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侠以武犯禁（下）
一前一后，冲明和黑衣人，先后走出青楼后落于街道。两人迎面而形成对峙之势，好在此刻已是寂静的深夜，街道上已然是空无一人。
如今身处空旷之地，黑衣人也不打算继续客气。手中的重剑猛地自上而下甩落，步伐配合真气而让身体高高跃起，似如巨石般腾空而起又重重坠落下来。
当双手握住的剑锋如巨斧的斧刃般向下劈砍时，那股汹涌澎湃而巨大的力量源源不断的袭来。剑锋挥舞而带起微风，好似疾风骤雨般急促。强大的力量带来压迫之势，即便三百斤的巨石挡在其前方，重剑锋芒亦有一击而碎裂的力量。
力量，简单，粗矿，野蛮，这四个形容词，亦是最适合形容重剑剑招。
当年神雕大侠以重剑无锋名震江湖，其重剑之下死了多少江湖高手和名剑利器，自此江湖上流传其重剑善破天下武学的神话。
可惜黑衣人的重剑，并不是大侠杨过手中那无敌江湖的重剑无锋。
冲明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似如呆愣的痴儿般毫无感觉，亦可说是不动如山的厚重之智。尽管有时候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儒门那套谋定而后动的思想，的确非常适合培养心态和孕养智慧。
剑锋袭来时，右手抬起化掌，紫阳真气涌动。右手布满紫金之色，看似无力虚浮的掌力，如无根浮萍般随水而动。
当真正面对那手掌力时，好似蕴藏无穷无尽的力量，给人以雷霆万钧之势的感觉。
这正是武当流传百年，自武当祖师传承下来的绝顶武学。亦如它的震山铁掌的名字，以真气化为铁山，即可撼动山岳高峰。
轰～～
轰鸣的炸裂声回荡，掀起遮蔽双眼的烟尘。当烟尘为微风吹过，街道上的青砖已被震碎。碎裂的石块四射飞溅，遍布冲明和黑衣人的周身。
因为微尘的缘故，冲明和黑衣人的身形，看上去似有些狼狈之态。
连山岳都能被铁山撼动，区区重剑自然不在话下况且黑衣人的重剑锋芒，只是单纯凭借真气和力量，并未得到真正重剑剑法的神髓，冲明只感觉到微微有些吃力而已。
重剑被一击而退，就在黑衣人受不住力，抽身向着身后退步的时候。冲明的震山铁掌力道未衰，迎面向着他的胸口而去。
澎湃的力量袭来，若是一击即中，就算不死也会变为残废。
…
…
黑衣人眼见躲无可躲，退无可退的时候。裸露在外而目漏精光的双眼，终于露出恐惧慌乱的情绪。眼见要被铁掌击中，万般不得已之下，只能毫不犹豫的丢弃重剑。
左手和右手同时挥动，运使聚集的真气化入双掌。刚猛的掌力对决霸道的掌力，就在两人双双对掌轰击，真气彼此击撞冲击的时候，已然形成两方势均力敌的局面。
可真的势均力敌吗？
撕～～
无论刚猛特性，还是霸道的特性。两种真气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强大恢宏而又极为纯粹力量。
掌力四散而拉扯撕裂衣物，黑衣人那边还好说，那身长袍只是简单的粗衣。
冲明穿的可是蟒袍，依照朝廷宗亲藩王的规制，以金丝银线缝制的藩王服制。蟒袍碎裂化为布条挂在身上，这也意味着五百两银子，已然是“不翼而飞”了。
冲明和黑衣人同时撤步，黑衣人已被掌力撕裂长袍。露出被黑巾遮蔽的真实面容，已然暴露了自己极力隐藏的真正身份。
“钟师傅！”
刚刚在锦衣卫的重重保护下走出青楼，追随踪迹而来到街道上的燕飞极为震惊，尤其是看到黑衣人真实的面容后。复杂的神情既有疑惑不解，亦有悲伤痛苦不堪之色，更有深深的自嘲和死寂。
可笑！
原来他只是个棋子，只要事情败露就会被遗弃。扛起罪责成为被天下唾骂，欺压百姓和贪赃枉法的歹毒贼子。
知晓江南之地很多内情，聪慧的燕飞连想起所有事情，立时就构成完整的计划和线索。
他没想过，更是没有想到。他的亲生父亲，还有血脉相通的哥哥，对待他居然如此狠毒阴损。
这已经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活活逼死他！
很显然，当他退无可退。为了他的母亲，最后只能义无反顾的踏上，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死亡结局。
…
…
冲明藏匿起深深的愤怒，眼神冰冷似如寒冰般冻结，更是言语出口而嘲讽的冷笑道：“嵩山派的十三太保，钟镇！”
“好，好的很呐！”
虽然燕飞知道的比较多，已然前前后后推断出很多信息，可冲明反应的速度也不慢。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当年明太祖崛起微末。平定南北枭雄后，于紫金山祭天而立国大明。出身卑微的朱元璋，深知百姓的疾苦贫困，这才定下祖训“大明朝与百姓共天下”。
