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碗难出门
那日,又赶上季汉几位少将军们围炉酒话的日子,今天张苞来得特别晚,一到了凉亭,就鬼鬼祟祟着从怀里掏出个不大不小的酒坛子来。
张苞:“嘿,今儿个我给你们带好酒来了,这可是我偷偷从我爹那儿拿来的珍酿!”
众人盯着这个只有半个南瓜大小的酒坛子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纷纷抱怨张苞小器。
关兴:“三弟,你这么一小坛子酒够谁喝的啊?”
赵统:“还不够你一个人下菜的。”
诸葛乂:“下次记得拿大坛子的出来,这么点儿一人一碗都不够分的。”
张苞:“你们先别忙着嫌弃,知道这是啥酒?”
刘禅、关兴、赵统、诸葛乂:“啥酒?”
张苞:“我爹说了,这酒叫‘一碗难出门’,说是不管如何海量之人,一碗下去也得倒地不起,你们还想喝几碗?再说这是我爹上次收回来的战利品,听说总共也就两坛子,我能拿出来一坛子分你们,这还不够义气啊!”
诸葛乂:“不是,三哥,什么酒能让人一碗就倒啊?你这拿得是酒啊还是泻药啊?”
张苞:“我开始也不信,可昨天眼看着我爹开封喝了一碗,而后就抄起鞭子朝着架子上的衣服抽了又抽,一边抽还一边骂‘害民贼!你以为自己换了件衣服爷爷就不认得你了吗?我让你收受贿赂!我让你狗眼看人低!’”
刘禅(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叔这是——想起谁来了?”
关兴(强吞了一口口水):“不管是谁,那人应该都——不会还活着了吧?”
赵统:“所以三伯父这是产生幻觉了?这酒是不是用蘑菇酿的?”
张苞:“我看他多半是醉了,等抽累了就一头倒在榻上呼呼大睡。所以我想既然这酒一碗就能让我爹那个酒缸体质醉倒,肯定也能教天下大多数人——一碗难出门!”
赵广(默默举手):“三哥,我能不喝么?万一你们撒起酒疯来,这里武力值最低的除了阿斗哥之外应该就是我了,我怕我扛不住……”
赵统(拍胸脯):“放心,护国,有哥在,哥到时候会保护你。”
赵广(叹了口气):“哥,你清醒的时候说这话我信,可是上次给爹过生日时,一不留神喝高了,逼着我穿女装,还要给我梳小辫的人好像也是你……你还说比起弟弟你更想有个妹妹……”
刘禅、关兴、诸葛乂(双眼放光):“还有这事儿?!定国,我们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奇怪的嗜好?”
赵统(脸瞬间红了):“我不是,我没有,我对此根本没有记忆!”
张苞:“那什么,定国,你看要不我那两妹妹过继给你一个行不?这样咱两个就算是大仇得报、双喜临门了!”
诸葛乂:“三哥,求你别说了,你再说我都不好意思提我爹以前还教咱们读过几天书的事儿……”
这时,刘禅忽然十分激动的一拍桌子。
刘禅:“今天谁也不许临阵脱逃,都给朕喝!”
关兴、张苞、赵统、赵广、诸葛乂:“你怎么忽然这么激动?”
刘禅:“因为我喝醉的样子你们都见过!你们喝醉的样子我还没见过!这算什么同生共死的兄弟?”
关兴、张苞、赵统、赵广、诸葛乂:“那还不是因为——总得留几个人清醒着把你扛回宫啊!”
刘禅:“那今天,咱们改改规矩,我不喝,你们喝,然后我负责把你们送回家去,总行了吧?”
关兴(惊):“不可,若被府里人看到我喝醉发疯的样子再转告父亲或者我哥……我的空手接白刃还没连成呢!”
张苞:“我到是无所谓……可是就凭阿斗你,到时候扛得动我吗?”
诸葛乂:“我爹可就在府里面呐,要是他老人家看到阿斗你扛着喝醉撒风的我回府,八成咱两个就真得立刻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赵广:“先说好,一会儿我哥撒起酒疯来,你们谁打算给他当妹妹?不要指望我!”
