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明枪暗箭入瓮来

第五卷惊天

风摇雨飘冷冷，刀光剑影噬魂，大地有边无边，画不尽的苍茫。谁主沉浮未知，鹰犬恰似豺狼，厮杀阵阵惊心，江湖道不尽殇。穷途开路漫漫，百转千回反复，乾坤迷迷难定，看我无尽洪荒。

31明枪暗箭入瓮来

穆府大院。

一只远道而来的飞鸽落入院中。

穆大人在书房静心书画，很是悠然自在。

房外，一人急匆匆小跑而来，到了门外，先衣袖拭汗，再叩房门。

是府下吴总管。

穆大人：“进。”

吴总管匆匆入内，关房门：“大人，不好了，出事儿了！”

穆大人正雅兴高至，被来人这么一搅，马上没了兴致，面色十分不悦：“什么事儿，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吴总管上前一步，自袖中取出一个字条：“飞鸽传书，大人请过目。”

穆大人接过字条，轻轻展开：“观云重现，大哥身死，二哥入狱，宗门暴露。”

“什么？”

穆大人豁然拍案而起，神情惊讶之极：“这……这怎么可能？”

吴总管吓的身体一抖，埋着头不敢应声。

穆大人：“详细确切的消息，多久才能送的回来？”

吴总管马上心中推算：“快马加鞭，路上不歇的话，最快也要后半夜去了。”

穆大人：“马上飞鸽传书给雷豹，让他知晓此事，做好宗内上下应对安排。另外，让他多带上几个能手，火速赶往烟霞镇，静待下一步指令！”

吴总管：“是，属下马上去办！”

见来人还不退去，穆大人又催：“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吴总管：“大人，那京城那边，您看要不要……”

穆大人：“要还是要的，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先等等看，弄清楚了状况再说！”

吴总管：“是，属下告退。”

人走，房内静。

穆大人双眉就快挤成了一字眉，右拳砸左掌：“观云重现，大哥身死，二哥入狱，宗门暴露。看来，暴露的可不止是鬼影宗，还有本官这幕后的身份呐，擒凶不杀，反而送去官府，摆明了是在试探，显然是有备而来啊！”

当年精心设下的一石二鸟之计，不成想最后竟落成了一盘残局。所有人都想不到，仅凭白玉京一人一力降十会，硬是能将严重倾斜的天平重新扳回平衡。

时隔多年，残局突然再启，死子又活，反将一军！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叶无影，让深藏幕后之人，如坐针毡。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不探人心，不知人心之深沉。

“还真是有些麻烦……”

穆大人沉思苦等之时，观云山庄热闹正欢，歌舞升平，推杯换盏，直至深夜。

穆大人一夜未睡，迟迟合不上眼，睡了十二年的安稳觉，如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干脆起身，早早的又回书房。

快近拂晓，忽闻马蹄阵阵。片刻功夫，快马一鞭，火速而至。

穆府后院的小门，被人连敲三下。

来人由吴总管亲自带着，正匆匆赶往书房，穆大人已于房内等候多时，来回踱步，思前想后。

突闻门外敲门，吴总管：“大人，人到了。”

穆大人连忙喊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进来！”

穆大人见到来人，不等来人施礼，直接开口说道：“免了免了，说正事！”

来人：“回禀大人，观云山庄庄主叶淮生之子叶无影，在当年灭门中侥幸逃脱，如今突然回归……”

穆大人：“等等，那叶无影多大年岁？”

来人：“二十岁。”

穆大人：“十二年前，他还只有八岁，如何侥幸逃脱？我记得当时费云青呈上来的死亡名单里，有叶淮生之子的啊！”

来人：“据叶无影亲口所说，当夜他并不在庄内，庄内恰好有家眷带孩子进庄，结果当了替死鬼！”

穆大人：“哼，百密一疏，倒是巧了……你继续！”

来人：“叶无影声称自己已亲手杀了仇昌龙……”

穆大人：“什么？是他杀了仇昌龙？”

来人：“他……他自己是这么说的，仇昌虎原本也不信，但仇昌龙确实自始至终未曾现身！”

穆大人皱眉：“仇昌龙怎么说也是江湖高手，他叶无影只有二十岁，怎么可能杀的了他，怕不是用了什么伎俩，又或者有人暗中相助？”

来人：“小……小的不知！”

穆大人：“嗯，此事可疑……接着说！”

来人：“叶无影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问罪仇昌虎，仇昌虎供认不讳，还……还……”

