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岛（上）
《送友人》
李白·唐代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唐露白和唐月明是堂姐妹，也是知己好友。
唐露白是姐姐，儿子叫洪去鸣，家族居住在DH岛。
唐月明是妹妹，女儿叫李子情，家族居住在YL岛。
姐姐在北方长大，爽朗大方英姿飒爽。
妹妹在水乡长大，温婉可人柔情似水。
两人初见在唐杜两家的吉隆坡老宅，又都在杜姑奶奶杜朝暮膝下学习了数年，情谊颇深。
她们也都是从吉隆坡出嫁，一别数十年，再也没相见。
儿女的名字出自姐妹分别时吟诵的诗句。
儿女的婚姻也是年少时的约定。
初时，她们先后有孕，也通信不断，后来各方面因素影响，私下联系也就不被允许了，不过是她们夫婿集会时相互问候几句，再多不过一碟子糕点。
洪夫人唐露白也不过是看着一个普通的明月青花瓷盘发呆。
李夫人唐月明则是把包裹过干果的月下枝鹊手绢裱起来，挂在自己的小书房里。
李子情看着自己的母亲又呆呆地看着那副裱起来的手绢，“妈妈，你很喜欢这幅手绢吗？你怎么不用呢？手绢不就是拿来用的吗？”
唐月明说，“这是你不喜欢做女红的大姨母很用心做的，也就是个念想了。”
“你也没和大姨母见过面，会不会等闲变却故人心？”
“我也不知道，有时候我在想，我是在思乡，在思念姐姐，还是在思念年少时的自己，只是我确实许久没和姐姐联系了。”
“妈妈和大姨不曾通信吗？”
“多年前，我们每月通信两次，后来就不能了，信也烧了。”
“为什么？”
“当时发生了两件大事，很严重，我们不想给你爸爸和大姨父添加烦恼，也就断了联系。”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月明叹气，“那时Q城姜适不知道听了谁的挑拨，又有一位肖家姑奶奶做夫人，说他原是唐家血脉，闹得沸沸扬扬的，在吉隆坡和唐杜两家激烈冲突，那个时候，唐杜两家孩子年纪太小，是杜姑奶奶的曾孙一辈了，杜姑奶奶教养了许多家族的夫人，也就不许我们私下通信，否则我们就是怀有异心私通消息，而且书信中有意无意难免透露出来其他信息，杜姑奶奶和姜适斗了十年，期间杜姑奶奶没占过多少次便宜，西方敌对的安东尼奥也就进来，三方对立了两年，又是唐杜两家和姜家联合把安东尼奥赶走了，杜姑奶奶又花了三年时间，给姜家换了家主姜始才平和下来，姜家还是经营M城为主，Q城一阵大清洗以后，换了当地人柯亚信上去城主，直接对唐杜当家负责，也才平和下来，没那么风声鹤吠，那阵子真的乱糟糟的，都怕换了当家，生意也难做，所幸杜姑奶奶并不为难我们这些小岛屿，也算是幸事。”
“那平和下来，又过了这么多年，也不曾恢复通信吗？”
“我们彼此知道对方平安，日子又都是好好的，也就不执着通信了，况且后来又发生了很大的事情。”
“什么事？”
“我们这一地带的商圈动荡了多年，虽然吃穿不愁，可也是生意难做，恢复原有的商业繁华是第一要务，水里都有血腥，肯定会招徕来资本的大鳄鱼的。”
“所以，这一地带又吃了大亏，被别人收割了？”
“我们也不算吃了特别大亏，只是看着龙家岛屿的邻居白点猴吃了大亏，一个叫森尔特的商人招徕了上千个大投资商开始在白点猴那边圈钱，那个时候白点猴家的货币猴币和鹰币的兑换汇率是稳定的，大概是1：25，经济是有周期的，有一段时间鹰币低迷，所以猴币也就跌了，出口得以扩张，发展起来了，外资外债都多了，房价股价都涨了，我炒股也赚了钱可是周期到了，鹰币又涨了，猴币没有优势了，人工成本又高了，很吃力，森尔特叮住了这个提款机又不缺投资商，也就以鹰币在白点猴家里贷款了很多鹰币，一直不断地抛售鹰币，猴币跟着跌价，可是白点猴撑住了，第二次，开始贷鹰币抛售鹰币，鹰币外汇少了，投资商跑了，短期外债还多，第三次，谣言满天飞，抛猴币做空猴币，致使1:25变成1:50，再还清借贷的鹰币，还赚了一半，多年经济发展成果全部被大鳄鱼收割了，留下一地狼藉。”
“那我们也受影响了吗？”
“那个时候整体性不强，不算影响，可是后来安东尼奥投资了森尔特，来对着Q城开刀了，Q城在我们整个经济圈的边缘，又有地理位置优势，加上刚回来家族手里，前景未明，难免被人盯上？”
“前景未明，经济不低迷吗？大鳄鱼也看得上吗？”
