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循环里的曹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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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推理游戏

在天黑下来之后、第二次洪水袭来之前,小沙洲上的七个人玩了一个小游戏。

一场找出“谁是真凶”的推理游戏。

游戏的目的很简单:排遣漫长黑夜的无聊。

至于究竟谁是真凶这个问题本身,在这场生死危机面前,倒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

找到真凶又怎样?难不成大家还把他(她)捆起来(没有绳子),交给警方(没有警察),殴打一顿(万一反抗怎么办),抑或是对其进行孤立和审判?

以上几点似乎都没有必要。

在这样一个相对原始的空间里,法律和道德已然失效了。

现在,大家关心的唯一问题就是,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里、然后平平安安回到自己温暖的家里去。

在彻底获救之前,如何对抗黑夜的虚无、绝望的等待以及死亡的恐惧是所有人的共识所在。

而玩游戏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就有人把这个想法提出来了。

“我们要不来玩一局狼人杀吧?”

提出想法的是杨晴。她说:

“猜猜谁是杀害何向前的凶手。”

一开始并没有任何人响应。

大家只是在黑暗中沉默着,任凭这个奇怪的建议如面团般在周围潮湿的空气缓缓发酵。

然后,小安高高兴兴地表示要参加。

一个大月饼下肚之后,他已经不再饿了,而且,经过之前的一番侦查,这个小侦探对谁是凶手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由于憋得太久,已到了非说出来不可的地步。

接着是李丽。她想陪孩子玩一把。

困在小沙洲上的这一整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其中包括丈夫是靠不住的,而小安是目前这个世界上她唯一在乎的人。

许东则提出了疑问,即,为什么?此时此刻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意。但我们傻坐在这儿等死又有意义吗?”杨晴说道,“既然什么都没意义,那么一起说说话,找点乐子,我觉得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吧。”

许东见杨晴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答应。因为黄雅丽的事情,他心里对杨晴怀有愧疚。

汪静和汪萍两姐妹大多数人都玩,也同意参加。

现在只有翟远没吭声了。大家都看着他所在的方向,因为光线不足,翟远面目不清,无法猜透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的事情也不复杂。

如果玩游戏的话,会不会一不小心把他和死者的隐蔽关系给揭发出来呢?

但现在想多了也没用,既然大家都答应了要玩,只有他不吭声,那不等于承认了他害怕面对这件事。

什么人会害怕找凶手?

即便不是凶手本人,那也是心里有鬼的人。

于是,他叹了口气。

“玩就玩吧。问题是,”他说道,“咱们七个人,谁来当法官呢?”

“没有法官。”杨晴似乎早已想好了规则,“狼人杀的游戏过程是不断有人死去,而我们只有一个死者,所以我们直接简化流程,一个个轮流说出自己心目中的凶手,并且给出理由,等所有人全部说完了,开始投票。得票最多的就是凶手。”

“哈,这不开玩笑嘛,姐,这是真实的杀人事情,并不是游戏。万一凶手掩饰得好,把大家都骗过去了,而无辜的人成了得票最多的人,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杨晴继续说道,“我说了,这只是个游戏,我们只负责玩,消遣时间,不负责抓出真正的凶手。”

“那投出来的人,没有压力啊。”

“既然能被大家投出来,至少说明这个人在我们多数人的认识当中,就是凶手。有没有压力,一会儿玩起来就知道了。”

“既然这样说了,那就开始吧。谁先来?”

“你最先提出来的,就从你开始吧。杨晴,你认为谁是凶手?”

沉默了几秒钟。

“那我就先说了。我认为,翟远是凶手。”杨晴说道。

“什么?嘿,你这是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这么说?”翟远叫道。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死者其实一早就认识吗?”杨晴分析道,“在昨晚吃烧烤之前,你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看到他时的眼神有点惊讶和慌张,显然你们是认识的。”

“我看谁都挺惊讶的。这也算证据吗?”

“不算,但后来,你儿子失踪了,我和李丽出去找孩子,你为什么没去?”

“我有事啊。”

“什么事情比儿子失踪还重要?”

