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试探
次日，寿宴当天。落晖堂两侧都贴上了一个特大的“寿”字，堂前的大院里摆上了数十张圆桌，场面好不气派！大门外陆续有宾客纷至沓来，接待的护卫也一刻不得闲。虽身在内院，也能感受到整个剑庄无比热闹的气氛。
玉风出门的时候，看到槐树下坐着一个人，背对着自己，正伸出纤纤玉手去拾石桌上的瓷杯，这画面像个仙子晨起惬意品茗。这个院里除了她，只有冉欣住这，玉风怔怔地看着。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一个大门大户出来的女子，举手投足间的端庄优雅跟她们多年来刻意练出来的感觉原来还是有不同的。
不知为何，她心里觉得并不痛快，于是慢慢踱步向前，却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你干什么！”
回过头，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小小的脸蛋上双眉拧在一起，两颊因为着急而微微泛红，看上去带着些稚嫩却端着些老成。她和玉风擦肩而过走到冉欣的身边，一副护主心切的模样。
干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刚才下意识地前进想干什么！
“小姐，我们回屋吧！”
“半夏，不得无礼！”说话间，冉欣已经站了起来，声音柔和，神情淡然地向玉风走去。她刻意掩饰自己窥探对方的眼色，却不知道玉风是这方面的专家。往往一个人不经意的甩手，在玉风看来都是情绪的表达。
“玉姑娘是子风少爷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朋友！”说完，冉欣向着玉风浅浅一笑。
“我不会随便交朋友！”
“你！真是给脸不要脸！”半夏刚刚平复的心情立马又被玉风挑了起来。
冉欣倒是好教养，急忙按住她：“玉姑娘说的对，毕竟我们还是初次见面。”见玉风不说话，她又继续，“我叫冉欣，祖上蜀地冉家。”
蜀地冉家有着百年基业，江湖上的名望不算太高，但它的过人之处在于不论是江湖上还是官家都对冉家有着一定的敬畏之心。而当家冉庆一把夺命大刀所向披靡，在蜀地可谓稳坐一方霸主。只是三年前不知何故去世，因其走得突然，又无子嗣，家业被其弟冉㡲所夺，冉家老太太失了大儿，本就对冉庆没有子嗣一事心存怨念，对冉㡲所做之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冉欣作为冉庆的独女，如今其实只是一个挂名的冉家大小姐。
这些事，玉风是知道的，倒也不是在意她身份的变化，就是她不喜欢跟这种生来便衣食无忧的千金大小姐交朋友。
“蜀地冉家是什么东西？”
冉欣闷声，双颊微微涨红，从没人这般无礼！父亲虽已不在世，但冉家好歹也是名震天下，她心想莫不是对方知道了自己如今在冉家的尴尬地位，故意来挑话！
见冉欣闷气，半夏急忙安慰，骂玉风是乡野小民，没教养、没见识。
玉风不以为意，这次出门，多半听到的都是骂人的话，这些人还真是自视其高。她打量着这个叫半夏的丫头，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不在意骂的什么，可却不代表她就该骂。
“乡野小民怎么了？我知道镇守蜀地的抚远大将军就是乡野出身，你怎么不跟他叫嚣去！”
玉风看着黑着脸冲过来的孙大眼对着半夏吼道，眼里的杀气立刻收了回去。
“你吼什么！又没说你！真是出门没烧香，尽遇些怪人！”半夏护在冉欣身前，又可能看孙大眼个头大，有些心慌，匆匆扶着带她离开，但嘴上还是碎碎念了一番。
玉风斜睨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孙大眼跟她叨叨了两句，大意是对这富家小姐不满的话，玉风嘴角微微勾起，也不接话，随后二人便出了东厢院。
寿宴安排在午间开始，但此时落晖堂里已经挤满了人。有身份地位的人自然有一席之地，随行人员则都在一旁站着。
二人穿过大堂，孙大眼眼疾手快从茶几上抓了把花生，无视对方嫌弃的眼神，跟着玉风走到了外院。他给玉风递花生，玉风摇摇头，视线停留在大门口。
过了一会儿，门口出现了一个紫衣少女，十七八岁的模样，娇俏可人，灵动得像只小猫。她四下张望，看到廊道里的玉风，开心地一笑，露出左脸上的一个酒窝，看上去特别俏皮。忽然，紫衣少女转头，对身后招招手，两个年轻的男子信步进门。
