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分别,回家
那边四人因黄裳情事初解,谈兴正浓,犹自说笑,但觉泡得久了,受不了。
也纷纷起身,收拾一番,回到前院。
却见院落中已空无一人。
夜已深,无人打扫,院中凌乱狼藉,连两张古琴也未收好。
看来是酒醉人乏,散得匆匆。
崔善为柴兴翁婿、李播李淳风父子,想是被无功先生安顿去歇息了。
柴瑶光与王轻微应该也已栖歇。
黄裳尚在兴奋中,其余三人却已开始犯困,大打呵欠。
仲长潜是主人,赶快去安排床铺,挤一挤,也睡得下。
裴行俭也要留下,被三人直接赶走,让他回船上去陪娘子。
一间房给了黄裳独自去睡。
仲长潜与薛礼挤在一张床上,饮酒沐浴后,人十分放松,很快一片鼾声响起。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是个晴天。
仲长潜出门,见院中有人正在打扫,已近收尾,正是自家阿爹杨谪。
“阿爹早!交给我来收拾吧。”仲长潜唤道。
杨谪见了他,却道:“你快去先生院落,我来之前,几人已在道别,说是给你留了话。快去吧。”
仲长潜忙去唤醒黄裳,自与薛礼匆匆洗了把脸,漱了漱口,一边拢束幞头,一边赶往那边大院。
进得柴扉,院落中却只王轻微一人。
见了薛礼仲长潜二人,又见到随后赶到的黄裳,王轻微开口道:
“黄冠公太史公父子一早已经走了。
前一刻时,阿瑶也已随她阿翁阿爹走了,坐裴四郎的船走的。”
“多谢王十二娘告知,可有留下甚么话?”黄裳急问。
“嗯!阿瑶留下了一只游隼,两句话。
一句是‘阿翁会多往来于长安与河东,有事可派闪蓝去柴家堡送信’,
另一句很短,是‘有空可去寻她再会’。”
那个明爽英丽绝伦的少女,竟留下一隼两话,就这样飒然地走了。
见三人不语,王轻微又道:“你等怎地不问,那只游隼是留给谁的?”
黄裳道:“自是留给仲长的,只他在船上向柴七娘学过训鹰。”
王轻微点点头,又问道:“那两句话呢?”
黄裳道:“自是留给我三人的。”
王轻微一怔,过得片晌,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又道:“两只受伤的雁儿,她已给了我,交代伤一旦养好,让我帮她放飞。
方才送她上船后,我已放到了落雁滩,交予雁头照看。”
仲长潜听了感叹:柴七娘的心真是纯净!
一只游隼飞落院中,大翅轻扇,正是那只大些的“闪蓝”,想是依依送别主人,才飞过来。
黄裳也觉怅然若失!
片刻才道:“崔公还有要事,不待告别,赶路也是正常。
我待黄河社事务告一段落,便去寻他!”
“先生呢?”仲长潜轻轻问道。
“送完客人,回屋高卧,继续睡呗。”王轻微笑道。
仲长潜一见她的笑靥,只一眼,便转望向门外,道:“裴四郎可留下甚么?”
“嗯!他手抄了七张药方,说跟你约好的,留给你与阿爹。”
王轻微说完,去堂屋中取来,递给仲长潜。
仲长潜看着那捏着几张薄麻纸的一只柔夷,轻轻地伸手过去,捏着麻纸的另一头,接了过来。
他翻看了一下,道:“我拿回去参研,午膳后再过来,与先生共参。”
他也想道“与先生和你一起参详”,但忍住未说。
“好。”王轻微只答了一个字。
三人出院,闪蓝在仲长潜头顶上空飞旋,一起回到了小院落中。
仲长潜帮着阿爹做最后的扫尾。
黄裳与薛礼略谈了今天的大致安排。
分别回家,取籍书,换衣裳,带皮甲,去津渡见黄河社的船首,将船过户,时候还是很赶的。
待仲长潜忙完,便催他快些调制易容药泥。
调好装袋后,待用时须再略加水,和开,便可紧贴粘在脸上。
自然不是一整张,只须拉扯得眼角、口、鼻、耳变形,粘上些胡须、眉毛,再加上几处黑痣、斑点明显标识,让人容易记住假面便可。
只要不是在强光下,近距离仔细观瞧,几可以假乱真。
又取了些金创药。
三人约好大后天晚些再见。
黄裳薛礼二人去乘船回家,来到河渚小小码头,还有剩下三艘船在河面等着。
金娘子、小新、孙汝雄站在河社船头眺望,见二人走来,面露喜色,赶紧下船上岸。
孙汝雄急忙问道:“足下今日如何安排?”
黄裳安抚道:“且放宽心!我等去昨日那津渡,催问黄河运社,打探得如何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只等得了消息,孙虞侯与我弟兄二人一同去搭救。
若是经过蒲津渡,孙虞侯也可去社中调几名好手,一同去。
眼下先去龙门县,我二人要去汾水北岸办些事,再一同去津渡。”
孙汝雄急道:“我今日便回蒲津渡,寻二十名好手过来待命。”
黄裳见他如此心焦,便道:“也可!待今日见了黄河社的人,再视情况而定,如何?”
金娘子三人又是口头感谢,虽然并无实质进展,但须倚靠这二位。
黄裳心道:救人地点在渭水,自是会经过蒲津渡,但不能提前说。回家的事,也不必说。
若不是想与河工社建立一定的信任,本也不会领来此地,停靠在龙门县北码头便是了。
丢下三人,与同行一起过夜,信任度肯定不一样。
虽说了主人不好客,不见生人,只留在船上等待天明。
但却是近距离,比留在龙门县,令人安心得多,感到被信任。
接下来的行动,也无须仲长潜公然参加,与此地便瓜葛极少,除了通过此处来寻自己之外。
几人上船,离开了五斗先生与仲长潜居住的这一片河渚。
白天日光下,疏属山外,汾水支流,更加山明水清,钟灵毓秀。
待到了龙门县汾水北码头,双方再分开,留金娘子三人与三艘船在码头等候。
黄裳与薛礼下船,走路回村,大黄村在县城北的汾水北岸,过了汾水,向东一里路便是。
两人疾步快走,很快到了村西头,各自回家。
薛礼家在村东头,离群索居。
走不多时,便看见了土山下自家的两间窑洞。
那是自己的窝。住了快十年的窝。
他急着见到娘子,有好些话要说。窑洞门却锁着,他忙又转去最近的河滩。
古老的汾水蜿蜒西去,阳光下,波光粼粼,奔流不息。
河滩上,支有一间小棚,有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正在棚前,给十几只大雁喂食。
那养雁的女子,正是自己的娘子柳氏,与自己相依为命,苦中作乐的女人。
“阿英!我回来了!”薛礼唤道。
柳娘子却似未听到,并不理会,兀自逗着雁儿。
薛礼知道英娘这是气他昨日午时出门,一日一夜未归。
忙上前去,抓过饵食钵,替她喂雁。
口中说道:“雁儿,阿郎很辛苦,赶路上龙门山,拜了高祖庙,顺路救了人,挣到了一艘船。此行果然灵验!”
“甚么船?”英娘开口了。
“一艘六舱大客船,至少可卖得百贯。”薛礼一听,知道快无事了,笑道,“想听听如何得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