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消愁

到了晚上，我一个人在酒吧喝酒，这里是一家清吧，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除了我以外，这里今晚没有客人。

酒吧里的老板是一个40岁左右，没有结婚的女人，服务员是她的远房表妹。

老板对我说，这是个喧闹的城市，安静的酒吧承载不下人们喧闹的心，所以清吧在这里注定没什么生意。

我说没关系，慢慢来。

刚喝了两杯酒，我见到一个把脸遮得跟要去抢银行一样的人，来到了这里。

虽然他的脸被他遮的严严实实，但是我知道，这就是我白天见到的男人。

毕竟，他不会是真的来抢劫的，想要抢劫的人不会选这个地方。

我朝他招了招手，他走到我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我笑他的造型滑稽：

“你搞什么，cosplay啊。”

他先摘下口罩，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我叫服务员给他拿了一个杯子，他问道:

“没想到我会来吗？”

普信男，我心中想着，表面上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着尴尬的气氛：

“我还不知道你的的名字。”

这下，气氛更尴尬了。

他略显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那个意思是，他是节目组的特邀参赛嘉宾，我不应该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确实不知道，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补充道：

“我指的是你的原名。”

他明显释然了不少：

“我原名就叫孙盂，不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但是好记。

我笑了一下，果然耳熟，但是不出意外的话，我再喝两杯酒就会把他的名字给忘了。

暧昧的音乐和柔和的灯光下，我和他说得越来越多。

为什么新认识的男人我就愿意和他说这么多呢？

如果是旧识我反倒是不愿意开口了。

酒吧中的灯光昏暗，没有驻场歌手也没放音乐，可能是觉得今天酒吧中没有其他客人，只有我们这一桌勉强能喝完低销酒无聊人。

他说，每个来到深圳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而他来到深圳的目的，是参加一个竞赛类综艺节目。

而我，是他对手的编舞老师。

就在今天白天，在演出后台，他那人气爆棚的女对手对着我的编出来的作品破口大骂，说我的作品是垃圾，不，都不如垃圾。

我害怕跟别人吵架，因为我知道我没有承担随便发脾气的后果的能力。

算了吧，我知道，世界上大多数的矛盾最后都结束于一句算了。

可那个女的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她在当歌手之前也是跳舞的，在她曾经的事业上面前，她觉得我不专业。

我就这样失业了，也不算完全失业，来这个节目组本来我就只是想挣点零钱。

挣不到了，怎么办？算了呗。

我对自己总是特别宽容，这并不无耻，因为我也不会去苛责别人。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也正在这个歌曲大赛节目组的隔壁录制舞蹈大赛，也是个竞技型的综艺节目。

虽然同样作为参赛选手，但是是不同的行业不同的节目，我低她一等我也不冤。

人家是大明星嘛。

这个时候，听我说了这么多酒后胡话，那个男人开口了：

“我认为你需要一个懂你的爱人。”

好俗套的话。

我轻笑一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这度数也不高啊，他怎么先醉了，于是我说：

“你这一句话说了两件我最害怕的事。”

他歪着头，挤了挤眼睛，对我这个回答没有思想准备，几乎是肌肉反应地反问：

“哦？”

我笑了，如果现在有张镜子的话我真的想看看我笑的有多假，我拿起他面前的酒杯，与我手上的酒杯碰了一下，我们约定今夜不能单独喝酒，但是在我的杯子碰过他的杯子以后，他喝不喝我倒不在意。

他一脸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但是手却迅速接起属于他的酒杯，抿了一口，等着我说话。

我也喝了一口酒，这酒本身不错，但是被人一调制，口感甜了，度数低了，穿过喉咙的感觉就像在喝水。

这种酒喝进身体里，身体是热了，心却热不起来。

他见我迟迟不说话，有点着急，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好像是怕我喝多了把这茬揭过去：

“你还没告诉我，我这句话里你最害怕的两件事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尽量表现着我的真诚，我听见我自己对他说：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我要找一个懂我的爱人。”

“疲惫生活中最好的解药就是一个懂你的爱人。”他的语气笃定，好像这个说法无可厚非。

我摇摇头，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点愚蠢地可爱。

我对他说：

“至少我不是，我害怕别人懂我，也害怕有爱人。”

他不用说话，光是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我这个说法他闻所未闻，更不能理解。

“接近你首先要和你共情吗？”他问了这一句题外话。

这个问题很尖锐，我摆摆手，仍旧冲他笑道：

“没这个必要。”

他松了口气，但是感觉还是有一些局促，他问我：

“我还是很好奇，今天viya那么说你，你为什么不和她争辩呢？你编的舞明明很精彩，我很震撼，我觉得你就是艺术本身。”

他说的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从来不怀疑自己的专业性，但是既然我已经决定算了，就不想与他再探讨这个问题了。

我抬起手，指尖微微划过挂在耳朵上的头发，对他说：

“没关系啊，艺术本身就是给小部分人欣赏的。”

他点点头，点头的速度太快，这使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听懂我说的话，他躲避开我的眼神，小声说：

“我觉得，你很有智慧。”

我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样子有些失态，我知道，我不是智慧，是另类的愚蠢。我问他：

“就是因为我说了一些你听不懂的话吗？”

他脸颊一红，看得出来他正在竭力措辞用来否定我的说法，同时也证明给我看他的真诚。

我并不想为难他，把手伸到对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

“谢了，大明星。”

他没否定我对他的称呼，或许平时是听习惯了，他顺坡下驴：

“我在写新歌，我想把你唱进我的歌词里，不为了别的，只因为我觉得你很特别。”

我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我一直搞不懂那些容易坠入爱河的女孩，明明这些男人的话千篇一律，就他说的这个话，类似的我听过几百次了，又没忍住嘲笑他：

“那你这首歌的格调可不高。”

说完了我才恍然大悟，我这是在嘲笑自己。

这也正常，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