玉风看到她身边穿着素衣的俩人，先是一惊，但转念一想，百里元杀人后，师姐拿走了三张请柬，除了他们二人，的确也不可能和别的人同行。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玉风，其中一人有心上前，被紫衣少女同另外一人拦下。玉风不再看他们，对孙大眼说道：“大眼，你师从何门？”
“我？说来话就长了！”孙大眼不好意思地挠头，看玉风没有嫌弃的意思，继续说道，“小时候，进了蜀地一个很小的门派。不过，他们没教我武功，只是让我给他们打扫做饭，我一气之下就偷了他们十几斤大饼跑了。后来，他们到处摸黑我，没有人再收我。那时候，没有武功，老被人欺负。于是，我晚上住破庙，白天去偷学。被发现了就换一个地方，兜兜转转一段时间，他们把我住的破庙都掀了！那时候起我就离开蜀地了，一路上，看到江湖杂耍的也学，遇到些厉害的江湖人，死皮赖脸地凑上去跟着他们走。所以，我能有什么师父，就是杂七杂八乱学一通！”
“想不到，你的经历也这般坎坷。”
“好在我长得壮实，普通人不敢欺负我！”孙大眼得意地说着，他倒会自我安慰。
“大眼，若是有人可以教你隐逸剑法，你学吗？”
“剑法？我那都是蛮力，用大锤用习惯了！”
“哦……”玉风有些失望。
“可是，真的有人可以教我吗？”孙大眼好奇地问道，“隐逸剑法是剑庄独门武学，不是不外传吗？”
玉风点点头，指向紫衣少女身边的两个男人。“本来是的，但是那两个人不是剑庄的人，却习得颇深的隐逸剑法，他们的师父一定是个武功高强之人。”
“玉姐姐的意思，他们的师父是剑庄的人？”
“嗯！”
“你说的可以教我的人是他们俩？”
“你是我弟弟，怎么可以成为他们的徒弟。可以教你的人，是我！”
“玉姐姐也会隐逸剑法？难道你是？”
玉风摇摇头：“这个暂时不方便告知，假如你能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师父是何人，我一定信守承诺。”
孙大眼思量了一会儿，他在江湖上默默无闻，在他身上，玉风得不到任何好处。加上这两日发生的事，只有玉风不计较他的身世，还肯帮他，认他做弟弟。于是义无反顾点头应下，倒不是为了那隐逸剑法，只是觉得玉风一定非常想知道这神秘的师父，才会找自己帮忙。
二人刚刚达成协议，就听有人喊了一声“玉姑娘”，玉风寻声望去，原来是落梅先生柳君梅。
柳君梅行至跟前，却不见玉风和孙大眼形式上的打招呼，颇觉意外又觉情理之中，二人一向没什么约束，巧的是性情还很相近。
“玉姑娘可还记得在下？”见玉风漫不经心地点头，他略显尴尬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前日在镇上听闻了姑娘的事迹，心中感慨万分，久不能平静。”这话说得好不官方。
“我能有什么事迹？”
“姑娘连续三日目睹百里元杀人事件却毫发无损，想必姑娘的武学造诣一定深不可测。像姑娘这么年轻，就有这般修为，你说能不让人感慨吗？”柳君梅笑得儒雅谦逊，三十左右的年纪，但却一点不显老，一身淡淡的蓝白色素衣更显得他文质彬彬，与世无争。
可是，他不可能与世无争，每个来到剑庄的人都有私心。玉风回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落梅先生应该不是特意过来夸我武艺高超的吧！”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如山涧清泉，沁人心脾。很难得听到这么令人愉悦的笑声，玉风也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两眼。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柳君梅挑眉看她，似在询问，玉风不答，转过头望他处。
“玉姑娘果然是个直爽的性子，没错，我找你的确是因为一些困扰。”柳君梅自顾自说道，“那日起初听闻玉姑娘见到晋城骆家武馆馆主骆正涛死在杀人魔的手下，但随后剑庄的应少侠出面否绝了这个说法。虽然，以应少侠的身份，我们不该有所怀疑。但是，铁掌涛骆馆主的铁掌是玄铁烙于手臂，以玉姑娘的眼力想必一定不会看错！”
柳君梅意有所指地看着玉风，当日口述杀人魔的外貌特征，在柳君梅的神来之笔下完美呈现了对方的样貌，这不正说明了玉风眼力过人吗？
经他这么一提，一旁的孙大眼也认同地点了点头。玉风在心中叹了口气，终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美色所迷，像柳君梅，像应子风。他们都没有因为那幅画像美丽的容颜而忽略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