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线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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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生者与死者(1)

二〇一八年五月二十九日,气仙沼市南町。

清晨五点,尚且柔和的朝阳抚上穗村的脸颊。夹带着海潮的风有几分湿黏,但仍比在海上宜人,不会晃动的地面也令人安心。

穗村一个月没踏上地面了。一旦出海到远洋,便要在海上待整整一个月。日复一日,任凭海浪翻腾,日光炙烤。渔船上满是海潮味和鱼腥味,一开始会让人很反感,但久了嗅觉就麻痹迟钝了。回到陆地才总算恢复原有的感觉,然后再次重复同样的过程。

远洋的“一本钓”[1]绝不是一份轻松的工作。这应该就是登陆之际人的解放感特别分明的原因吧。

这次的收获也不差。气仙沼港的鲣鱼渔获量连续二十一年都是日本第一。照目前的状况,应该可以再创新纪录。

连续二十一年并非单单只是一串数字。其中经历二〇一一年的震灾仍没有中断才是其意义所在。那是气仙沼的人,乃至于全东北人修复一度重创的心灵所不能没有的骄傲。

穗村在鱼市场的食堂吃了赶早的早餐后走向海岸,这是他从远洋上陆后的固定行程。

陆地上中餐馆、居酒屋、理发店等建筑零星存在。视线可以从间隙直通海岸。没有建筑物的地方现在全都被夷为平地,因此没有任何遮蔽物。

以前,这里是个不小的商店街。整排以渔夫为客群的居酒屋,入夜后,连马路上都听得到醉汉的声音。

曾经的热闹如今已不复见。地方上固然努力重建,但知道过往情形的人只会徒增失落。空地上连重型机具的影子都没有,“复兴”一词也空虚地消失在风中。震灾甫过时,市中心的饭店和旅馆因工程人员长驻随时呈客满状态,现在却门可罗雀,因为这些人都被调到东京的工地以筹备奥运了。

穗村会想,复兴到底是什么?如果让失去的市镇和生活复原还不如一次体育庆典重要,那么为政者动不动就挂在嘴上的复兴也不过是文字游戏罢了。

穗村虽不是当地人,但每当望着这片荒凉的情景,都痛心和悲愤不已。明知道用不着特地让自己不开心,但总觉得自己既然是靠气仙沼渔港生活的,就不能视而不见。

既没有居民,也没有行人,这个时间人影全无。穗村陷入一种仿佛被孤身置留于荒废行星上的错觉。

大海这个罪魁祸首完全改写了人们与城镇的样貌,却一派平稳地扬起浪花。以渔猎为生,他的身体便会刻骨铭记自然对人类生活的满不在乎,也早已习惯大海的翻脸无情。但每当同时看见大海的丰饶与陆地的荒废,他都会深深感到人类的存在是多么渺小。

无意间,视野一角捕捉到一个异物——有个人形的东西倒在浪边。

不会吧?

即使是现在,仍时不时会有奇怪的东西漂到这一带的海岸。脚踏车、电器、足球、人偶、全家福照。有人说,这是大海一点一滴归还海啸抢走的东西。有时候也会有假人模特漂上岸。那也是这类东西吗?

穗村往下来到海岸,朝浪边走。东西的轮廓逐渐分明,穗村的脚步也加快了。

黑长发、白衬衫、淡黄色的长裤。因为是趴着的,所以看不见脸。但从露出的肌肤可以确定不是假人。

“喂,小姐!”

穗村出声喊,但没有回应。

“别睡在这种地方。”

他弯身去摇她的肩,还是没有反应。

“喂!”

将人扳过来面朝上的那一瞬间,穗村“呜”的一声呻吟,坐倒在地。

那是一具如假包换的女尸。

*

叮。

闹钟正要开始响的那一刻,一只手伸过来按掉了闹铃。

公家宿舍的某一个房间里,笘筱诚一郎缓缓坐起。一甩头,便完全清醒了。所谓独居的中年男子生活一定不规律不过是无稽之谈。像自己这种已将规律生活刻入骨髓的人,单不单身、有没有与家人同住都一样。

太阳蛋和厚片吐司。每天早上都吃同样的早餐倒不是因为规律,只是变不出花样而已。

“开动。”

笘筱面向无人回应的空间双手合十。每天都做同一道菜,厨艺总会有所长进,但笘筱还是深感自己的舌头被老婆做的菜惯坏了。

吃完,他伸手去拿矮桌边的一份简介。昨天,在办案造访区公所之际,他将放在窗口的简介带回来了。

“东日本大震灾灾民互助。”

封面照片是灾民排队领餐的情景。翻开来第一页起始便刊载了该会代表、一个姓鹄沼的男子的文章。

“那次可恨的震灾后,七年的时间过去了,但灾民重拾原来的生活了吗?恐怕只有一半。各地仍残留着灾害的伤痕,许多人仍因损失惨重而狼狈周章,失去家人朋友而倍感孤独的人也多不胜数。”

