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能被人惦记,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老鼠巷,尽头。
“杜姑娘,杜姑娘你在么?”
少女发颤的声音传入耳中。
迷迷糊糊中,杜秋寒翻了个身,沾了一身的腐草。
“杜姑娘?”
“哎呀...谁呀。”杜秋寒不耐烦的睁开了微红的双眼,打了个哈欠。
“这死冷寒天的,出门乱逛什么,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好么?”
杜秋寒一边抱怨一边把杂草挪开,探出头去,见到来人顿时一愣:“三丫头?你怎么在这?”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那粉嫩的脸颊上被冻出了些血丝,正抱着膀子不停跺着脚,大概是这样能稍微暖和点吧。
这女孩儿名叫吕季,家中共有三人,一个大哥,二哥吕仲,而她在家中最小,就只好叫吕季了。
为此,杜秋寒没少替她埋怨过她那未曾谋面的爹。
这名字取的...要让这小丫头丢一辈子人。
而此时,三丫头正背着一大捆干燥的马草,眼巴巴的看着她。
这小脸蛋粉雕玉琢,很是可爱。
马草?给我的?
杜秋寒心头一紧,赶紧让开一点:“外面太冷,快进来。”
小丫头点了点头,把马草推进婚轿,紧跟着钻了进去。
这婚轿内部的空间很狭小,成年人根本无法站直。
平日杜秋寒自己在这里居住倒还宽敞,可此时多了个人,顿时拥挤了起来。
但多了个人,却也暖和了些许。
婚轿破了许多个大洞,但都被杜秋寒用泥给糊住了,泥巴一干,倒也给堵了个严实。
虽然算不上多暖,但好歹也不会漏风。
如今是白天,光线或多或少能透进来一些。
婚轿里也就还算明亮。
杜秋寒顺手把洞口堵住,随便找了块马草垛坐下。
正了正神色问道:“三丫头,是二郎叫你来的?”
三丫头冻的生疼,手捧在嘴前,不停的哈着气。
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对,二哥很担心你...”
声音软软的。
杜秋寒心里一暖,在这所有人都自身难保的寒天雪地之中,也只有这吕家兄妹还会记挂着她。
杜秋寒看了一眼那成捆的干燥马草,意味深长的说道:“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了,起码...开春之前别送。”
三丫头歪了歪脑袋,面露不解。
杜秋寒解释道:“别把人心想的太好。你看平常时候,那些才子和大员都对我毕恭毕敬,一口一个杜先生叫着。
结果昨天夜里,就有人来抢我稻草了...要不是后来我拼死反抗,说不准我这小车都得被拆掉。”
见三丫头似懂非懂,杜秋寒叹了一口气:“这草干燥,还是新的。他们肯定会怀疑这草的来历,这附近几十户人家,就你和你哥是卖马草的,虽然没多少人知道吧...
但眼下这时候,一斤银子都未必能换来一斤柴火,要是被有心人给看到了,你和二郎就要倒霉了。”
杜秋寒语重心长。
忽然,她注意到了小姑娘身上这明显大了很多的麻布衣,心底一沉。
吕二郎身子本就弱,染上了风寒,此时还把唯一的衣服给了三丫头...
只怕二郎活不久了...
杜秋寒视线幽幽,转移注意力说道:
“现在难熬,朝廷应该也没心思弄什么乡试。等熬过了这场雪,说不准什么时候咱就考上功名了,到时候...咱让你们都穿上漂亮的花衣服。”
小姑娘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冻的通红的小脸也显得不那么僵。
“杜姑娘你真能说笑,哥哥是男子,穿花衣服是会被笑话的,再说...女子是不能考取功名的。”
话说到一半,三丫头的声音忽然小了许多,眼睛也暗了下来。
早在几个月前杜姑娘刚搬来这里时,她就常常找这位饱读诗书的杜姑娘玩。
一来二去,倒也相处的亲密无比。
自那时候开始,她就总是为杜姑娘惋惜。
杜姑娘明明这么有见识,这么有才华。
就连城北教书的刘秀才都说杜姑娘有大才。
可...为什么女子就不能考取功名呢?
她毕竟只是孩子,又怎么会懂这些。
杜秋寒撩了撩头发,揪起一根马草,把杂乱的头发束在脑后,又拿起一块木炭冲着自己鼻子下就画了道黑印。
像极了一条日式小胡子。
做了个鬼脸:“三丫头你看,这样像不像男子?”
三丫头抬头一看,顿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道:“杜姑娘这样可真不好看!”
杜秋寒翻了个白眼道:“瞎说,不好看的是杜公子,可不是咱杜姑娘,咱杜姑娘可最好看了。”
说完,伸着脖子扬起了下巴。
三丫头学着杜秋寒的样子,扬着下巴:“是是是,咱杜姑娘最好看了!”
话没说完,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这些天积压的失落一扫而空。
杜秋寒也跟着笑了起来,轻轻摸着三丫头的脑袋,用手指为她梳理头发。
三丫头也不嫌弃她手脏,只是憨憨的笑着。
二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杜秋寒:“你大哥最近有信写回来么?”
小丫头摇摇头,脆生生说道:“大哥一直在打仗,可能早就死了吧。”
杜秋寒:“......”
你还真是看得开。
...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快。
不知过了多久,三丫头忽然“哎呀!”一声,直接站了起来。
“坏了,忘了时辰了,哥哥还在家中等我呢!”
三丫头在堵门的腐草上扒开一道小缝,顺着看出去。
大雪依然漫天飘落,天色却有些昏黄了。
焦急道:“杜姑娘,我得回去了,哥哥要担心的。”
杜秋寒点了点头:“嗯,记得替我谢谢二郎,他的病我会想办法的。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二郎和三丫头都经常帮助她,三个月前,要不是二郎给了她一口粮吃,或许她早就饿死在了那雨夜中。
那时候,顺天还在闹饥荒。
对此,杜秋寒一直铭记在心。
三丫头摇了摇头:“很近的,杜姑娘你衣服太薄,要是送我回去,哥哥知道了肯定又要说我。”
杜秋寒:“嗯,那你快回去吧。”
话罢,她扒开腐草,让三丫头从洞口钻了出去。
见那小巧的背影一路小跑,一直目送到她消失在了巷口,杜秋寒这才放心的回到轿子内。
坐在柳絮堆成的小软塌上,杜秋寒欣喜的把那捆马草抱了过来。
这都是专供军中战马食用的马草,远非平常稻草能比。
稻草是稻谷的枯黄茎秆,虽然也能勉强御寒,但实在是又枯又硬,很是扎人。
刚穿越来这里的第一周时,杜秋寒就是睡在稻草堆里的,没几天就扎得浑身都痒。
可这马草就不一样了。
只有选自半人高的新鲜野草,再晒得半干,才能作为饲马的马草。
睡起来不但不扎人,还有一股大草原的清新味道。
把马草铺开,杜秋寒想了想,决定编个席背,再编个草鞋,还要编个蓑衣。
虽然肯定不如棉麻之类的御寒,但总好过自己这“新手乞丐装”。
嗯...大雪后天就会停,最后再编个草帽给二郎送去吧。
得到了冬季新手大礼包,杜秋寒开心极了,一边编草一边抖腿,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
“生活真美好啊...”