穆大人大怒：“还什么？莫要吞吞吐吐！”

来人：“他还亲口承认了，背后雇主乃是官家之人，而且记得些许样貌特征，但就是故意咬着不说，然后……然后就被官府的人给带走了！”

穆大人又是大惊：“什……什么？”

原本听到仇昌虎死咬着不说，那穆大人时时揪着的心终于松了一下，可紧接着后面的话，让他如遭雷击，巨浪又起。

来人：“当时府衙的梁大人带了一行人，着便服混迹于人群之中，显然是事前早就已安排好了！”

穆大人：“梁贤忠竟然亲自带人去了现场？”

来人：“是，大人。”

穆大人：“这下麻烦了，梁贤忠乃愚忠之辈，刚正无私，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若追究起来……怕是不能善了啊！”

吴总管：“属下有一事不明，既然上头明知他此等品性，为何还放任他调去那里就任？就不担心我们的事会败露？”

穆大人：“你问我，我又怎会知晓？整个局里，我还不是只有听令行事的份！兴许上头有什么难处也说不定，也或者是因为那里距离京城较远，孤立无援……”

突然，穆大人眼睛一亮，似乎一下子想通了：“对呀，他去了那里，便是困死在我们的控制里，寸步难行。小心应对的话，他便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这么一想，穆大人心神倒是安定了不少，终于坐下来，看向来人：“还有什么，细细道来！”

来人：“叶无影还公开宣布，观云山庄重出江湖，又在庄内大摆宴席庆祝七日，以歌舞助兴。”

穆大人：“宴席？歌舞？助兴？还七日？”

来人：“是。”

穆大人：“当下观云山庄是何等规模？”

来人：“他是前几日才回到庄内，而且是只身上山，至今尚来不及招收门第，人手紧缺。据属下暗地里观察，全庄上下跑里跑外忙活着的，只有五六个人，其他都是临时从山下雇来帮忙的！”

穆大人：“五六人？怎么可能，难道他这是有意找死不成？”

来人：“确实只有这么多。当时宴席开了二十桌，总共两百余人，属下多方打探了一下，江湖同道中人不足七十，还都是一个叫狐媚儿的江湖女子临时找来撑场面的，其他人也都是从山下邀请的普通平民，来蹭吃蹭喝凑热闹的！”

穆大人：“这狐媚儿又是何人，有何背景？”

来人：“江湖中小有名气，功夫还行，中等水平，但人美钱多脑子笨，喜欢被人捧，所以朋友倒是不少，大多也都是些籍籍无名之辈，构不成威胁！至于背景嘛，说什么的都有，听了解她的人说，她本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家里从商，家境殷实。她打小就热爱江湖，舞刀弄枪，后来长大了，被家里一逼婚，她便偷跑了出来，再未回去。”

穆大人：“可知那女子为何要帮叶无影？”

来人：“听说，她看上了叶无影，死缠烂打，追着不放。”

穆大人冷笑：“哼，世间竟有这等新奇事，真是有趣！山下呢，镇上可还有什么异常动静？”

来人：“山下一切如常。”

穆大人一听，抚须沉思之后，哈哈大笑：“原来是虚张声势，故弄玄虚罢了！”

吴总管：“大人的意思是？”

穆大人：“那叶无影自知独木难支，却又想报仇，恰好又碰上了梁贤忠上任，据说他上任后连破了几庄陈年旧案，所以这小子才把心思打到了官府身上。然而此时观云山庄内部空虚，他心知此举定然招来报复，所以只好花钱找人以壮大声势，无非是想给自己多争取些喘息的机会罢了！”

吴总管：“大人这么一说，仔细琢磨下来，还真是那么回事！”

穆大人突然严肃起来：“无论如何，仇昌虎都必须死……至于那叶无影，既然他不愿忍辱偷生，非要跑出来兴风作浪，那便趁着羽翼未满，只让他昙花一现，顺手也除了，以绝后患！”

吴总管：“大人果断！”

穆大人正对吴总管：“此事耽搁不得，你马上再飞鸽传书给雷豹，稳妥起见，让他再多加派些人手，务必在宴席结束当日，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带队，夜袭府衙大狱，除掉仇昌虎，另一路夜袭观云山庄，杀他个鸡犬不留。”

吴总管：“是。”

穆大人伸手抻了个懒腰。

终于有些乏了。

见吴总管和来人还未退下，穆大人喝问：“还有何事？”

吴总管：“大人，那梁贤忠该当作何处理？”

穆大人思考了片刻：“衙门内有接应我们的人，先让雷豹打探下虚实，见机行事，如若确实那该死的仇昌虎什么都说了，或者他梁贤忠不知好歹出面阻拦，那就一并也杀了吧，现场伪装成江湖寻仇引发的血斗便是了，悠悠众口，杀鸡儆猴堵上便可！”

吴总管：“那京城那边?”

