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血画(2)
漪澜紧张的屏住呼吸,整个身体直直地僵硬着,努力忍住胃中的不适。眼前的光线渐渐暗淡,高大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动。
周怀铭微微冲她一笑,那笑容中却是莫名诡异。
正在漪澜惊疑间,周怀铭不过轻抬右手,“嗖~”一镖飞出,立时传来如地狱般的惨叫。漪澜不敢去看,同五姨太互拥抱去一处,五姨太轻轻拍她的后背,似在哄劝:“不怕,不怕。”
漪澜知这是恶人,曾经想污她清白,害她性命,报复周怀铭。恶人该有恶惩,血债也当血还。只是如今见周怀铭无所不用其极的这般残忍地射杀仇敌,更可怖的是他嘴角那似笑非笑的阴冷,如猫戏鼠儿般,岂是残忍暴戾这样的言语可以形容的?
周府老爷,威名赫赫镇守的兴樊二州的总督大人,当朝从一品大员,他到底是正是邪,是恶是善?惨叫声在耳边绵延不绝,腥腻的味道弥漫,周身简直像在地狱。
从胃里生出一股厌恶至极的反感。一阵恶心,漪澜忍不住捂嘴干呕不止。
五姨太掏出帕子给漪澜,安抚她。周怀铭却是兴致勃勃地提起那飞镖红缨,兜圈挥舞着耍弄,尽兴地望着那贼首,不时地发出些感慨:“人活在世,祸从口出,这舌头生来无用不规矩,留了何用!”
“堂堂一男儿,上报君恩,下孝父母,却生来去做贼,同那蛇鼠无异。活着不过是祸害。”
他边奚落斥骂,手中那飞镖却笔走龙蛇一般,任那血水飞溅蚕丝屏,绽开血色片片。
漪澜身边的七姨太面色冷冷的,一双手紧紧扣去廊柱里,她怕也是难以忍受,但迫于周怀铭的暴戾不敢离去。可漪澜此刻双腿发软,胃里的恶心让她片刻不能停留。
文人雅士曾用舌尖血作画是为美谈,可如今他如此活剐活人,却还噙了一抹那笑意。她简直要被眼前的场景逼疯。难不成周府上下日日都有如此骇人的场景发生吗,怨不得周府上下草木不生,了无生趣。
分明,这周怀铭分明是人间恶魔!她不敢看,依在五姨太的肩头,目光看着她脚面。
见漪澜呕得仿佛要将心肺吐出,旁边听到一声尖酸的话:“呦,这该不是怀上了?”六姨太在一旁酸酸道,眼儿溜溜的上下打量在一旁干呕的漪澜,抿嘴不怀好意的一笑。
“老爷,漪澜,告辞。”漪澜捂住嘴,草草敷衍一句,拔脚便走,极力要逃离这魔窟。
或是漪澜的声音周怀铭未听到,他正兴致勃勃的用那雪亮的飞镖沾染着匪贼的鲜血作画,惨白的素绢上那妖异可怖的血红弥漫开,说不出的诡异幽冷。一片片惊呼哭泣声不绝于耳,周怀铭竟似丝毫不觉。右手一甩,飞镖上绽放一朵朵血梅。
“剜了这贼的眼睛,让他一双贼眼想看不该看的东西,下辈子也做个瞎子!”周怀铭冷冷吩咐着,那轻屑的神情犹如踩死一只蚂蚁。拔舌剜眼?!漪澜又是一个激灵。
猛然,脚下滚来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忽然滚来漪澜的脚下,恰停在她绣鞋尖儿处,漪澜一惊,定睛皱眉去看。
“眼珠!”身边的丫鬟惊叫,漪澜也看清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一直隐忍不发的那恶心如今排山倒海般涌来,她再也忍受不住,眼前天昏地转,再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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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周怀铭在悠然品茗,两旁落座着副将精忠和骆师爷。
“这是明前西子湖畔龙井。色香入夏尚能如此甘醇,实属不易。”骆师爷赞叹。
五姨太慧巧近前添茶,见周怀铭挑眼扫她一眼问:“惊吓住美人了?”
