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抄家

“姑娘，不好了，晋王殿下来了！”丫鬟翠竹跌跌撞撞地从外跑了进来。

铜镜中的少女墨发垂肩，手握眉笔细细描眉，闻言脸上浮现嫣红的娇羞，娇嗔道：“翠竹，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晋王殿下带了什么大礼，把你吓成这样？”

我心里美滋滋的，晋王殿下是我的未婚夫，及笄过后，我们就可以谈婚论嫁了。他说我及笄那日，他要为我送上最为珍稀的礼物。

可他不知道，我不在意什么物件儿，我在意的是他！那个鲜衣怒马的翩翩少年郎。

“他带了圣旨，前来抄家！”

手中的眉笔掉落在地，断成两截，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猛地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翠枝，不可能，他不是今日才回京城吗？

翠枝的脸上布满泪水，她哭着说道：“姑娘，是真的！”

她的话犹如惊雷，在我耳畔处炸开了花，不会的，晋王殿下他那么爱我，我上前用力抓住翠枝的手臂，指甲竟硬生生折断了，我丝毫不觉得痛，“你说，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晋王他不会这么对我的，对不对？你说话啊！”

翠枝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痛哭着，眼泪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如烈焰般滚烫。

我披头散发地往外跑去，我要找到晋王，我要问个清楚，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府中一片慌乱，张灯结彩的红绸洒落一地，桌椅倒翻，侍卫来回穿梭，将四处乱窜的家丁按压在地。

空中飘起了细雨，我见到了他，他身穿铠甲站立在院落之中，陆府的直系亲眷全部跪在地上，四周站着的是带兵侍卫。

我冲了过去，紧紧抓住了他的铠甲，强挤出一抹艰难的笑意，“琰哥哥，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

对了，琰哥哥那么爱我，他怎么会带人抄家呢？一定是为了给我一个难忘的及笄礼，这一切都是假的，对，都是假的！

他低头瞥了我一眼，眼神中没有一丝情意，侍卫粗鲁将我从他身上拽到地上，他的眼中没有半分怜惜，耳畔处是哥哥担忧的呼唤声。

“陆婉儿，镇国府通敌之事证据确凿，你怪不得我！”

他冷冰冰的话语彻底击碎了我心中最后一道防线，镇国府通敌，天大的笑话！

雨水冰冷沁骨，一个愣神，脸被侍卫用力压在了水坑之中，火辣辣的，污水模糊了视线，我看不清他。

内侍从廊庑之下走了过来，拿出圣旨絮絮叨叨念了许多许多。

“男为奴流放千里，女为娼留在京城。劳烦晋王殿下了！”

内侍的声音尖锐刺耳，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便决定了陆府三百八十口人的去向。

院中哭声喧杂，人尚未散去，我的母亲就带着姐姐们一头撞死在了石柱之上，哭声喧杂，除却丫鬟外，府中的女眷，只剩我一人。

侍卫松开了钳制我的手，我躺在地上，看着母亲和姐姐的血，顺着雨水蔓延开来，流淌在院落之中，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挣扎着爬起身，指甲里满是地上的青苔混合着血水，我想去看看姐姐，去看看母亲。我想，跟她们一起...........

“将陆婉儿看住了！”

“是！”

两名侍卫一人一边，再次钳制着我，

顾昊琰走到我身旁，站在我的耳边低声说：“陆婉儿你要是敢死，我就杀了陆府全部男丁！”

我看着他，心中蓦然腾起一股强烈的动力。当爱意转换成恨意，却变成了我活下去的依托。

我站在台阶之下，看着陆府的男丁，一步步往城门走去。

年近古稀的祖父，换上了麻布衣衫，手脚铁链拷住，他每走一步，便发出剧烈声响。

他苍老了许多，雨水冰冷浸湿了他的衣衫，他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往城门走去。

恍惚间，想起祖父当年身穿铠甲从边疆凯旋而归，是何等的威风。

当初，他在前线奋战杀敌，九死一生之时，可曾想过最终会落得这般下场？

陆府的男丁跟在他的身后，浩浩荡荡地从城门口走了出去，哥哥路过我身旁时拍了拍我的肩膀，只是低声说了三个字，“活下去！”

活下去三个字，却犹如重负一般，压在了我的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自此以后，京城中没有了镇国侯府，没有陆家，也没有陆家六小姐陆婉儿。

只有官妓，陆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