穆大人：“派人尽快把消息送过去，观云山庄死灰复燃，陈年旧案又启，官府牵扯其中，不得瞒报！”

吴总管：“大人英明！属下马上去办，属下告退……”

穆大人呵欠连连，慢步回房，补觉去了。

不知不觉，七日宴席，转眼已去其六，今日已是曲终人散之日。

宴席过后，二牛推着陶老先生回房休息，人群陆续拜别下山而去。

观云山庄，恢复着往日的冷清落寞，甚至比往日更加冷清落寞。

叶无影站在门口，亲自拱手相送。

他的两侧，站着囡囡，狐媚儿，月巴和月半，再无别人。

山路上，百余人下山，一人上山。

此人身长体瘦，一袭黑衣，头戴蓑笠，手上提着剑。他的脸上挂一惨白面具，看不出模样，看着像鬼，瘆人的慌。

下山之人迎面而来，错身而过，纷纷回头望。

一人稀奇，拦路便问：“山上七日宴已完，你还上去干嘛？”

上山之人不怒不答，避开绕行，继续登山。

“这人真是奇怪……”

“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那谁知道，快走快走，看那身打扮，肯定不好惹……”

“也不知道这观云山庄能撑得了几日……”

“人丁稀落，着实可怜……”

上山之人听着，走着。脚下无声，步履轻盈，不急不缓，人也不喘。步伐却也沉稳，不多不少，一步一阶。

天气急转，天边乌云盖落日，向着此处极速涌来，云还未到，风先到。

风吹砂起树摇。

山后百人碑下，跪着一人，仰头叹声：“变天了……”

山前庄门外，叶无影抬头看天，眉头紧皱，喃喃自语：“风雨欲来……”

囡囡紧了紧衣衫，提议道：“重生哥哥，咱们回屋去吧。”长乐村里一唤便十年，总也改不了口。

叶无影：“不，不能回屋，去后山！”

大伙一听愣住了：“为什么？”

叶无影：“早前再三劝你们下山，你们就是不听，白白浪费了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如今七日已到，想必该来的人已来，此时屋内已不安全，下山，怕是也来不及了。”

囡囡心中一紧：“什么该来的人？”

狐媚儿一惊：“你说的是鬼影宗？”

叶无影：“对，从消息传出去到调派人马赶来，这个时间足够了，就等着曲终人散！”

狐媚儿：“你怎知一定是鬼影宗？”

叶无影：“他们既已暴露，何须再藏着掖着！只不过，除了鬼影宗，想必还有别的人！”

囡囡虽然每次嘴上都说不怕，可真到眼前了，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重生哥哥……”

“怕”字说不出口。

叶无影轻抚着她的头，将她揽入怀中，滚烫结实的胸膛，传递着一丝丝的温暖和安全感，他微笑着安慰道：“囡囡不怕，有重生哥哥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囡囡点头，眼中有泪。

她不怕自己死，但她怕他会死。

因为，这里很快将会变成一个血腥杀戮场，十二年前的一幕，将在这里再次上演。

只不过，这次是一群人围猎他一人！

叶无影转身看向月巴和月半：“月巴，你快去将陶老先生和二牛带去后山。月半，你赶紧带着囡囡和媚儿先走，小悟空会在百人碑下等着你们，它会带你们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记住，我不来，谁都不要出来。”

狐媚儿大眼一瞪，红腮若鼓：“我不走……我说过我要陪着你的！”

叶无影：“就你？鬼影宗各个精兵强将，心狠手辣，你帮不上忙，只会让我分心！”

狐媚儿突然抱住叶无影，铜铃大眼泪汪汪：“我就不，我不要你一个人面对，我要陪着你，死也心安！”

叶无影勾手刮鼻梁：“傻瓜，我还有小悟空呢，它会跟我一起并肩作战！”

狐媚儿不服：“它能，我怎就不能？”

叶无影：“你不一样……”