慧巧嗔怪地望他一眼,莺声怯怯:“莫说是新妹妹,内宅女眷和下人们如今都吓得魂魄尚未寻回。爷也太过鲁莽了。”
周怀铭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鲁莽?我周怀铭就是一介武夫。朝野那些人正愁寻不到我的错处。便让他们去口口相传吧。”他仰头饮尽盏中茶水,吩咐骆师爷:“添把柴,火便更旺些。”
骆师爷会意地颌首。只精忠急得搔头埋怨:“大帅,这又是打得什么哑谜?还唯恐天下不乱吗?才那扬州的王八绿豆眼儿督抚来求助借银子赈灾。你这不借也罢,转眼一掷千金去从他扬州买个美人回来。有这许多银子,包下扬州的勾栏院都够了。”
“呵呵,一掷千金。只怕本帅那买花儿的金银,也没能流进他江南的赈粥棚。”周怀铭轻笑摇头。骆师爷拈了胡须道:“大帅高明。这王督抚为人阴险,想借机拉兴樊下水,怕也不易。这五千两黄金若还是杯水车薪,怕王督抚只能自己掌嘴了。”
几人哈哈大笑。
周怀铭手中把弄茶盏,看着赌气抢过他手中茶盏的慧巧,露出一抹难得的笑意。
“怕是如此闹下去。又少不得被人弹劾。老太后和皇上那边暂且不提,只是方夫子和摄政王若责难,爷打算如何解释?”慧巧忍不住开口提醒。
“多嘴!”周怀铭沉下面容低声斥退她。
慧巧欲言又止,只得退下。
骆师爷望着慧巧的背影远去,又望一眼周怀铭轻笑道:“五夫人愈发的灵透沉稳了,怕瞒不过她的法眼。毕竟是老佛爷身边调教出来的。”
周怀铭把玩手中香珠,轻笑一声:“女人如衣裳,物尽其用而已。”
精忠听得一头雾水挠头问:“你们不要打哑谜可好?精忠一粗人,听不懂。”
“不需懂。”骆师爷哈哈大笑,眸光中带了狡黠提醒周怀铭:“大帅,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只是大帅不要‘假戏真做’。听说这位小夫人可是人间绝色。大帅难不成没有半点惜香怜玉。就忍心将她推出做这‘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假戏真做?呵呵,戏吗,就要唱得尽兴。入戏出戏,都在功力修行。”周怀铭自信道。
骆师爷浅笑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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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漪澜的一颗心仍在突突乱跳。
倒是冰绡紧张的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小姐,你醒啦?可是吓死冰绡了。都怪冰绡没用,也没能保护小姐。”冰绡讪讪道,满眼悔意。这如何能怪她呢?适才那情境,丫鬟们在右侧廊下不许近前,但是冰绡早也是吓得魂飞天外了。
漪澜正欲开口,却觉得屋内光线刺眼的难过,定睛看,发现不知何时满屋燃起了龙凤红烛,高高低低,照得房里亮如白昼。这是做什么?
“小姐,才五姨太来吩咐过。小姐是惊吓过度了,也是老爷急于为小姐报仇情急不择法。五姨太说,老爷是一心为小姐好,官兵倾巢出动,下了绝令,才虏获那日的匪首给小姐解气的。”冰绡说。
是为她解气?难道他将那匪首断舌剜眼扔来她脚下,都是为给她解气?漪澜深咬了樱唇,还不及开口,冰绡又说:“五姨太吩咐下,老爷今夜就同小姐圆房,洞房花烛,玉成美事。冰绡这就伺候小姐沐浴更衣。”
圆房?漪澜大惊失色。
漪澜徐徐摇头,目光呆滞。心下却未免又惊又急,不成想一切来得如此之急,排山倒海般的波澜又涌到她眼前。
周怀铭,她谢漪澜如何能将身许给如此暴戾残酷之人?那血淋淋的惨景,那恶心的一幕,那强盗的破口大骂,更有周怀铭杀人时悠然的那笑意,无不令她惊心动魄之余对他多了几分鄙薄。刽子手!
心中如此的想,口中未免便是如此忿忿地一声骂。
她声音不大,却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两个字,咬牙切齿。
“小姐!”冰绡惊得低声制止,担忧地望一眼窗外,神色颇是谨慎,似怕隔墙有耳,而她一时意气口不择言,自取其祸。冰绡似也被那人血画屏吓得吃惊不小。
忽然,漪澜听到窗外熟悉的声音,就贴着床根儿不远。寻声望去那霞影纱窗,分明依稀有两个人影,一高一低,时隐时现的晃动,低声说话。
她听到五姨太的声音,话音不高,语色却极其圆润入心,只是忽听到别人提到她的名字,便益发的抖起精神立着耳朵静听。
“漪澜妹妹纤纤闺阁弱质,奇葩一般的娇贵,哪里受得如此惊吓?如今应是无甚大碍。郎中看过,也是说是惊吓过度所致昏厥。”
五姨太在同谁说话?
听不到回应声,仿佛独角戏一般,五姨太语气中未免含了几分责备又说:“爷这性子也太过急了,不过是个乱匪,交由官府处置也就是了,何劳如此大动干戈?慧巧这便吩咐人去将那匪首葬去义冢罢了。大姐姐慈悲心,已在佛前颂超生经去了。”
猛然间,一个冰冷的男声,却是刺破漪澜耳心般的令她周身一个寒颤。
“砍下人头,高悬城门,杀一儆百。尸身,喂野狗!”男人寥寥数语,话音平淡之极,仿佛谈论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不值一提的琐事,这便更令她对他的心冷如铁。”
周怀铭!他如何来到她房外?一个恐怖的念头记起在漪澜脑海,是了,同房花烛,难逃的宿命,只是她如何能委身于一个周身血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