“我在震灾两年后成立了互助会。本应由政府复兴厅统率进行的复兴事业迟迟没有进展,使我愤而自救。本会无法盖屋铺路,唯盼能够帮助劫后余生之人填补彼此的失落。”

“请说出至今说不出口的话。”

“发泄至今积郁心中的苦闷。”

笘筱也是因震灾而失去家人的其中一人。当时,他与妻子、儿子三人住在气仙沼,但天摇地动发生在笘筱因办案而离开市区时。

地震发生,海啸继之而起。笘筱虽担心气仙沼的家,但震灾一发生,警署便必须因应,信息也错综紊乱。好不容易回到家,家人连同房子都不见了。从此,两人便一直行踪不明。

那时候为什么不抛下公务去寻找妻儿?笘筱后悔过无数次,但无法赶回家人身边的不是只有他。震灾发生时,凡是有公务人员身份的,人人都需坚守岗位。而他们也和笘筱一样,至今仍不断自问、自责。

——克己奉公,真的是对的吗?

笘筱后悔带回了简介,将之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洗完脸正在换衣服时,同事莲田来电。

“不好意思,一大早打扰。你醒了吗?”

“刚换好衣服。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去气仙沼署的路上。岸边发现了一具女尸。”

莲田这几句话让笘筱觉得不太寻常。他的声音有种掩饰紧张的感觉。

“他杀吗?”

“现在还不知道。气仙沼署还没有判断是意外还是命案。检视官也还没到的样子。”

“等等。都还不知道是意外还是自杀,怎么就召集县警本部的人了?”

电话那头有一瞬沉默。

“怎么了?”

“没有召集,是石动课长跟我说的。课长说,气仙沼署那边找笘筱先生,要我跟你一起过去。”

“我不懂。”

“最先赶到的同人翻了死者的衣物,票卡夹里有驾照,所以得知了死者的身份。她叫笘筱奈津美。”

一时之间,笘筱甚至无法呼吸。

“我马上过去。现场在哪里?”

笘筱挂了电话,脑海中仍是千头万绪。一穿戴好,他抓起外套就夺门而出。

笘筱的妻子就叫奈津美。

那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方向很熟。笘筱无须导航便抵达了现场的海岸。看到处处空地的景象,记忆硬生生又被搅动了一次。人们曾经在当地生活的残骸,笘筱家也一样,曾经存在的事物也好,曾经住过的记忆也好,全都被带去了海的另一边。

每个人都有无法忘怀的记忆、无法删除的景象。就和许多东北人一样,对笘筱而言,那便是城镇被海浪吞没的画面。当他因办案而离开市区时,感觉到了地面被向上顶的冲击,人因不知何时会停止的摇晃而跪倒在地。然而,真正的灾难还没有来临。

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笘筱在凶事降临的恶寒中继续办案,未经证实的消息陆续传来。

受害的不仅是宫城县,似乎整个东日本都被波及了。

震度接近六。

大海啸逼近海岸的城镇。

不久,笘筱在电视屏幕上目击了惨状。雨雪中,海水侵袭熟悉的自家市区,将道路淹没。水位转眼上升,轰然席卷市镇。

那光景令人当下难以置信。渔船被冲上市区,轿车、砂石车像玩具般浮在水面。隆隆声响几乎盖过一切,但屏幕中仍传出电线杆折断的声音、人们的喊叫声。

海水冲进中低层楼房,冲破玻璃窗,两层楼的民房几乎没顶。笘筱所租的房子也瞬间被海浪吞没。

看起来就像影视特效。几个小时前,自己才和老婆说过话、才走出家门的。那个家,刚才却像什么玩笑般消失在一波波海浪之间。

水一退,等着他的是更大的惊愕。民房的残骸与家具推挤层叠,毫无秩序可言。熟悉的城镇在巨大的泥泞中化为废墟,前一刻的影子分毫不剩。

笘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场腿软。明明意识清晰,却像在做梦。明明双眼紧盯着画面,内心却拒绝接受那是现实。当时那种不协调感,至今仍化为残渣紧紧黏在记忆底层。

笘筱按着越来越沉的胃下了车。建筑物零零星星,因此远远就能看到蓝塑料布帐篷。

奈津美死了,就在那座帐篷里。一心以为七年前被海啸吞噬的妻子,现在就躺在那里。笘筱心情激动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恐惧与安心、希望与绝望、期待与失意……相反的情感互相冲突、互相纠结,将思考打乱。

莲田在帐篷前等,或许是知道笘筱的困惑而特别关心他。看到莲田那个样子,笘筱明白为什么只是认尸,石动却要莲田同行了,是让他来监视自己,以免自己失控的。

虽然觉得被看轻了,同时却也觉得被看透了,眼下笘筱无法充分发挥他平常的自制。看似浑不在意,其实却尽在掌握,一课课长的头衔不是挂假的。

“辛苦了。”

莲田说。笘筱心想你才辛苦,但没有说出口。

“电话里不清不楚的。详情如何?”

