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银行的暗室

外滩和南京路的交叉地带是上海的金融中心，也是最大的银行聚集中心。最有代表性的应该是德利洋行，因为它有一个巨大的“DL”广告灯牌，每逢夜晚，当灯牌亮起的时候，不管距离多远，总能看到巨大的“DL”两个字母。德利洋行因为超强的保险柜功能被世界所熟知。嘉德银行也坐落在这里，紧挨着德利洋行。此处配套设施很不错，除了遍地的高档西餐厅之外，还坐落着上海顶尖的万国饭店以及医术最好的普仁医院。站在这边的高楼上，往东就可以俯瞰黄浦江上往来的船舶以及远眺对岸整个浦东平原。

由于此地属于英美公共租界管辖范围，治安自然是出奇好。即便已近午夜，仍有巡警往来巡逻，往日的此时不乏夜游的民众，不过近期因为细雨连月，晚上闲逛的人自然少了。此刻只剩下道路两旁的辉煌灯火，将整个黄浦江照得透亮。

嘉德银行是一家全美资银行，它的门脸不大，只有一个三米见宽的玻璃推门，但内部却别有洞天。不过此时因为已经是深夜，所以整座银行漆黑一片。只有门前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灯光，照耀着“嘉德银行JIADE BANK”的字样。如果推开玻璃门进去，你将进到一个巨厅，这是银行最大的办公服务区，大厅有三个楼梯直接通向二层。一楼大厅里的富兰克林石像后面有一个巨大的防盗金属门，毫无疑问，里面堆放的是黄金、珠宝还有无数的钞票。但到这里并不是结束，在金库最深处的墙壁壁画上有一个暗格，打开会出现一个钥匙孔，打开是一扇密门。

门后的空间非常狭小，只有五六平方米，还摆放着一个小桌子，并没有通电，照明全靠桌子上点的蜡烛，这和大厅的奢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黄维清撑开了那把破旧的红伞，在伞杆上摸索了一阵，找到了一个活扣，摁下之后伞杆中间会打开一截，里面就藏着情报。

“泰连升设计的机关果然很隐秘。”黄维清说道。

“以武农同志的牺牲为代价，我们才能拿到情报，知道了鸿雁和农夫的消息，‘一号档案’在他们二人手中。”老赵感慨道。

黄维清点点头，“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所以要尽快跟鸿雁同志和农夫同志取得联系。‘一号档案’保存着我党的重要信息，是我党的一号机密，守护档案就是守护我党的生命，我们要尽快找到档案，交到组织手里……”

1930年，中国共产党在上海戈登路1141号建立了中央文库，主要保存中共中央早期机密文件和档案，简称“一号档案”，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外滩的钟指向了0时0分，雨停了，悠扬的钟声在黄浦江畔，在整个上海的夜空回荡起来。

钟声敲响的同时，沈易之拿起桌上的电话。

“给我接南京，接陈部长。”

等待片刻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陈立夫的声音。

“沈代理处长大义灭亲，精神可嘉呀。”虽然是夸赞的话，但是沈易之却不敢妄断陈立夫的本意，只好先赶紧认错。

“卑职不敢，卑职用人不慎，才铸此大错。”

“错误谁都会犯，但是纵观整体，你诱捕并铲除共党的重要卧底，居功至伟。现在我正式任命你升任处长。”

“谢党国栽培！”听到陈立夫的口气以及嘉奖，沈易之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但是革命还未成功，你等还需努力，要想破获共党全国地下组织，他们的‘一号档案’极其关键……”沈易之听着陈立夫的指示，眼光瞥到了反扣在桌子上的相框，他想把相框翻过来，但是停顿一下后，直接拉开抽屉，把相框扔了进去。

外滩的钟声响起时，郭玉生听不清楚了，并不是因为武康路离外滩有一些距离，而是因为郭玉生此刻已经烂醉如泥。

武康路附近都是一排排的公寓，郭玉生住在一楼，是个花园洋房，以他的工资是买不起这么好的房子的，得亏他工作出类拔萃，才由沈易之申请，给他批下的这处住房。临街就是一个被栅栏圈起的花园，面积还不小，得有七十多平方米。从花园小门进去，穿过小径，便能来到客厅。郭玉生回来后连门都没有关，随手就抄起门边酒柜上的一瓶烈酒。

咕噜咕噜咕噜……

他仰起头，一饮而尽，由于酒精太冲，外加喝得太急，酒水呛到了他的肺里，他随之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一边咳，一边继续灌酒。

郭玉生没有开灯，他整个人直接瘫坐在地上，倚着墙壁，审视着眼前的黑暗。他的大脑由于酒精的刺激变得有些晕眩，但同时他又感到十分清醒。武农死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时间难过，但是夜深人静一人独处的时候，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大哥死在了自己的手上，一种超脱于羞愧感的悲怆感击垮了他，他呜呜地哭了起来，往事一幕幕地在他脑海里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