“你管得着吗?他是我儿子,我就是觉得他太不可能失踪,也许就出去走走,你们都太大惊小怪了。再说了,你男朋友许东不也没去吗?你怎么不怀疑他呢?”

“我还真怀疑过他。”

“啊?这……”许东觉得莫名其妙。

“因为我估算了一下,能把何向前这一百多斤的体重用绳子吊到树上,必须得是一名男性。基于这点,在座的女人就都被排除了。男性的话就你们俩。而许东我比较了解,他这几年一直跟我在一起,应该不认识何向前。所以,你是最有可能的。我能问你一下,你是做什么职业的吗?”

“我可以不说吗?”

“他是做医疗器械销售的。”李丽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嘿,老婆,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医疗器械……我昨天听何向前介绍,他是上海某大学医学系的博士生导师,专业医学界人士,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之间会不会有利益往来,但至少在职业属性上,他们可以说很接近吧,产生交集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我说的对吧?”

翟远这次没有反驳。过了一会儿。

“行吧,被你说对了,我承认,我和他认识,也有利益来往,甚至还有点小冲突。但仅此而已。你说的这些,完全无法证明我就是凶手。可以说,一点证据也没有。要是在法庭上,我非得告你诽谤不可。”

“放轻松,这里没有法庭,我们也只是在玩游戏。以上,只是我的个人看法,大家仅供参考。我说完了。”

“好,游戏这样玩才有意思。”许东说道,“下一位是谁?”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汪静说道。

“你说。”

“记得我们姐妹俩刚来的时候,你们不是都怀疑那个叫黄雅丽的小姐姐是凶手,现在为什么在这里猜凶呢?难道她已经被排除了吗?”

“她当然不是。”许东说道,“我之前上岸的时候已经说过了,她说她是被何向前剥削的受害者,确实有杀人动机,但她没来得及下手何向前就死了。”

“万一她在撒谎呢?”

“她要是撒谎,为什么要跳水自杀?”

“我的想法和你相反,如果她不是凶手,她为什么要自杀?”

“她可能早就不想活了。”

“不,我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

“你在撒谎。”

“啊?你这是……”

汪静轻咳了几声。

“咳咳,下面轮到我说了吧,我怀疑,许东就是凶手。”

一片哗然。

“说说看你的理由。”杨晴说道。

“就像刚才杨晴姐姐说的那样,作案的人很可能是一名男性。翟叔叔虽然没有洗清嫌疑,但我认为许东的嫌疑更大。首先,他是练体育的,对吧,他的力量是我们之中最好的,所以吊起一个老头应该不在话下。”

“还有吗?”

“有。关于他和黄雅丽的对话,通篇都是他一个人在叙述,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你是不是在编故事。而且,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继续。”

“何向前就是许东杀的。然后,你和黄雅丽一起出去之后,被黄雅丽发现了线索,你呢,干脆杀人灭口,然后假装对方跳水自杀。在行凶的过程中,黄雅丽把你一起拖下了水,但你的水性太好,亲手淹死黄雅丽之后,自己又游了回来。为了不被怀疑,你就跟大家编了一大堆故事。”

“喂,你这个小细娘倒是心理阴暗得狠啊,这么暗黑的情节你都想得出来。你凭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我不相信男人。”她恶狠狠地说。

这时,她的妹妹也说话了。

“是的,我和我姐姐一样,我们都怀疑是许东干的。”

“拉倒吧!”许东说道,“什么时候厌男也成了审判他人的理由了,难怪现在网络上风气不好,动不动就把责任都推给咱们男人,真是够了。”

“不是说玩游戏么?你怎么就急了,果然男人啊……”

“闭嘴!你们俩啊,也别装了,号称是姐妹,你们真的是姐妹吗?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对天发誓,如果你们俩不是亲姐妹,天打雷劈,全家死光!”

姐妹俩没有回应。

“看吧,我一诈就把你们给诈出来了。说吧,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你这叫打击报复。我们什么关系跟谁是凶手有关系吗?”