“我刚到。唐泽先生也刚到,总算开始相验。”

笘筱和唐泽检视官认识,彼此也算熟人,但并不会因为是熟人就不排斥家人赤裸裸地被他看见、触碰、测量直肠温度。这样也许会被斥为公私不分,但至少他并不是以调查员的身份被叫来这里,他被叫来是因为他是认尸的关键人物。

不过在相验结束前不打扰唐泽的自制力,笘筱好歹还是有的。他站在莲田身旁,等帐篷里出声叫人。

沉重的沉默笼罩着两人。莲田还年轻,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他正拼命想着是该安慰笘筱,还是该默默度过这个场面。

然而,看来他终究耐不住沉默。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是个老实人。

“要是能在还在世的时候就找到当然是最好的。”

“都七年了,那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既然活着,为什么至今都没有联络?”

笘筱首先过不去的就是这一点。

若是尸体漂流了七年,才终于回到气仙沼的海岸,先不管可能性有多少,至少是有可能的。笘筱要做的便只是待鉴定确认尸体是奈津美后诚心将她下葬。她应该会很高兴,最重要的是笘筱能得到解脱。

凡是震灾灾民都深知,“失踪”这个词意味着遗体陈尸之处不明,而非生还者所在之处不明。然而,家属和媒体仍抱着一丝希望,将未发现遗体者称为失踪者。

笘筱之所以疑惑,是因为应该被海啸带走的奈津美竟真的是失踪的这个事实。此刻依然混乱的脑袋里,大大盘旋着两个疑问:奈津美至今都在哪里、做些什么,以及为何一次都没有和笘筱联络?

要是能在还在世时见面是最好的。

用不着莲田说。没有人喜欢看家人的尸体。即使如此,那一天,被留下来的人们还是到处寻找家人的遗骸,因为他们必须让死者走得瞑目,也必须为自己做个了结。

“你说是从驾照判断身份的,那你看过驾照了吗?”

“还没有。东西由气仙沼署的人保管。”

“七年的空白是个问题,但她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是更大的问题。”

笘筱虽全力保持平静,却没有把握究竟是否做到了。

“你说气仙沼署还没有判断是意外还是人为是吗?也就是说,没有明显外伤了?”

“我现在说什么都只是臆测。”

说着说着,笘筱发现了一件事:劝说和被劝的立场颠倒了。

他按捺着焦急的心情等候着,终于等到一个男人慢吞吞地从帐篷里出来。

“好久不见了,笘筱先生。”

出来的是他在气仙沼署时期的同事,一濑。笘筱通过电视荧幕目击自家被冲走时,一濑就在旁边,而一濑本身也因海啸痛失双亲。或许因为如此,他身上没有莲田那种不知该说什么的迷惘。

“相验完了。请确认遗体。”

这略带公事化的语气反而令人庆幸。

“我在这里等。”

看来莲田虽身负监视之责,心理建设却还不足以支持他共赴哀凄场面,但笘筱也宁愿他不要进去。

帐篷里,唐泽已经脱掉手套。脚边躺着盖起来的尸体。

“久等了。”

“哪里。”

“先说直接的死因……”

“不好意思,检视官,请先让我确认遗体。”

“哦,忍不住就依惯例行事了。失礼了。你请。”

唐泽后退了一步,这是对死者家属的礼节。平常笘筱以调查员身份查看尸体时,他是不会有这些顾虑的。

笘筱在尸体旁蹲下,缓缓掀开被单。

顿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扑上来。

除去周身衣物的尸体没有明显外伤。虽可见死后僵硬,但尸斑还未扩散,因此也看得出原本的肤色。中等身材,年龄大约是三十多岁接近四十。

重点是脸。

那是与奈津美一点也不像的别人。

“医师,不是的,这不是内人。”

唐泽先是呃了一声,然后瞪大了眼望着笘筱。

“真的吗?”

“再怎么样,我都不会认错老婆的脸。”

“可是根据事前报告,一濑说死者身上的驾照上面姓名和住址都跟你说的一样。”

尸体并非奈津美,笘筱先是松了一口气,同时感到失望。矛盾的情绪毫不冲突地并存,不是震灾死者家属只怕难以理解吧。

“请说说相验结果?”