“前景未明，可是大家都高兴回归平静，又和多年前一样有依靠了，加上Q城独立货币G币和鹰币是通过抵押物绑定的，汇率在1:7.8，也就是G币和鹰币是一样的，资本自由，汇率稳定，白点猴吃亏的时候，安东尼奥去游说了森尔特，在Q城低位建仓，后来森尔特在欧洲抛了很多G币，柯亚信也是个硬点子，不怂，先是吃下买盘，稳住G币，再是控制借贷，毕竟森尔特不从Q城银行借贷没有G币，可是控制借贷，楼市受了影响，反而让森尔特更加得意，经济要崩了，谣言更加猛烈，后来柯亚信秘密去见了杜姑奶奶，姑奶奶一怒之下把所有鹰币外汇拿出来给Q城做底气，盘子大了，森尔特吃不下，最后森尔特输了，虽然没输多少，可是让投资商对他失去了信心，你没有相当资本子弹，你以后再想出击，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实力够不够，后来也只能退了，森尔特倒是恨上我们了，我们这边稳定，十年前前后又对着Q城来了两次，这不，盘子不大你都不行，盘子更大了，他也就没得逞。”
“所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妈妈和大姨就再也没有私下通信。”
“是的，这也没必要，有些人在心里，就连通电话也不过彼此问好，问家里好罢了。”
“妈妈一定很想大姨，一定会再见一面的。”
“会的，你结婚的时候，我们自然就见面了。”
“为什么？”
“你和你大姨的儿子有婚约。”
“这是近亲结婚，不可以的。”
“你打住，虽然都是唐，只是联宗同宗，可是北唐和水乡唐，只是我们水乡唐一个从邓姓改过来的从了唐家辈份的，我们是在吉隆坡才认识的，刘姥姥和王夫人一样，是亲戚不是亲人，别胡说八道，这件事已经定了。”
李子情站起来，“那我怎样可以退婚？”
“那你们其中一个人没了就可以了。”
李子情瞪大了双眼，“妈妈，你是开玩笑的吗？”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你是李家的小姐，上面没有哥哥姐姐下没有弟弟妹妹，同宗同源的堂哥在做接班人少岛主，你只要不嫁人，就是YL岛二代中最尊贵的，这些年不容易，你也是锦衣玉食的，联姻是对家族的责任，也是对YL岛所有人对你尊敬的回馈。”
“我没有选择这些。”
“君子当知命，就是知道命运，既得利益者，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子情不声不响离开了唐月明的卧房，唐月明也没有阻拦她。
李子情去了外书房找到了李子更，李子更是宠溺这个小妹妹的，看她一脸愁容，“这是又怎么了？谁招惹我们家小祖宗了？”
李子情坐在书房的老板椅子上，而李子更坐在桌子上，李子情问，“哥哥认识大姨家里的洪家哥哥吗？”
“洪去鸣吗？”
李子情思索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不过这个名字和我的名字同出一首诗，应该是的。”
“我只见过他两次，一表人才，是杜当家身边的智囊人物，我们YL岛离得稍微远一些，而DH岛又是唐家历代家主年少时的居所，所以他和两个家主都是亲近的，他也很有实力，是年轻的上位者的模样，芝兰玉树冰冷有距离。”
“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吗？”
“这难说，毕竟商人重利，有很多事情很复杂的。”
“所以，他不会答应和我退婚？”
“我觉得不会，那可是洪去鸣。”
“YL岛又不是什么十佳联姻好选择，为什么他不肯？”
“洪去鸣口碑很好，信守承诺是其一；他是显眼人物，低调做人是其二；迟早要外出历练，极有可能管理Q城，做附近女婿理所应当是其三。”
李子情很失望，李子更摸了摸她的头，“你这么不想嫁给洪去鸣吗？”
“我是宁可去相亲，也不要联姻。”
“那你就当是相亲了，这就是父母替你去相亲了，而且这些年来叔父一直关注洪去鸣，他人品贵重，有些时候爱情可以炽热无比，婚姻最后的底线是对方人品，三观不合可以磨合，可是嫁人是一种选择。”
“那洪去鸣在哪里？”
“总部下派多人去暗访，我也是偷听到叔父的秘密消息，听说洪去鸣也在出巡暗访名单上，从吉隆坡借道新加坡去意大利、从塞尔维亚转道巴基斯坦，然后是泰国，再去台湾，最后回到新加坡。”
“那岂不是暗访很长时间？”
