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吃核桃,打草蛇
“这一直默不作声、微带笑意、如邻家阿叔般寻常的中年男子,竟具如此神鬼身手!比那戴幂篱的女子还要高。”
孙汝雄、小新二人见了,也是惊喜交加,似得了更强大支撑,连背也挺直了些。
薛礼早已趁空歇息了一会,又试了试缴获的几把横刀,还检查掂量了箭箙中的每一支箭,
之后便站了个自然桩,睁眼练功,目光偶尔斜晲那一群弓刀手。
柴兴伸手一拍他的肩头,感到手上稍稍一震,震力稍触即消,已知他功底反应如何,
随即淡淡道:“确是勤谨!你带这一干人去你兄弟那边会合。顺便照看崔公!”
说完这他今日第四句话,也是最长的一句话,又向西跨出一步,来到四五丈开外席地而坐的一群弓刀手面前,沉声道:“你等去韦虞侯那边会合。”
说罢,刀挂腰间革带,双臂一振,衣角带风,如豹生双翼,纵跃而去!
身影与上空那一只游隼相映,看起来更是自在飞逸。
留下十几名弓刀手在山风中凌乱,其中大多之前专心自顾搏杀,并未见过其神鬼身法,此刻只惊得目定口呆,直望其项背,消失在坡角。
薛礼心下赞羡,口上喝道:“你等随我过去!”领这十六人走去下山石径。
这一众男子多有带伤,伤肩的、伤腿的、伤臂的,伤处各异,几人仍拎着断了弦的弓,却是舍不得趁手兵器、从地上拾起的精细之人。
崔善为见到,哑然失笑:看来须得在河边解决此事!
若走第一条路,将这些伤员带去龙门县,再请有司来一一审讯,那龙门县令长孙恕可有得忙了。不过,这几个精细人,牵挂较多,倒可作为突破口。
黄裳跟着韦万胜走最前,不令其接触下属串供。
他这是留着去龙门县衙的后手。
因他揣摩得崔公下一步行动,也不确定第二条路能否行得通,毕竟凤二娘的阿爹那等人物,要令其修正既定计划,极难!
将出林外,见到一株挂果累累的胡桃树,他心念一动,
将一文钱拍进七尺高处的树干,留待林主爬上高处摘果时发现自取,
再探手摘下两挂胡桃果,留作路上零食……
薛礼押着十六名弓刀手随后,他记着柴兴的嘱托,身后即是柴瑶光陪同崔善为。
仲长潜让小新替金娘子缠住额头,避免走动震裂伤口。
小新从身上包袱中取出一条手布照办了。
三人便与孙汝雄走在最后,如此安排,也是另有隐因:
金娘子如此尤物,若走在那群正当壮年的江湖男子前面,从身后看去,领如蝤蛴的秀色,腰臀款摆的丰姿,比静时更惹火十分,自是避开为上。
一行二十六人,三匹马,沿山道走向黄河岸边。
黄裳在前头一边走,一边摘胡桃果,去掉青皮,捏碎里面的核桃壳,却不取肉,免得手碰脏了,剥了两颗,跑回后边,拿去给柴瑶光与凤二娘吃。
这胡桃果是绛州特产,果大肉白,不必等果干,鲜果吃起来也是别有风味。
当年崔善为执掌绛州,家中自是常有,柴瑶光自小常吃,已吃腻,大了反而少吃,
接过黄裳递来的破壳果,忆起几岁时大吃阿翁拿来的无壳核桃--那一种儿时馋嘴贪吃的快乐,
她在幂篱中欢笑着吃了,抛了果壳,才道了声谢。
黄裳见了,便叫仲长潜与自己换位,催促道:“你快去前边看住韦万胜。”
黄裳又要剥胡桃果,柴瑶光忽道:“你替凤二娘剥吧,我的自己来。”
凤二娘方才将鲜果给了金娘子吃,见柴瑶光自己剥食,用小布裹住一颗,三指轻轻一捏,揭开布,胡桃连青皮带硬壳,已然破碎,果肉大半完整,可见力道控制之妙,不知她小小年纪,是如何练得?
柴瑶光剥了壳,想起阿翁未吃,又递给阿翁,再给自己剥食。
黄裳手托胡桃果枝,心想金娘子来自外域,或吃得少,看了眼三人,便又分了一些给孙汝雄。
孙汝雄指力不弱,多用两次力,剥碎桃壳,递给小新。小新用内袖抹了抹,递给金娘子。
金娘子却推开了自己人的手,只道了声“心中有事,吃不下这些”,兀自面色凄婉,径直赶路。
小新自己吃了,觉得鲜美,便把孙汝雄不吃的胡桃果接过来,放进自己包袱里,留着后面吃。
黄裳剥了几颗,分给凤二娘。
他不给金娘子剥,以此显出差异。
凤二娘家中吃得更多,本无食欲,见是他剥的,也便娇笑着接过吃了。
安抚了几人,黄裳这才走近崔善为,低声问:“崔公,等下章程如何?我作何为?”
崔善为刚吃过他摘的三颗核桃果,便见他凑过来问,笑道:“你这小聪明忒多。附耳过来吧。”
两人避开凤二娘等人,步履放缓,落在最后,低语良久。
二盏茶时,便可望见河边停靠的船只,竟只剩下一条二楼大船,另一中小船已不见踪迹。
那一只大些的游隼“电蓝”在那空中飞旋。
孙汝雄急怒,冲着韦万胜厉声道:“韦贼!我家社船被尔等弄去了何处?”
韦万胜隐忍多时,此刻也怒回道:“匹夫!休得胡咬!韦某方才一直在林中,怎知尔船去向,焉知不是尔等同党驾船走了。”
在二人中间的仲长潜看看二人,回头对薛礼喊道:“二哥!”接着做了一个手势。
薛礼点头,走到那十六人前。
仲长潜再转头盯住韦万胜大声道:
“韦虞侯说过,在林中伏击时,是分批赶到,应是有一批人将拿住的河工社三人,放入船中,驾船溜走,这一干人在此,倒也容易审问。”
说着一指那一干弓刀手,却耳听得韦万胜冷笑几声。
仲长潜不去看他,一直盯着那群刀弓手,片刻又大声道:
“若是韦虞侯留守河边的一批人所为,阿叔应该已在大船上查验了,我等去了便知。”
说罢,缓缓收回视线,却见韦万胜面无惧色,只是冷笑。
也不知是虚张声势,还是胸有成竹,一切均已安排妥当。
一行人继续前行,柴瑶光回头,向黄裳问道:“他两个是在打草惊蛇么?”
黄裳点头,抢上前几步,避开孙汝雄,低声道:
“不错,手势约定,一个打草,一个借机观察有无受惊的蛇。蛇多了,怕一个看不过来,另一个也在看蛇。”
柴瑶光笑了,也轻声道:“他二人这打草力道太小了吧!蛇即便受惊,被看见了,又如何?
一无实证,二无职权,莫非你要私刑逼供,那证词也作不得数的。除非……”
“除非我拿住蛇的七寸,比如,以更大利益与其交换,获得招供认罪,对吧?你看我一直蒙面,又是为何?”
黄裳低声接话,又道,“先探知失踪者下落便可!你受家学熏陶,总想要正法,多费周章。”
柴瑶光眯着笑眼,慧黠地道:“正奇相合为上!你蒙面自是胆小,怕宵小报复。我柴家堡、清河崔便不怕!”
稍顿,又道:“我知了,莫非你要以生死为更大利益,威胁说不供即杀,因你蒙面,可大胆杀人,事后也找不见你。
……这更作不得数,对方或许以此翻供,你等不露面目,又做不得人证!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