刘禅:“咳,既然意见这么不统一,不然就这样好了……咱们七个抓阄,三个人喝酒,四个人负责把喝醉的送回去——要是实在回不了家,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露宿街头!就送去我的寝宫好了!”
关兴、张苞、赵统、赵广、诸葛乂:“那你还不如让我们露宿街头呢!”
刘禅:“怎么?你们敢不敢喝?难不成怕别人说你们的酒品还不如我?”
关兴、张苞、赵统、赵广、诸葛乂:“有什么不敢?你敢喝我们就敢喝!”
其实姜维这时十分想发表不同意见,可在他组织好语言后发现太晚了,诸葛乂已经做好了“阄”,递到他面前,加上后面五双眼死死盯着,容不得他退却。
诸葛乂:“伯约,来抽一个纸条,有字的喝酒,没字的扛人。”
姜维(面露难色,凑到诸葛乂耳畔低声说):“宁远,我不介意扛你回家,实在不行你今晚住我家也行,就是……”
诸葛乂:“就是什么?”
姜维:“我其实,不太能喝酒,而且据说喝醉的样子有点奇怪……所以你能不能……”
诸葛乂顿时收起了一脸嬉皮笑脸,十分仗义的正色低声对姜维说。
诸葛乂:“懂了,包在我身上,我跟你说——待会儿你就那我左手拿的那个阄。”
这让姜维十分感动的点了点头,随即拿了诸葛乂左手上的阄打开一看。
上面写着“喝酒吧你!”
姜维的神色随之难得激动得抽搐了起来。
姜维:“宁远!你怎么出尔反尔?”
诸葛乂(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谁叫伯约你这么好骗,我实在太好奇你喝醉了到底是什么样子,而且刚才我也没说过左手拿的那个是扛人的阄啊!”
不过既然已经抓到了喝酒的阄,姜维也没打算不认账,只是横眉冷对盯了诸葛乂半天。
姜维:“好……你等着……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抓阄结果揭晓:刘禅、诸葛乂、赵统、赵广负责扛人,关兴、张苞、姜维只管喝酒,除了姜维之外,所有人都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
一小坛子酒刚好分了满满三碗出来,看着关兴和张苞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赵统赵广两兄弟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先动手把他们身上的武器家伙全都收走藏了起来。
张苞:“四弟,你收我身上的家伙我不反对,可你连我腰带都拿走了是几个意思?”
赵统:“怕你待会儿喝醉了解下腰带抽人,就像三伯父有时抽你那样。”
张苞:“不是,四弟,你再这样揭我老底儿,我待会儿真发飙给你们看了啊!”
关兴、赵统、赵广、诸葛乂:“没事儿,我们都见识过!”
于是其余众人分好了烈酒,藏起了利刃,便安坐周围,一脸幸灾乐祸的眼睁睁看着三位中枪者喝下了满满一碗“一碗难出门”。
随后第一个产生反应的是关兴,只见他依然正色端坐原处,好像个雕像似的既不说也不动,只是原本几近枣红的脸色正在迅速变白。
诸葛乂(偷偷附在阿斗耳边):“莫非这酒还有一碗美白效果?”
刘禅(低声回复):“我觉得这是二弟的反向操作,别人喝酒脸色都是由白变红,只有他是由红变白……”
可还没等这两位继续讨论下去,忽然神色变得无比兴奋甚至有些油腻的张苞,已经“噌”的一下从长凳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指着关兴说。
张苞:“哈哈哈哈哈,二哥,你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个瘦版的阿斗,哈哈哈哈哈,好可爱,来,让我亲一个……”
虽然不懂张苞这话的前后逻辑,但阿斗和诸葛乂却当即觉得大为震撼,而赵统在旁更是慌忙捂住了弟弟的眼睛。
诸葛乂(瞪眼看着刘禅):“三哥这是……来真的吗?但是看二哥那个坐定的样子应该是不会躲开的吧?”