“尸体是三十多岁的女性。如果相信驾照上的生日,就是三十八岁,但听了你的说法后驾照缺乏可信度,年龄就先不给明确数字了。依直肠温度推断死亡时间为昨天二十八日晚间十点至十二点,体表没有外伤,眼结膜没有点状出血。不过,尸体旁有剩下一半的瓶装柳橙汁和成药的铝箔片包装,有中毒死亡的可能。已经向气仙沼署报告必须司法解剖了。”

“成药?成药就能毒死人吗?”

唐泽说了一个无人不知的止痛药名。

“喝一百毫升就能达到致死量,倒进果汁就比较容易入口。最近相关案例慢慢增加。据自杀未遂者说,这是网络上介绍的不痛苦的自杀方式。”

“这名女性也是自杀吗?”

“现在还不敢说。无论如何都要等司法解剖的结果。”

问完必要事项,笘筱拦住在帐篷外等待的一濑,告诉他尸体是与妻子不相关的他人,一濑也大吃一惊。

“让我看看死者身上的驾照。”

了解状况的一濑离开帐篷,走向警方车辆。过一会儿回来时,手中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就封着驾照。

姓名 笘筱奈津美

昭和五十五(一九八〇)年五月十日生

住址 气仙沼市南町二丁目〇—〇

记载内容都是笘筱熟悉的。发照日期是震灾发生的前一年,这也与他的记忆吻合。

只是,照片是死者的照片,依旧是个陌生女子。

“没想到竟然是别人。让笘筱先生白跑一趟。”

“你没见过我太太,光看姓名、住址当然会以为是她。别介意。”

“这么一来,就产生别的问题了。”

从笘筱身后探头看驾照的莲田加入谈话。这当然不用说。这名女子究竟是谁?为什么冒用奈津美的名字?

“不过,这驾照仿得好真。会不会是只换了照片啊?”

“不,我想应该不是。”

笘筱毫不迟疑地否定。

“我太太总是把驾照收在皮夹里。皮夹和房子一起冲走了。就算有人捡到,也不可能这么干净。没吸饱海水污泥弄得脏兮兮的才奇怪。”

“那接下来呢?现在虽然知道不是一般自杀,可是如果只是伪造驾照,上面应该会说不用联合侦办。”

莲田边偷看一濑边说。笘筱很清楚他在想什么。言外之意是,这件事全权交给气仙沼署,笘筱就不要管了。

一濑似乎也明白他的意思,这位前同事也加入支援。

“是啊。详情要等司法解剖,但自杀的可能性很高,看样子我们署的人手就够了。”

没有必要主动去揭伤疤。他们两个就是这个意思。但他们如果不是没注意到妻子的个人资料,即个人资料被盗用触怒了笘筱,就是装作没注意。

“没有联合侦办的必要。一名女子自杀也不算重大案件。但是一濑,难道没有必要让驾照所有人的家属了解情况吗?”

“这个嘛,确实有必要。”

“所以,我不是以刑警的身份,而是以关系人的身份加入侦查的。当然,我会先征求县警本部的同意。有了这个前提,气仙沼署也就不会啰唆了吧?”

一濑露出明显为难的神情。

“笘筱先生开口的话,我们部长应该不至于拒绝。你与死者没有关系,加入也不会影响办案。可是……”

“可是什么?”

“笘筱先生,县警本部自己案子就不少吧,还有心力兼顾我们的案子吗?”

或许是知道内情,一濑一语直指痛处。县警本部下的仙台市虽是复兴得最快的地区,但在外县人口流入的同时,案件也增加了。搜查一课经常处于人手不足的状态,笘筱自己就一连多日在县警本部过夜。

“我的心力你就不用操心了。”

笘筱委婉抗议,以免场面尴尬。

“要是有人以你去世的父母的姓名招摇撞骗,难道你不会想抗议吗?”

笘筱这么说并不是故意要在一濑的伤口上撒盐,但这番反驳还是踩到了他的弱点。只见一濑难过地皱眉。

“你的反击还是一样锋利。”

“托你的福。”

“笘筱先生,你知道吗?你在县警本部要走的时候,高兴的人比惋惜的多。”

“大家都讨厌我嘛。”

“不是,大家是怕你。”

一濑半开玩笑地笑了,拿着装有驾照的塑料袋走向警方车辆。

“你一定也会想看解剖报告和鉴识报告吧?我会尽量跟部长说好话,不过笘筱先生你自己也要先打点一下。”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啦。看到驾照那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了。”

等一濑走得看不见人,莲田以半同情半疑惑的神情看向他。

“就算顺利拉拢了气仙沼署那边,也不见得能说服石动课长啊。”

“这个,我会想办法的。”

说服石动这一关是躲不过的,但即使石动不答应,他也完全不会放弃。

一濑和莲田似乎很想将无名女子的自杀归为气仙沼署的案子,但笘筱可不这么想。

这是我的案子。

注释

[1]日语词,指的是仅用单个钓竿、单个钓钩的钓鱼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