即便需要依靠世家名儒，表面上亦有各种尊敬和扶持。其实太祖皇帝对于士族很是不屑，亦有诸多的打压和排斥。
或许很多人并不知道，锦衣卫的设立就是为了针对和镇压士族。可以说洪武皇朝期间，士族被打压到了极致。
或许是触底反弹，明成祖起兵勤王。因为得位不正的原因，朱棣成为大明皇帝后，对士族多有尊敬和提拔，这也造成后世百年朋党派系之争的开始。
虽然经过明成祖之后四朝的时间的颠簸，士族的力量多有影响和衰落的迹象，可这股力量依旧不容小觑。
尤其是先帝意外逝世，当年皇上难以镇压朝堂，士族聚集在国子监的力量，立时得到充分生长的肥沃土壤。
因当今皇上年幼而无法亲政，只能临朝听取内阁大臣的禀报大明国政。国子监通过内阁大肆招揽，控制恩科而大力发展派系力量。
如今国子监的学子遍布朝野，形成犹如蛛网密布的庞大势力。
想要势力发展，必须要有影响力，而形成影响力的根本就在于钱财。国子监派系自然而然，就打起了富庶重地江南的主意。
通过内阁多年不断的运作，国子监派系已然拥有全面掌控江南之地的势力。
如今冲明想来，那临江县只是江南之地的小鱼，那日遇到的扬州刺史才是真正的领导人，只怕如今的江南府衙也必然牵扯其内，也就是说如今的江南早已变成“国子监派系”所掌控的江南，也就是千古以来历任皇帝最不能容忍的“国中之国”。
最让冲明感觉麻烦的还是，如果朝廷要恢复对江南之地的掌控，只怕要全面推倒后重建整个江南的官僚体系。
要知道不是每个学士，皆如清流般无私无欲。日日夜夜心中念想，先天之忧而忧，为国为民的胸怀壮举。毕竟多少年以来，才出了个“心学半圣”王明阳，还有被誉为“北方清流”的帝师，如今的太子太傅录秦川。
更多的世家豪门，想着如何传承家族，如何培养世家的影响力。
更多的儒门学子，想的是蝇营狗苟。尤其是那些寒门出身的士子。一招得中状元便忘乎所以，很快就忘本投入世家的怀抱。不想着如何为国为民，反而做些投靠世家，吃些残羹剩饭的苟且之事。
什么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之举，简直是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事情。偏偏这些人还学个什么大义，做事前总喜欢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简直是一坨“狗屎”！
毕竟千古以来自有流传，流水皇朝，千年的世家。大明朝败了，世家大不了换个皇帝效命便是。
…
…
如今最让冲明头疼，还是江南的贪腐之事，江湖势力居然也掺和进来。根据锦衣卫的密报，还有皇族宗亲组建扶龙司，多日明察暗访的结果来看。
嵩山派十三太保之一的钟镇，居然化名隐藏真正的身份。进入盐帮后成为教头，为这股势力培养杀手。如果说作为嵩山派的掌门，左冷禅没有得到任何的利益，就会如此的奉献自己的力量，说出去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冲明突然想起，根据前世看到的电视。之后左冷禅暗自筹谋五岳剑派合并，似乎有暗中以金钱收买泰山派长老玉肌子，夺得掌门后支持其五岳并派的事情。
如此想来的话，事情倒也说的通透。想必那些收买的黄金和美女，就是来自与江南贪腐勾结的利益所得。
毕竟江湖亦是人间烟火，学武是最耗费钱财的，即便是名门正派也不能不吃不喝。
这些年身在武当的冲明，也曾详细了解过武当派的运作。武当派的钱财一方面来自香火供奉，一方面来自门下弟子的劳做，更有朝廷和俗家弟子的扶持。
即便有这么多股力量的支撑，武当派的日子也是过的紧巴巴的。就算五岳剑派如何的行侠仗义，如何的劫富济贫，总不能日子过的比武当派还舒服吧！
答案已经很明显，嵩山派为国子监派系提供武力支持，以求在江南之地获得“暴力的金钱”维持门派的运转。
欺压百姓，贪赃枉法，谋取暴利。
这还行个什么侠，仗个什么义。这不堪入目的举动，还算什么江湖正派，冲明扬眉而嘴角嘲讽的出口道：“老头子果然说的没错，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既然你们这些不良人，要钱不要命，没事找事，那就别怪我大明铁骑，马—踏—江—湖！”
“老三，备剑！”
古老的剑锋轻吟，似在回应这惊天动地的怒吼壮志，被誉为大汉天子剑的帝道赤霄从天际坠落而下。锐利的剑锋加持真气后，不断吞吐足以毫无阻隔切割血肉的锋芒。
霸道紫阳，剑气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