刘禅:“没关系,喝醉了都能理解,被亲一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刘禅边说,身体边诚实的往后退了100米。
诸葛乂:“那你自己到是别跑啊!是不是要阻止他一下,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刘禅:“宁远你觉得不妥的话,也可以把眼睛闭起来……”
刘禅边说,身体又诚实的继续往后退了200米,就站在捂着赵广眼睛的赵统身后。
诸葛乂:“你们这——实在是——虽然我也很想逃但果然还是不能做这么不讲义气的事情!”
诸葛乂刚想发扬一下自己的“义气”,去抢救一下说不定会因此失去初吻的关兴,转眼才惊觉不知什么时候,张苞已经站在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了。
这让诸葛乂当即觉得冷汗淋漓,只恨自己刚才跑得不够果断。
张苞:“宁远……贤弟……这样看起来还是你……比较可爱……三哥我决定……还是先亲你好了……”
这让诸葛乂当即觉得全身上下的血都凉了,撕心裂肺的朝已经跑远的另外三人高喊:
诸葛乂:“护国!定国!你们刚才把武器都藏哪儿去了!好歹该给我留一件防身啊!三哥,咱们有事儿说事儿,你别过来!君子动口不动手!不是!现在这种情况求你还是动手吧!”
正在诸葛乂以为眼前即将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状况时,忽然一阵莫名杀气从张苞背后袭来,让他感觉自己刚才对于危机的预判还是过于保守乐观了。
因为他眼见着一个周身环绕杀气、双目凝聚凶光、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如同无双条被瞬间点燃的姜伯约,忽然起身,抬手一巴掌拍散了整张酒桌,而后起身一步一个脚印的阴着脸走到张苞身旁,将手放在对方肩膀上悄声说了几句。
几百米外的众人也只见姜维附在张苞耳畔说了些什么,就让对方如同瞬间酒醒了似的,立正点头大声说了句“好的”,就迅速飞奔逃到了几百米外的赵统身旁。
刘禅:“那个,三弟?你这是醒酒了?”
张苞:“嗯,被伯约的杀气吓醒了。”
刘禅:“伯约刚才和你说什么?”
张苞:“他说不可对丞相无礼。”
赵统:“丞相?丞相在哪儿?”
关兴:“可能是他把宁远错认成丞相了吧,还对我说他有要紧事宜要向丞相禀报,让我先行退下。”
刘禅:“啊,二弟,你酒也醒了啊。刚才不是还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吗?”
关兴:“只是忽然觉得被一股杀气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就立刻清醒了。”
赵广:“安国哥哥,上次我哥喝醉时我也有这种感觉,当时不知为什么忽然跑得特别快,我哥在后面都追不上我。”
刘禅:“那诸位爱卿觉得我们还有没有必要留下来救一救宁远呢?”
关兴、张苞、赵统、赵广:“不,陛下,我们还是不要过去打扰,只要在远处默默的祝福他们就足够了。”
随后,大家就趁还没看到什么会产生心理阴影的画面之前,纷纷迅速离去。
第二天,众人又碰到诸葛乂时,发现他顶着巨大的黑眼圈,神采气色显然都非常不好。
这会儿也只有刘禅见四下无人,才敢壮着胆子上前询问情况。
刘禅:“爱卿……宁远?昨日我们走后发生了什么?”
诸葛乂抬眼向对方投去一个充满鄙视的回望,而后说。
诸葛乂:“没什么,只是伯约他,逼我和他一起,在凉亭现场‘处理公务’。”
刘禅:“公务?哪来的公务?”
诸葛乂:“伯约他喝醉酒以后把我错认成我爹,还把地上的树叶错认成公文,随手捡起片树叶就叫我马上批示签字,我到……不是因为怕他,就留下来陪他玩了一会儿……可是我没想到,那片凉亭附近会有那么多树叶……刚刚签好的一批,新的一批就从树上刮下来了……”
此时刘禅并不知道,那凉亭周围地上的每一页树叶上,都已经被诸葛乂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当然,这是在姜维的强行逼迫下,花了一整夜时间才得以完成的。
不过,在那之后好几天,姜维的气色精神反而都非常振奋。
虽然他并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却总觉得积累了许久的工作压力,忽然全都莫名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