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列宁的党建理论与布尔什维克党早期基层组织建设

早在1895年秋，列宁就领导建立了彼得堡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这标志着社会主义开始和俄国工人运动相结合。斗争协会包括若干马克思主义工人小组，同群众性的工人运动建立了广泛的联系。在它的影响下，俄国其他地方也相继成立了一些类似的组织。在组建无产阶级革命政党的活动中，列宁主张，工人阶级政党应该把俄国全体人民反对专制制度的民主斗争同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斗争结合起来，到居民的一切阶层中进行革命的宣传和鼓动，从政治上揭露专制制度，揭露沙皇俄国整个社会政治制度。只有把这种全民的揭露工作组织起来的党，才能成为革命力量的先锋队。以后，列宁对这个政党的组织体系以及活动方式等提出了系统的理论。

（一）建立一个有严密组织的政党

1898年，俄国社会民主主义组织第一次代表大会召开，宣告俄国社会民主工党成立。大会选举了中央委员会，发表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宣言》，但没有制定出党纲和党章，党的地方组织也十分涣散。实际上，俄国统一的无产阶级政党还没有建立起来。在以后的几年中，列宁一直为组建统一的无产阶级政党而努力。他在1902年所写的《怎么办？》一文中提出，当务之急是建立一个全俄的集中组织，一个由职业革命家组成而由全体人民的真正政治领袖领导的组织。他说：“给我们一个革命家组织，我们就能把俄国翻转过来！”[1]但是，列宁并不是把全部目标都放在职业革命家身上，他认为党应当是由少数人（主要是职业革命家）和广泛的地方组织网构成的。在为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所提出的建党计划中，列宁对地方党组织的组织结构、主要工作任务、性质等做了比较详细的论述，阐明了基层小组的作用及职能。他主张在每一个城市建立一个统一的委员会来领导本组织的整个生活，同时，集中的、处于地下状态而严格保密的领导机关应当同群众建立密不可分的联系。另外，党的每一个地方组织都由领导者（主要是职业革命家）和广泛的外围小组组成，在这些城市所属的地方组织下，必须成立区小组（指在很大的城市中）和工厂小组。

除了这种由中央到地方之间上下级的组织结构外，列宁还提出，应该建立横向的、各种各样有具体工作分工的小组，如大中学生小组、官员协助者小组、交通联络者小组、印刷小组……他认为：“建立秘密组织的全部艺术应在于利用一切力量，‘让每个人都有事可做’，同时保持对整个运动的领导……”[2]列宁特别强调工厂小组的重要性。他说：“工厂小组对我们特别重要：运动的全部主要力量就在于各大工厂工人的组织性……每个工厂都应当成为我们的堡垒。”[3]“领导运动的应该是数量尽量少、类型尽量同一、由富有经验的职业革命家组成的小组。参加运动的应该是无产阶级各阶层（以及人民中的其他阶级）中数量尽量多、类型尽量多种多样的小组。”[4]

在这里，列宁构想的党的组织结构是：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城市委员会、各种小组（区小组、工厂小组以及执行各种职能的小组），以及党的每一个地方组织都由领导者和广泛的外围小组构成。地方党组织的任务有宣传、经济鼓动、政治鼓动、印发书刊（散发秘密出版物）、印发地方的和全党的机关刊物（收集、编写、保管）、组织游行示威、补充和审查党的关于游行示威的文献等[5]。在这种较成熟的构想的基础上，列宁在1903年召开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上，提出建立一个集中的、组织严密的、纪律严格的无产阶级政党，而党的另一个领导人马尔托夫主张建立的实际上是一个组织涣散、没有定型、成分复杂的政党。由此，列宁与马尔托夫在党章第一条内容上产生了严重分歧[6]。正如列宁所表明的那样，这种分歧“归结起来说，问题正在于是彻底实行组织原则，还是崇尚涣散状态和无政府状态”[7]，争论的实质是维护与反对无产阶级组织性和纪律性的斗争。