“对,许东,你别扯远了。我说了,这是游戏,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不要动怒,否则就没劲了。下一个谁来?”

“那就我呗。”许东也清了清嗓子,“游戏是吧,那就玩点刺激的,我严重怀疑,李丽是凶手。”

李丽冷笑了一声,并不说话反驳。

“啊?理由是什么?”翟远问道。

“理由啊,我想想。”许东故作思考状,“理由就是,最不可能的人,就是凶手。”

“狗屁!你小说看多了吧。而且,不可能的是,不应该是小安么?”

“不对,最不可能的是我们姐妹俩。”汪静说道,“我们是人死了之后才来到这儿的。”

“大家先别着急,人家李丽还没说话呢。”

“对啊,我也想听听你的理由是什么。”李丽不气不闹,面带微笑。

“嘿嘿,其实我也不是完全瞎说。因为我知道一件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说吧,别卖关子了。”

“那我说了啊……其实,今天一早她是最先醒来的。”

“什么?!”

许东继续得意地说。

“在黄雅丽大叫之前,李丽应该就醒来了。我之前去柳树找树枝当桨的时候,曾经看见过死者下方的沙地上有脚印。脚印不大,像是女人的脚,但却踩得有点深,这符合一个孕妇留下的特征。并且,这条脚印确实走向了李丽所在的方向。这是为什么呢?我的判断是,她提前醒来了,并且杀死了凶手,然后回去装睡。否则无法解释她的行为。”

“我能解释。”李丽停顿了一下,““你说的对,我是提前醒来了,而且我也上前去查看了死者。不过我那是另有目的。”

“是什么呢?”

“我醒来后,看见不远的树上挂着一个人。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赶紧上前去救人。可当我抱住他的腿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已死掉了。我当时很害怕,怕大家误以为是我杀死了他,于是就赶紧又躺了回去装睡了。”

“这就奇怪了、你看见了一个人上吊,难道不应该先大声喊人么,要知道,你的丈夫就谁在你身边,你完全可以先把他叫醒再说。”

“因为,我的妈妈就是上吊死的。她有忧郁症。所以我有应激反应,一看到有人上吊,就想着是先去救人。如果你们不相信,就算了。”

“行。反正我说完了,希望对大家到时候的投票有帮助。”

“下一个谁呢?”

“李丽,你说吧。”杨晴说道。

“对不起,我不想猜,觉得这种游戏很残忍。”

“那好吧,你呢,翟远?”

“我猜他是自杀的。”

“什么?”

“很简单,我们只看到他吊死在树上,为什么就一定认为他是被人谋杀的呢?”

“是不一定。不过,如果他是自杀的,那么问题来了。一,他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自杀;二,他是怎么办到的?”

“为什么确实不清楚。但怎么办到的就比较简单了。”

“说说你的看法。”

“他先在树上绑好绳子,然后脚下踩上东西,把脖子套进套索里,踢翻脚下的东西,然后就吊死了呗。”

“可我们并没有在他的脚下发现任何东西。”

“两种可能,第一,被洪水冲走了;第二,趁我们醒来之前,有人把那东西扔进了水里。”

“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

“可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既然是自杀的,没有理由啊。”

“这里面又有两种可能了。第一,是死者的帮手,死者自杀前就跟这个人说好了,让这个人帮忙处理踮脚的东西,至于为什么,我也没想明白,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

“第二呢?”

“那就是有人看见死者是自杀的,故意把踮脚之物扔进水里,假装这玩意儿不存在。”

“还是那句话,不管这人是谁,这么干的理由是什么?”

“也许是一个做任何事都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人,比如……”

“谁?”

“小安。”

“啊?”

“小安经常会干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对吧,小安?”

小安不回答。

“好吧,这也是一种解释。最后,只剩小安没说了。”

小安拍着手,大笑起来了。

“终于到我了。看来我的使命要完成了。”

“你在说什么呢?”

“因为我已经找出谁是真正的凶手了。”

“哦,是谁呢?”

“就是你呀。”

在黑暗中,小安手指着杨晴,嘿嘿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