“这种线路暗访是半年到八个月，我也去过中东数次，你还记得吗？两个月起步，出去了不可能只安排一个地方，时间不会短的。”
“那真的太久了。”
李子更调侃妹妹，“你这么春心大动，相见老公了？”
李子情踹了一脚自己的哥哥，出了外书房。
当天晚上，李子情说病了不吃饭，李治问了几句，唐月明和李子更都不着急，唐月明吩咐给送点清粥小菜，母子二人都不准备去吃李子情的闭门羹。
李治见此情形也就不问了，他也不想去吃闭门羹。
李子情是团宠，要是真的不舒服，唐月明和李子更不可能还淡定地吃饭，小女孩还在家里，闹脾气就闹脾气了。
可是，李子情第二天一整天都闭门不出，饶是唐月明淡定，也有点坐不住了，她使了个眼色给李治，他巴不得去见女儿。
可是，他敲了半天门，不仅吃了闭门羹，好话说尽也没有一句回应。
跟随而来的李子更一脚踹开了门，发现李子情留书一封出走了。
李治和李子更一对视，放下纸条，各自开始打电话。
纸条内容：我去找洪去鸣了。
唐月明收到佣人消息，也赶到了女儿的房间，书桌上很整洁，又看了一下除了衣物，存折和银行卡，还有不少首饰和贵重物品都不在了。
贴身的佣人被吓哭了，也都说自昨天李子情准备了一大袋子泡面把自己关起来，谁敲门她都不答应也不开门，只是吩咐她们说是病了。
李治挂断电话，“月明，情情太大胆了，居然没有走明路出去，她估计找了蛇头送她出去的，她长得又好，我怕出事啊！”
李子更也挂断了电话，“我打了电话，所有蛇头都没送过情情，就这三个大蛇头，不敢对着我们撒谎，也许情情还没出岛。”
李治说，“我就不该让她读什么兵书，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眼下无外乎三种可能了，要么情情还留在岛上，等着我们外出找人跟着我们玩灯下黑，大摇大摆地出去；要么是情情找蛇头出去，出事了，蛇头不认；要么是情情顺利出去了，蛇头受到了威胁不敢说了。”
唐月明说，“子更，你去把岛上过一遍，尤其是情情的朋友们，不要明着问，摸排清楚。”
唐月明又对着李治说，“老爷，你去把三大蛇头请过来，然后女儿出岛可以无痕迹，可是她要是入境其他地方，落地签都好，也是要登记的，各家航空公司包括客轮等等也必然有痕迹的，你去打听，我来见蛇头，如果是出去了，我就有信心问清楚方向，不然我就只能逼问清楚看是不是出事了。”
李子情的出走，让三个亲人着急得不行。
唐月明和三个蛇头喝了一下午的茶，确认了他们真的没送过李子情，更加慌乱了。
唐月明发现他们走进了女儿的圈套，也就放三大蛇头离开，“我这个女儿是混世魔王，又有总部那边的婚约，这十数年总部可是不能轻易惹的，虽然讲道理，可是也有脾气的，我拖住你们五个多小时，她肯定趁机让你们的手下给送出去了，明天太阳出来以前，把人或者把消息送过来就可以了。”
三大蛇头也就被带出去了。
唐月明在客厅坐到了半夜，而李子更端着参汤进来的时候，她有不好的预感，“情情出事了？”
李子更递过汤，唐月明一饮而尽，“我会撑住的，你说话！”
李子更说，“妹妹一直躲在门房那边的客人居所里，我们忘记搜索家里了，也就让她找准时机跟着找人的人出去了，而三大蛇头被带过来，她就花钱找了一个小蛇头送她出去，她估计是想等叔父打听过消息，又不敢声张，再趁着空档出去的，可是那个小蛇头背着老大做生意。”
“人是能活着的买卖勾当吗？”
“最差妹妹也是能活的，我回来以前，叔父说发现了妹妹的背包，还挂着妹妹的满月金锁，看样子，妹妹把自己的头发剪短了。”
“人能活着就好，我也不求别的。”
“可是……”
“她还做了什么？”
“我们去学植物学的时候，知道了一种草药，涂抹在脸上会让皮肤溃烂，可是无论怎么化脓，只要养好了不会留疤的，妹妹书房里发现了那罐植物精华新鲜用了一半，估计脸坏了，而且附近的臭草也被摘了不少。”
唐月明说，“情情是个刚烈倔强的脾性，也是不想活的做法了，就看今夜你叔父有没有运气带回来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李子更于是陪着唐月明坐在客厅里等，也就是这一刻，唐月明才觉得李子更没有特别着急，她还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那一夜，唐月明明白了很多东西。
那一夜，李治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