（二）“组织起来”，以支部作为新的基层党组织形式

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召开后，统一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建立了起来。但是，在组织上，这个党还存在松散现象，列宁多次强调党的组织工作的重要性。他曾在1904年指出：“为了保证党内团结，为了保证党的工作集中化，还需要有组织上的统一。”“无产阶级在争取政权的斗争中，除了组织，没有别的武器。”[8]1905年俄国发生第一次资产阶级革命，列宁提出，在新的革命形势下，党必须采取新的斗争手段，寻求新的组织形式，表现出更多的灵活性，党应当进行改组以适应斗争的需要。“我们应该利用我们合法取得和非法夺来的自由，来增加和巩固各种各样的党组织。……要稳妥可靠地保持革命的一切实际成果，只有看无产阶级的组织程度如何。”“如果我们不能够大胆主动地建立新的组织，那我们就应该放弃起先锋队作用的空洞抱负。”[9]由此，他发出号召“组织起来”，用新的组织形式——支部代替党小组，使社会革命党成为一个有组织、有纪律、能够发挥革命首创精神的政党。在1905年4月召开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三次代表大会上，列宁提出，各级党组织，尤其是所有的工人的党组织，都要实行两周报告制，建议：“代表大会应当把第三次代表大会和第四次代表大会中间相隔的时期（1年）分为两部分。前半年每一个党组织，直到我们党的最基层的工人支部，都应当建立好，并且一定要搞好同中央的正常联系，搞好正常的两周报告。”[10]就目前所得资料看，这应是列宁首次公开提出“基层的工人支部”[11]这个新的组织名称。

1905年堪称俄国政治风云变幻的一年，从年初开始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到秋天进入高潮。9月19日开始的莫斯科政治罢工，到10月扩展到全国。沙皇于10月17日签署诏书，同意召开“有立法权的”杜马。在10月中旬，俄国出现了资产阶级第二大政党——立宪民主党。工人们则在罢工斗争中成立了工人苏维埃。在新形势和新条件下，社会民主工党必须改变党的结构和党的组织工作形式。11月，列宁在《新生活报》上发表文章《论党的改组》，提出党的改组计划。他指出，在10月17日诏令后，党的活动条件发生了根本的变化，集会、结社、出版自由已经争取到了。虽然形势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但党的秘密机关必须保存。不过，除秘密机关外，还必须建立大批新的、公开的和半公开的党的（以及接近党的）组织。同时，在新形势下，还要采用新的组织形式。“新的组织形式，或者确切些说，工人政党的新的基层组织形式，无条件地必须比旧的小组更广泛些。此外，新的支部大概应当是手续不太严格的、比较‘自由的’、‘松散的’组织。”对于新的组织的职能，列宁作了比较详细的论述：“每个团体、组织、小组都会立刻选出自己的常务委员会、理事会或管理委员会，总之，就是选出常设领导机构，进行组织工作，同党的地方机构取得联系，领取和散发党的出版物，征收党的工作所需的经费，组织集会、报告会、演讲会，以及筹备党代表大会代表的选举。党的委员会当然必须注意帮助每个这样的组织，提供材料使它了解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党的历史以及党在目前的伟大任务。”[12]也就是说，他认为必须保存党的秘密机关，同时要尽量利用工人阶级争取到的合法机会，成立公开和半公开的党组织以及广泛的外围组织；并提出以新的党组织形式——党支部作为党的主要的基层组织形式，代替过去处于地下状态的党的小组。

（三）将公开与秘密形式的党支部斗争结合起来

1907年“六三政变”[13]后，俄国开始了斯托雷平的反动时期，大批革命者遭到杀戮和追捕，革命进入低潮时期。在党内，许多知识分子脱离党组织，党出现了危机。有报道说，在有的地方，由于缺少知识分子工作人员，专区党组织已经灭亡了。而在另一些地方，“那些根本不愿参加秘密组织……而只是在高潮时期，在很多地方真正有自由的时期才加入党的人，都离开了我们的党组织”[14]。在这种情况下，列宁强调由工人当中的先进“知识分子”来领导群众。他说：“坚强的秘密的党的中央机关，经常出版的秘密出版物，而更主要的是工人当中同群众有直接联系的先进分子所领导的地方党支部，尤其是工厂的党支部，——这就是我们赖以建立起革命的社会民主主义工人运动的不可动摇的坚强核心的基础。这个秘密的核心将会通过杜马和工会、合作社、文化教育团体等空前地无限广阔地伸展自己的触角，扩大自己的影响。”[15]