月半突然插嘴：“重生啊，你就答应了媚儿妹妹吧，她那个跳脱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为她能坐得住？她坐不住，我能管的住，难道绑了不成？”

叶无影长叹一声：“哎……那好吧！但是，一切得听我的……”

突然，一人挟风而至，台阶的尽头，先是冒出张吓人的大白脸，接着是身体，然后是腿脚，越来越近。

叶无影皱眉看着来人，说了句：“快走，去后山。”

说是要走，无人走。

囡囡：“我也要留下，陪你一起杀敌！”

月巴和月半：“同生共死！”

叶无影：“这是我一个人的因果，不想你们牵扯进来！”

囡囡：“既来之，则安之。自打重生哥哥进山之时，这因果便牵扯上了！”

月巴月半连连点头：“此生无悔！当初跟着你一起练功习武，可不是为了杀猪宰羊的！”

狐媚儿：“来了。”

来人走到近前，双手抱剑，隔着面具看五人。

六人都不说话。

僵持之下，来人的喉管儿微微颤了一下，面具下的他，像是在笑。他依旧不说话，伸手从怀里抽出一封信，丢给叶无影。

叶无影接住飞信，拆开一看：“此人可信，助你一臂。”

落款：秋凤梧！

叶无影惊讶的看着来人：“孔雀山庄？”

来人点头。

叶无影：“请问这位朋友，该如何称呼？”

来人又似在笑，却不说话，只是摇头。

狐媚儿：“有何不能说？”

来人又摇头。

叶无影：“无名？”

来人点头。

囡囡小心询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来人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狐媚儿：“哑了？”

来人点头。

叶无影：“敢问，孔雀山庄与观云山庄素无往来，秋庄主为何此时要派你前来相助，他又怎知我需要帮助？”

来人指了指天上。

众人不解，叶无影反而大喜：“是师父！”

来人点头。

狐媚儿疑惑的看着叶无影：“你师父死了？”

叶无影啪的一掌拍在她的脑袋上：“胡说，大师父不会死，他是长生的！”

狐媚儿忽然瞪大了眼睛，失声尖叫：“白玉京！你师父是白玉京？”

叶无影点了点头。

狐媚儿：“我的天呐！难怪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原来你是他的徒弟！”

狐媚儿转而看了看囡囡、月巴和月半：“你们也……”

不等狐媚儿说完，三人同时摇头。

狐媚儿又看向叶无影，他对她笑了笑。

无名指了指山下，又指了指地上。

叶无影：“你是说，山下来了人，要上山？”

无名点头。

叶无影：“可知来了多少人？”

无名用手比划着，叶无影来猜：“三十人，分成两路人马？”

来人摇头。

囡囡：“不会是两路人马，一路三十吧？”

来人喉结儿轻颤，点了下头。

五人之中，四人身躯巨颤，异口同声：“啊？这么多！”

叶无影苦笑：“早说了让你们赶紧离开，现在知道怕了？”

囡囡瞪大眼睛：“你从开始就知道？”

叶无影：“当然啊，再怎么说，仇昌龙原来也是鬼影宗的宗主，是个高手！他们听说我杀了仇昌虎，不可能不重视！”

狐媚儿牙关紧咬：“怕什么，老娘我今天跟他们拼了！”

月巴：“就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

叶无影不忍灭了大伙的势气，不予评价，转而说道：“跟我猜的没错，兵分两路，一路去劫狱，一路袭我观云。眼下这里倒不用担心，却是梁大人那里，怕是会抗不住啊！”

来人喉管儿再一颤，指了指叶无影，又指了指山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上。

叶无影：“您的意思是，你我二人也兵分两路，我去衙门支援，您在这里坐阵？”

来人点头。接着，他又指了指其他四人，指了指手上的剑。

叶无影苦笑：“他们四人怕是……”

来人会意，指了指叶无影手上的信。

信中所言，此人可信，不仅仅是人信得过，还有一层意思，能力信得过。

叶无影仍心存疑虑，原本不想将几人牵扯到这场因果之中，但火烧眉毛，已由不得自己继续迟疑下去，必须早做决断。

他牙关紧咬，躬身抱拳：“那我观云此地，还有这四人安危，便全拜托无名朋友了，山下事一了结，我马上回来助你！”

来人摇头，不是不同意，是他不需要。

何其自信！

他曾经丢失过自信，还是一个朋友用一件东西，帮他找回了自信。

找回来了，便不会再丢。

叶无影：“好，那我们今天，就双台同唱，合演一出: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