同学完全是在浪费社会资源，并且与走私犯进行正当交易已经构成了法案中走私罪的条例，想要利用这样的理由来将你撤职，更换新的调控者加入虚拟犯罪调查科。”
“我就知道，从最开始加入调查科的时候他和岩山幸二就对我一直有意见，没想到是直接作为首脑人物了——”草叶刻意在首脑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所以说，三澄凉针对你完全是早有预谋。”
间宫像是那些代入吃瓜群众的故事讲述者一样，一边娓娓道来事情的原委和具体详情，一边还不忘插一嘴，以自己的个人立场评价这些看起来有些荒谬的事情。
“其二就是以古贺野雅之那家伙为首的保守立场，并且提供了走私案后续的跟进结果作为辅助判定的理由，声称通过正当交易草叶同学缴获了一条非常庞大的走私产业链，虽然可能确实浪费了社会资源，但后续的功劳完全可以抵得上过失……至于与新法案的关联，纯粹是强词夺理。”
“所以我才说草叶同学在调控者部门有着极其高的知名度，曾经大家一度为这种事情争论了不下十多次，最后都是以互不相服的结果收场。”
听到间宫这样说，草叶越发的觉得非常的可笑荒诞。
居然只是因为这种事情，而让调控者部门都争论起来，可是自己却浑然不知，由此看来，舆论消息的管控措施的执行对象似乎也有他们这些新人。
虽然说是新人，但以几年的调控者工作经验来说，草叶算得上是三澄的老前辈了……
但这毕竟是在新部门里，而且还是才刚刚建设不久的虚拟犯罪调查科，这种全新的类似专案组的组织，这样看来的话三澄才能算得上是前辈。
世事无常……一直寄人篱下也不是什么办法。
所以草叶盛彦才会更加努力的向上攀爬，除了触碰到真相以外，还能够让自己变得更加让人信服。
“那你是什么立场呢？”
草叶很快意识到了这样的问题，他饶有兴趣的挑眉看着眼前的女人，轻声问道。
“我吗？我算是中立立场吧，我觉得你浪费社会资源是确凿事实，而且与走私犯的交易也确实构成了犯罪，但你后续也确实揭露了一大长串的走私贩产业链……所以我觉得功劳与过失是平等的，我是属于那种既不参与讨论，也不想忘记吃瓜的群众。”间宫笑了起来。
“有点意思……”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只是调控者部门的一个小插曲罢了，每天大家都在为不同的事情争论，只是在你的这件事上花了比较长的时间罢了。”间宫若有所思的说道，顿了一下，“因为其根本原因是你的身世。”
草叶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无所谓起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无法避免的。
孤儿这种身世，在任何一个比较高阶级的地方上，都可以成为高层同情心泛滥的点，纵使亲自见到并且确信能力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强，这些人还是会将这个身世作为歧视点，这是现实，也是完全没办法回避的现实。
“至于后来的发展就是……惟横总局选择采纳了保守立场的提议，这才保住了你的职业。”
间宫站起身，伸了伸懒腰。
“不然的话，你可能到岩山幸二事件结束之前就被请辞劝退了……总而言之，你还是很幸运的。”
“……幸运？是吗？我这算是幸运……”
草叶喃喃自语起来，语气变得低沉。
在一方面他是幸运的，这场大火灼烧了所有人的生命，唯独剩下了他……他大难不死，不也是一种幸运吗？
在另一方面他也是幸运的，能够见到古贺野雅之这么付责任的存在，还教授了他关于调控者的主要工作内容，并且愿意全心全意的投入，还推荐他来到了新的部门……遇见贵人也是一种幸运。
但这些幸运与代价比起来……是有所过及的。
“我宁可不要这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