列宁还肯定，在革命低潮、组织涣散、出现了不坚定分子的情况下，要加强理论工作，促进革命队伍的分化。在深入群众进行社会主义宣传，研究新问题，发展学习小组，以在工人中间培养真正的社会民主党人和社会民主党的群众领袖等工作中，党支部的“作用特别大，机会主义的知识分子所深恶痛绝的‘职业革命家’也应当起新的良好作用”[16]。在1909年的一篇文章中，列宁再次强调在革命处于低潮、党内出现危机的情况下，要进一步发挥党支部的作用：“巩固秘密的党组织，在一切工作部门建立党支部……这些支部和委员会的任务应当是利用一切半合法组织，尽可能地利用合法组织，保持‘同群众的密切联系’……每个支部和每个党的工人委员会，都应当成为‘在群众中进行鼓动工作、宣传工作和实际组织工作的据点’……要靠自己的毅力、自己的思想影响（当然不是靠自己的头衔和官位）来争取在一切无产阶级的合法组织中起领导作用。”[17]从这段话中可看出，即使在革命处于低谷时期，列宁仍然主张坚持党的基层组织工作，不过，为保持革命力量，党支部主要以秘密组织形式进行工作。

1910年斯托雷平反动时期结束，俄国工业生产由停滞转向高涨，工人队伍扩大，革命情绪增长，罢工运动和游行示威重新活跃。当时，在各地几乎到处都有小规模的、不定期活动的党的工人小组和支部，它们在工人中间享有很高的威望[18]，沙皇政府宣布将在1912年进行第四届国家杜马选举。在此情况下，列宁提出，应该在各地建立支部，进行宣传鼓动，为选举进行筹备工作：“为了立即开展选举运动，社会民主工党的秘密支部必须在全国各地、在一切合法的和半合法的组织里、在一切大工厂、在人民的各阶层和各集团中间立即主动地进行活动。……主动地建立支部（这个词很好地表达了这样一种思想：规模不大的、很灵活的团体、小组和组织是由外部条件决定的）应当成为全体社会民主党人的首要任务，哪怕两三个人，只要能够‘挂上钩’，就应该建立某种联系，开始经常的哪怕是最平凡的工作。”[19]他强调，必须抓住有利时机，立即行动起来：“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各地的发起支部，应该是有严格党性的秘密支部，它要能立即开始进行选举的筹备工作，立即采取各种各样的措施来开展宣传和鼓动工作……如果推迟成立这样的支部，那就是损害工作。”[20]

以后，列宁又多次强调建立支部和加强支部的作用，将公开的支部和秘密的支部工作结合起来，认为秘密的党支部的周围应当有各种各样的合法工人团体，形成公开活动网，作为在群众中进行工作的据点。这种新的组织形式将会有助于党在新的环境下开展工作：“正是因为有这种支部，使得党的建设有可能采取另外的方式。”“这些由合法支部网为外围的秘密支部，可以为我们提供新的基地。”“有支部，同中央机关报有联系，每年联系一次，工作比过去做的多一百倍。”“无论哪里都要在秘密支部的外围建立起合法支部网。”[21]

当党内“取消派”[22]提出改组党，开展“公开的社会政治生活”时，列宁再次强调，在革命形势高涨的情况下，党的秘密组织仍应是主要活动形式，而支部是它的基本形式：“我们的组织是由各秘密支部组成的，这些秘密支部的外围是有尽可能多的分支机构的合法团体网。”[23]

1905～1912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经历了第一次资产阶级革命的失败、斯托雷平反动时期，也经历了1911年前后的革命高涨时期。在不同的革命形势下，列宁对于建立新的组织形式——半公开或秘密的党支部，通过有组织的支部的宣传鼓动工作，发动群众，做了多次论述，在支部的构成、活动方式、主要职能、作用等方面基本形成了一套比较完整的理论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