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贾敬
机缘二字,真是妙不可言。
只是出城一趟,给贾敬传个消息。居然巧遇蛮将军,得授《八部金刚功》,真是太幸运了。
练完一遍《八部金刚功》,贾蓉对招式动作熟悉了,蛮将军就告辞离开,大步流星下山去了。
他饭量极大,半山亭里的几盘糕点和两壶温酒,连塞牙缝都不够。
如今把老虎卖给贾蓉,得了一枚金稞子,便满脸高兴的走了。
瞧见蛮将军在白雪皑皑的山道上走远,贾蓉沉默一会,突然喊了孙恒几个,把半山亭里的东西收拾了。
留下两人看守马儿,他则领着孙瑞几个,沿着山路石阶上了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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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观建立在天泰山的山巅,掩映于茂林处,背依青山,面临镜湖,环境清幽宜人。
此刻,灰蒙蒙的天空中卷起大雪,山道茂林,全都覆盖一层白色。放眼望去,冰天雪地,清净素洁。空气都纯净了,深吸一口气进入肺里,把浊气全都吐出来,变成一口哈气。
瞬间,感觉整个人都净化了。
贾蓉一行人,沿着山道石阶走了一会子,忽然视野开阔,走上一个平台,遥遥望见一座道观。
那道观,朱墙碧瓦,殿宇林立,是仿造的汉代建筑结构。由贾敬亲自选定。隐隐透出朴实自然、雄浑庄严、风格大气的建筑风格。
道观门外,是一个宽阔地台。
此刻,正有两个头戴混元巾,身穿蓝色棉布道袍的道童,正在道观门外扫雪,冠上肩膀上覆盖了一层雪。
听见脚步声,看见石阶上来人,那两个道童扭头望来,然后露出诧异,道:“是宁国府的蓉大爷来了!”
说罢,一人丢下扫把,转身跑进观里去通报知客。
不久,一个中年道士,率领几个人,从玄真观里走出来,远远迎接道:“蓉大爷,这大雪天的,你怎么来了?”
此时,贾蓉缓步走上台叽,与道士们见了礼,道:“昨夜大雪,老爷凉风灌肚,受了风寒。现在烧的厉害,请了大夫也不中用,特来禀告太爷一声。”
“可是病的厉害?”
知客迎着贾蓉一行人往观里走,闻言唬了一跳,赶紧问道。
“请了太医院的王御医,脉诊后说是不中用了,让我准备后事呢。”贾蓉摇头叹息,走入玄真观正院。瞧见青松屈曲,翠柏阴森,阶砌下流水潺缓,墙院后好山环绕,真是好一派洞天福地。
有诗为证:
青冈直上玄真观,即是人间小洞天。
花石掩光龙吐气,芝田散彩玉生烟。
莓苔满路缀行屐,杨柳夹堤维钓船。
仙客相逢更潇洒,煮茶烧竹夜谈玄。
“嚯,那可不是小事,需禀告主持一声。蓉大爷随我来,主持正在大殿里做功课呢。”知客吃了一惊,满脸肃然的迎着贾蓉往正殿而去。
玄真观是贾敬选址修建,观里道士全真正一混杂,还有不少游方道士的散修。甚至还有儒家士绅,偶尔小住,与贾敬一起参玄悟道。
贾蓉一路行来,就瞧见不少居士散人,正在赏雪品茗,高谈阔论,毫无半分出家人的“清净之气”。
瞧见贾蓉,也纷纷行礼,有些人脸上露出世俗的谄媚笑脸。
这哪是什么正经道观?
贾蓉摇头,走进三清殿内,瞧见头戴金玉太清莲花冠,身穿紫色道袍配大红绛衣,装束鲜艳,浑然一派“道家高功”扮相的贾敬,正盘膝打坐。
“太爷!”
贾蓉嗓音里透露出哭腔,进入大厅后,在门槛前噗通一声跪下了。
贾敬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恼怒的瞧了眼贾蓉。打坐入静的时候,如何能惊扰?这蓉哥儿真是不懂事!
正欲呵斥一句,却瞧见贾蓉哽咽哭泣,满脸彷徨的样子。
登时,贾敬满腔怒意散去,反而狐疑道:“你怎么来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贾敬很疑惑。
昨天下午,府里才派人来送了一份礼,告知他贾蓉出息了。怎么今儿贾蓉就哭着来了?
莫非是太上皇和皇帝还对贾府有怨气,听说蓉哥儿出息了,就下旨敲打了?
贾敬正狐疑间,却听贾蓉哭腔道:“太爷,都是孙子不好,非要在太平楼里请客。昨晚下了一场雪,老爷不小心凉风灌肚,感染了风寒,今早回来洗了个澡就身上发起了热。吃了冷水金丹和麻黄汤也不中用。太医院王济仁来了瞧了瞧,说老爷肾水干涸,寒毒侵入五脏六腑,已然无药可救,让孙儿准备后事呢。呜呜呜……”
霎时间,贾敬浑身一震。
一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苍凉孤寂感,升起贾敬心头。
他沉默许久,叹息道:“我是个方外之人,远在观里修行,却也隐隐听见你们父子不成气,整日里胡作非为。原昨儿听了报信儿,以为你浪子回头,宁府气数未尽。却不曾想,又出了这一遭事。唉,都是命数啊。”
贾蓉跪地顿首,泣不成声。
“太爷,都是孙子不孝啊!若非我夺了什么劳什子游园会的魁首,得意忘形之下,要在太平楼包场。老爷也不至于病倒。都是孙儿不孝啊,孙儿恨不能立刻死了去,好换老爷平平安安……”
“唉。”
贾敬摇头叹息。
“你这又是痴儿胡言乱语了。人之生老病死,皆有定数。如何是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能左右的?
“你老爷不争气,那太平楼又是销魂蚀骨的地儿,偏又赶上这么一场大雪,这也是他命里该有此劫。
“你想开些,把宁国府的责任承担起来,才是最要紧的。听说你有恢复祖上荣光的志气,这很好。
“只是去京营……”
突然,贾敬沉默了,长叹道:“也罢。过去这么久了,你个儿孙辈,若能试一试运气,也是极好的。”
贾蓉呜咽道:“是,孙儿一定不负太爷教诲,以恢复祖上荣光为己任。只是如今,老爷病入膏肓,孙儿不孝,想请太爷回家一遭,瞧一瞧老爷。”
“痴儿,我去了又如何?”
贾敬摇头,不想去听宁府的哭声,却听贾蓉哭道:“太爷!老爷卧榻在床,口里呢喃不清,孙儿只听得‘老爷,老爷’,想是老爷想了太爷。求太爷开恩,去见老爷一面,莫让孙儿承担不孝的大罪名!”
此言一出,贾敬沉默了,无奈叹息,“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